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托利斯说完后，因为精神放松，疲惫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失血过多和过度疲劳让阿托利斯昏了过去。

在他即将撞到地面时，一双手接住了他，——是五条悟。

五条悟抱住了因为陷入沉睡而向前倒去的阿托利斯，用六眼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手里这具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身体。

“果然小托里很奇特啊。”五条悟说了一句状似感慨的话。

“悟，你先将这孩子送去硝子那里治疗。”

大概是知道自己再出什么幺蛾子，夜蛾正道会真正生气，五条悟没有再耍宝，抱起阿托利斯去宿舍楼找家入硝子。

五条悟敲了敲门，很久就被打开了。

眼底下有着淡淡黑眼圈的家入硝子打开门，不悦地说，“五条悟，你要是没有重要的事你完了……”在看到五条悟怀里的血人时戛然而止。

于是将门完全打开，又拿出毯子披在床上，让五条悟把人放上去。

“没想到你居然是真的有正经事。”家入硝子把阿托利斯身上破坏严重的衣服脱下，一边观察阿托利斯身上的伤口，一边嘲讽五条悟。

“不过这孩子的身体愈合能力可真强。”在同龄人中过于成熟的家入硝子对看起来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阿托利斯使用了“孩子”一词。

家入硝子在观察阿托利斯腹部的伤口，这是一个相当奇怪的伤口，内里受伤的面积大于表面肌肤，就像是一个鼓。家入硝子又稍微凑近查看，伤口新旧不一，旧的也应当是今日内的事，“伤口多次撕裂，这个出血量，他居然只是晕厥。”

家入硝子将手放了上去，反转术式发动。五条悟走了过来，用六眼观察家入硝子咒力在阿托利斯体力流动的情况。

属于家入哨子的咒力只在阿托利斯体内存在了片刻，便消失不见了——有可能是排出体外，也有可能是那份力量造成，例如吞噬、毁灭之类的。

阿托利斯身上的伤口确实有在愈合，但也仅比阿托利斯的自愈能力快上一些。

直到家入硝子的咒力见底，阿托利斯身上的伤口也才堪堪恢复一半。

“这孩子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我的咒力很大部分就像是被他吞掉了。我用的那些咒力，正常情况下可以治疗一个重伤，两个中伤的人。”家入硝子拿了一瓶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悟。”

“表示反转术式对托里的作用不大。”五条悟转过身看着家入硝子，“不过不用担心，托里的自愈能力很强，这种伤说不定明天或者后天就一下子治愈了，他的力量也很强，而且——

“我是最强的。”

“你下午说的‘超有意思的人’就是这孩子吧。”足够了解五条悟的家入硝子马上发现了这点，毕竟对这孩子，五条悟的情绪比平常还外露得让她有些恶心。

面色依旧苍白的家入硝子以一种同情的口吻说道，“被你感兴趣，这孩子还真是可怜。”

“才不会呢，小托里可是我的同类。”五条悟恶劣地双手掐着阿托利斯的脸，在对方紧皱眉头时才松开了手，“硝子快给小托里包扎吧，我还要去见夜蛾老师。”

“既然是最强，那么包扎也是小事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家入硝子还是选择自己上手包扎，她怕五条悟下手没个轻重，让这倒霉孩子伤口再次崩裂。

五条悟抱着身上缠满绷带的阿托利斯，走到门口时，突然转头对着家入硝子说道，“忘记说了，硝子，小托里所用的力量并不是咒术，而且小托里的血是咒灵所渴求的，那些血，硝子最好清理的干干净净哦。”

与五条悟音调高调但是情绪显得平静的声音相反，家入硝子惊得掐断了手里的烟，等到家入硝子抬头时，五条悟早就已经走远了。

“哈。”痛失一条自己喜欢的毯子的家入硝子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另一个小怪物吗……”家入硝子喃喃。

