五月底，气温骤升入夏，暑气逼人。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却有一拨人生病感冒。
徐晚意幸免了，池佳却没躲过。
怕传染给徐晚意，池佳时时刻刻戴着口罩，甚至连吃饭都不和徐晚意坐一起。最终池佳还是没能扛住猛烈的病毒，选择请假回家，挂了三天水。
五月底，谁都没好过到哪儿去，生病的生病，备考的备考。但有一个人，正逢喜事精神爽，见谁都嬉皮笑脸，欠揍得很。
小课间，高三十二班教室内一片静谧，有人趴在桌上补觉，有人握笔正在刷题。
陈逸鸣哼着曲儿，从储物柜取出零食薯片，边回座位边撕开包装袋开始吃。
“江樾，你吃不吃。”陈逸鸣递给江樾。
后者目光没移开试卷，头也没抬，“不吃。”
“哎，青柠味挺好吃的，你要不要试试，我喂你。”陈逸鸣执意想让江樾尝尝，取出一片喂到江樾嘴边。
正好挡住江樾的视线，当事人顿了顿，解题思绪被打断，冷眼抬眸，没说话。
陈逸鸣连忙收手，“行行，不打扰你做题。”他自己吃下，又念：“真不知道你这么努力干嘛，学习学疯了。”
什么时候见江樾这么努力过，太阳打西边出来，都能纳入世界未解之谜了。
“陈逸鸣你少去烦江樾，你那点儿小心思都写脸上了，悠着点吧。”
陈逸鸣瞪眼看身后说话的贺煜，装不懂：“什么小心思。”
江樾没抬头搭话：“不就是于安然要回来了，看把你给你高兴的。”他抬起头打量那张脸，“你自己去照照镜子。”
那副神清气爽，那副悠然自得，不像是一个没几天就高考的学生。
江樾又问：“几号飞机来着？”
“后天晚上。”陈逸鸣强忍上扬的嘴角，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开心，却被江樾一语道破。
“别憋了，你脸都要笑烂了。”
陈逸鸣索性不装，嗤了声，递薯片给贺煜，悄悄问：“有那么明显吗？”
贺煜点头。
陈逸鸣清嗓，连忙扯开话题：“你那个，贺煜你都拿到offer了还学什么啊——”
贺煜四月份就拿到了NYU的offer，按理说现在不用来上课，直接在家等入学就行。可他觉得，能多在学校待一天是一天，主要还是...
陈逸鸣话音一转：“喔我懂了。”
他使劲挑眉，尽在不言中。
江樾偏过头，“你懂什么？”
“不是，那个啊就那个，天天在你家徐晚意旁边的那个。”
贺煜：“······”
江樾瞄了眼脸红的贺煜，收回视线继续做题。
陈逸鸣长叹口气：“我说你这都要出国了，还不把心意告诉别人，真打算藏一辈子啊，啧啧。”
贺煜沉默，反击：“你好意思说我？”
他又补了一刀：“你这么保证于安然没谈美国洋人？”
陈逸鸣没有底气，瞪眼：“...我能”
他就是敢保证！于安然隔三岔五就跟他视频，难不成还一边一个吗！
*
晚自习下课，学生放学。
江樾照常去高三九班门口接徐晚意放学。
初夏不算太热，夕阳染红半边天，微风吹来，有丝凉意。
两人一前一后上公交，在后座找到位置坐下。徐晚意把书包放在腿上，摸出小包里的单词册。
背了一个单词，蓦然想到池佳上次透露，江樾想问她对异地恋的看法，她偏过头。
不知何时，江樾对学习的态度比她更加认真，不管走哪都带着她给的小笔记本，上面是她整理的重点知识背诵提纲，答题易错内容点。
他很认真在背知识点。
公交车内光线忽明忽暗，霓虹灯的光影偶尔照进来，轻飘掠过。
她轻声：“江樾。”
后者停止背诵，黑暗中的那双眸直看她。
“你有想过考哪个大学吗？”
江樾想都没想直接回答：“你考哪里我就考哪里。”
好吧，虽然听过很多遍这个回答，但每听一次，徐晚意的心还是会咯噔一下。她从未想过，她会影响一个人的高考院校选择，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愿意为了她改变人生方向。
“不是，我是说，你自己有没有想考的学校。”徐晚意顿了顿，“你之前，不是说你想读警校吗？”
江樾愣住，他没想到徐晚意居然还会记得这件事。警校，读警校确实是他曾经的梦想，可是...
他避开徐晚意灼灼的视线，垂眸：“我不可能读警校的。”
“为什么？”
他爸妈不会同意的，因为他哥是警察，因为他哥死了。
因为，他把他哥害死了。
这些事无法对徐晚意说出口，他不想把氛围搞得那么沉重，笑着扯开话题：“你不想我跟你读一个学校？”
徐晚意能察觉江樾在强颜欢笑，她知道江樾有事瞒着自己，没想刨根问底。
“江樾，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我奶奶想让我读师范，你说，这是我自己的人生，不应该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徐晚意顿了顿，呼了口气：“所以，我希望你也是如此。”
江樾沉默了。
“我不想你是因为我，才跟我选择一样的学校，一样的专业。”
她知道江樾现在拼命学习就是为了追上她的分数，跟她在一起。他也确实做到了，在上次联考中，考了六百多分。
她很开心，江樾成绩进步。可她不想江樾为了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不惜牺牲自己。
“现在我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希望你也可以选择你自己喜欢的方向，而不是因为我，仅仅是因为我。”
她明显感觉江樾对她的依赖程度加剧，她不希望江樾的人生只有她，围着她转，他应该有自己的热爱，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果然，江樾的回复肯定一切。
说不通，徐晚意蹙眉：“江樾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气氛凝固。
江樾被点燃，死脑筋没转过来，说话有些冲：“我幼稚？我为了能和你考一个学校拼命学习，你现在是觉得我不应该这样是吗？你现在是觉得我很幼稚？”
他每天起早贪黑，就是为了能和徐晚意一起上大学，而现在这个人告诉他，他不该这么幼稚，不应该只想着跟她一起上大学。江樾无法理解，他这段时间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她，都是为了两个人的未来。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在考虑未来吗。
徐晚意懵了，江樾明显误解她了。
她慌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希望你能为了自己想想，不要只是为了我。”
好像越说越乱，徐晚意补充：“你之前说你想读警校，你也可以选择这个啊，你不一定——”
话被打断，江樾冷声：“别说了，我不可能读警校的。”
“那你可以想想其他的啊，不一定是这个，还有其他你想做的事情啊。”
江樾被“幼稚”二字冲昏头，在气头上说话不过脑：“你就这么不想让我跟你读一个学校吗？”
徐晚意又懵了，怎么就到她不想和他读一个学校了。
“我——”
公交车到站，后门打开，乘客下车。
徐晚意愣怔看着江樾起身，没留下一句话，径直下车。
*
江樾走了，甚至没给她发任何消息。
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
临睡前，徐晚意看着空荡荡的消息框，轻咬唇，编辑消息。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像你对我说的那样，我也希望你可以找到自己热爱的东西，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
删除，再编辑。
【我很高兴你想跟我在一起读大学，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
删除，再编辑。
【我知道你想和我在一个城市，一个大学，我也想，但是】
手机被甩开，徐晚意趴在床上怒哼不断。
烦死了，不说了，关灯，睡觉。
-
翌日，徐晚意顶着黑眼圈来到学校。
池佳吃惊：“小意，你这眼睛太...你昨晚几点睡的？”
徐晚意无精打采，摸出语文古诗册，准备开始早读。
“没睡着。”
她几乎一夜没睡，醒来看到空空的对话框，心里也空空的。
池佳还想追问，铃声响起，语文老师进入教室，只好作罢。
······
不对劲，分明不太对劲。
徐晚意不对劲，江樾也不对劲。
平时经常出现在教室门口的人，今天居然一次都没来过。
晚自习上课前，在询问贺煜未得到答案后，池佳最终还是开口：“小意...你和江樾吵架了吗？”
徐晚意写字动作顿了下，“嗯。”
“怎么了？”
犹豫再三，徐晚意把昨天晚上的事告诉池佳，最后想让池佳评判：“所以是我的问题吗？”
池佳哽住：“你可能低估了江樾对你的喜欢程度...”
徐晚意不解：“啊？”
池佳小心试探，“这么久了，你没发现江樾是个恋爱脑吗？”拉近椅子，她继续：“江樾跟疯了一样学习，听贺煜说晚上十二点都不睡觉，就是为了跟你上一个大学。他从三四百分，考到现在的六百分，这真的...谁能做得到他那个程度啊。”
“他这么努力学习，都是为了想跟你一起上大学啊。”池佳顿了顿，“就是，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
“你还说他幼稚...”池佳转口：“好吧，可能确实是有点，也不叫幼稚吧，感觉有点头脑简单。但这样的男生真的很少吧！”
徐晚意咬唇：“好吧...那我现在...怎么办？”
池佳摆手：“别管！他居然丢你一个人在公交车上，先晾他几天再说！”
于是，徐晚意自己也没想到，在临近高考的日子，她居然和江樾开始冷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