**

五条悟将阿托利斯放到宿舍的床上后，便去见了夜蛾正道。

五条悟到的时候，之前满地的咒骸残骸已经被整理放在一起，夜蛾正道拿着躯体相对完好的咒骸试图修补。

“你磨蹭了太久，悟。”夜蛾正道头也不抬地说。

“出了一些意外。”五条悟靠着墙，“硝子的反转术式对小托里的作用很小。”

“这样么。”夜蛾正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拿起身边的一个咒骸向五条悟丢去，“我刚刚检查了一遍，有些咒骸是被蛮力强制破坏的，但是更多的是被与咒力不同的力量所损坏的。”

“悟，你早就知道了吧，那孩子的力量。”

“夜蛾老师你也正是察觉到不对才会出手的吧。”

作为一名教师，夜蛾正道很明显便是那种传统的、会被人夸赞的优秀教师，显然这种教师是不可能仅仅因为学生的请求便进行切磋，唯有可能便是其发现了什么让他觉得这么做在当下是最好的。

五条悟看着咒骸，有着六眼的他看到的比夜蛾正道多许多。夜蛾正道所看到的只是力量撑坏了核，但是五条悟看到的更多——力量也在吞噬核，不过是核率先承受不住力量的大小而损坏。

五条悟说的没有错，答应阿托利斯口中的“摸底测试”确实只是因为阿托利斯执意要求，但最初他的打算仅仅是普通的测试，只要大概知道阿托利斯的实力即可。

想法转变的契机是在阿托利斯破坏掉第一个咒骸，在那时候他注意到了阿托利斯在破坏咒骸刹那间爆发出的力量相当诡异，所以才会亲身体验那力量。

“那么夜蛾老师你得到的结果是？”五条悟问。

夜蛾正道顿了一下才说道，“那孩子永远不会是一名咒术师。”

五条悟的表情带着惊讶，显然夜蛾正道的回答在他预想之外，“咒术师的本质是什么，悟，你应该知道吧。”

五条悟顿时了然。

咒术师的本质并非是对抗咒灵——那只是立场问题，究其本质是咒力。能够使用咒力，才称得上是一名咒术师。

而阿托利斯所使用的力量并非是咒力，甚至是与咒力性质完全相反的力量——完全不同的力量体系。

而夜蛾正道这么说便是因为阿托利斯无法使用咒力——不论原因是其身体特殊还是那份力量特殊。

“但这并不影响，只要让托里学会控制力量，使用咒器不就好了。”相比起夜蛾正道的忧思重重，五条悟要显得漫不经心。

“你这是打算……”塑造另一个天与暴君吗？

夜蛾正道将余下的话语揉了揉眉间，理智让他将余下的话没有说出。

天与暴君，没有咒力只使用咒器的、让五条悟吃瘪的第一个人，即使早已死在其手下，但也早就成为了五条悟心中一个微妙的雷点。

“比起这个，你还记得傍晚时冲破天际的光柱吗？”

夜蛾正道还未反应过来，只是点点头。

五条悟口中的光柱，他于傍晚时在操场上看到了，那阵仗相当庞大，宛如向世人宣告“我便在此处”，当天所有在东京的咒术师应该是都看见了。

因为其过于夺目，夜蛾正道破天荒地关注了普通人的媒体，就怕看见有报道这光柱的事情——庆幸的是，那光柱应该是只有咒术师能够看见，所以并没有看见会让夜蛾正道血压飙升的内容，一片祥和。

想到这里，夜蛾正道反应过来了。

他迅速抬头望向五条悟，即使是脸上的墨镜也无法掩饰他的惊讶；“悟，你的意思——？！”

“没错，是托里做的。”五条悟平淡地丢下一颗炸弹，炸得夜蛾正道头脑发蒙，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接手了一个烫手山芋，还是他不得不接的——这份力量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必然会带来巨大的灾难。

拳头攥紧，夜蛾正道想，如果不是现在正在讨论严肃的问题，他恐怕会忍不住给五条悟一拳，让他下次办事都要记得报备。

五条悟给的消息太过突然——不如说这一切发生的事情都太过突然，然而如今骑虎难下，哪怕这个善后再难，夜蛾正道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硬着头皮做完。

与五条悟的想法一致，夜蛾正道也认为绝对不能让高层的人发现阿托利斯的特殊之处。

但，偏偏是前脚出现光柱，后脚阿托利斯就进入了咒术高专，这样哪怕夜蛾正道给的说辞再完美，高层的人都是会不相信的——至少有一部分是不相信的。

本就进入高层人员的学校，接下来只会迎来更加频繁的打探。

表面上就能看出来已经相当疲惫的夜蛾正道低叹一声，看向五条悟，“悟，关于那孩子，有些事情你还隐藏着没说吧。”

五条悟眨了眨眼，没有直接开口，顿了顿才一种试图糊弄过去的语气说道：“这个嘛，要看夜蛾老师你是怎么认为的了？”

了解五条悟的夜蛾正道没有选择逼问五条悟说出来——五条悟不想说出来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逼他说出来，况且，夜蛾正道认为自己可以相信这个自己教了几年的学生。

“那你觉得，阿托利斯有必要穿白衬衫吗？”

——咒术高专的校服统一为黑色的，白衬衫在其中相当显眼，就是告诉所有人，只穿白衬衫的是重点关注对象，可能带有极大危险。

提起这个问题，五条悟最先想到的是阿托利斯在河边抱着孩子的模样，那份喜悦绝不是作假，况且，穿白衬衫的话，不正是向高层说明阿托利斯这个人极度危险有问题么。

“当然没必要”——五条悟原本是想这样回答的，前提是夜蛾正道的问题真的如同表面上那般简单。

夜蛾正道问这句话，只是向五条悟确认阿托利斯是否危险罢了。

“不足为惧。”五条悟最后这样说。

清楚知道五条悟实力的夜蛾正道稍微松了口气，无论五条悟说的是阿托利斯的性格还是实力，既然他这么说，便是心里有底。

不过——

“悟，你明天自己向高层解释一切。”

“夜蛾老师你真的忍心让我面对那些烂橘子吗？”五条悟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夜蛾正道直接无视了五条悟的耍宝。

**

夜蛾正道想自己应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忘不掉与阿托利斯那孩子的对战。

在第一次拳头被挡住的时候，那个时候那双碧眼是诡异至极的平静，过了一会儿那孩子的脸上才出现了表情变化，但同样诡异，就像是长翅膀的鸟在空中自由飞翔的畅快感。

被压制在地上的时候，夜蛾正道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可怖的野兽盯上了。而这只有他知道。

但这是不应当发生的事，作为一级咒术师、身经百战的夜蛾正道的实力自然是很强的，仅仅是看着便能带来巨大压迫感的咒灵也遇到不少，但都远远比不上那一刻的那孩子。

有那么一瞬间，夜蛾正道开始怀疑那孩子是否真的是人类。

太荒谬了，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揉了揉额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抛之脑外。

想起观看全程、笑得依旧自信的五条悟，夜蛾正道知道五条悟是不会说没有把握的事，那么那孩子交给他应当没有问题。

**

从夜蛾正道那里离开后，五条悟又迅速回了一趟五条家，之前在手机跟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聊天时，也顺手让五条家没那么蠢的下人去查了一下阿托利斯的资料。

虽然那时不知道阿托利斯的名字，但是十三至十六岁、金发碧眼、明显外国人长相的少年并不多。

这时应该差不多有了结果。

这样想着的五条悟却看到了颤颤巍巍跪坐在走廊上的下人，结果递过来的资料，五条快速翻过。

丑死了。五条悟看着资料上那些少年的眼睛想。

灰蒙蒙的，完全不像小托里的眼睛。

“完全没有一点相似。”五条悟无趣地将资料丢掉。

“还需要继续查吗？”下人小心翼翼地问。

“不需要了。”五条悟推了推墨镜，微微眯着眼。

“还是我自己来比较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