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莲娜印象深刻的照片是一次日出。
明明朝气蓬勃的天空,却□□场的铁丝网分割,镜头从网片延伸,太阳被冷冽的格子框住。
摄影家般的视角,既压抑又孤独。
若是旁人的摄影作品,叶莲娜会揣测很多,比如照片的主人是否忧郁敏感,或者处在什么不如意的境况。
可当景伯楼发来这张照片时,她脑内只浮起两种可能、
或许偶然路过,发现一处很好的视角想分享。
也或许只是单纯想拍太阳,只是刚好站在铁丝网后面。
从过往发来的照片综合,景伯楼的拍照风格偏向严肃务实,在传达信息的基础上,也追求基础的摄影审美。
比如严格遵循教科书的构图和合理的光线,偶尔灵光乍现的杰作反倒像程序漏洞。
这与叶莲娜最初的想象大相径庭。
受职业和战争类玩家刻板印象,叶莲娜还以为他会是那种不识风情的粗糙风格。
有次景伯楼转发了一个游戏视频,名字叫《雨世》。
近些年神经技术有所进步,游戏产商也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全息技术。
《雨世》就是前几年小工作室推出的全息游戏,同其他追求真实的方向不同,这是一款像素风格游戏。
玩家在其中扮演一只小兽①,努力在异世界活下来。
由于氛围少见、画面精美瑰丽,被许多单机玩家青睐,但也局限在小众圈子,不受大众欢迎。
叶莲娜以为景伯楼只会玩热门游戏,看到链接的时候还吃了一惊。
【风中一匹孤独的狼:诶?你也关注这类游戏吗?】
景伯楼回复住院的时候玩过。
【风中一匹孤独的狼:我以为你只玩那种A向游戏,就是热门的竞技类。这个游戏是单机类,我玩过,好难】
当年《雨世》出的时候,叶莲娜还去游戏社团蹭别人的全息设备。
进去就一头雾水,没有血条和等级,看得让人茫然。
【风中一匹孤独的狼:画风真的很漂亮,就是只玩了三天,手残#捂脸哭】
【Zero:操作还是好上手的】
【Zero:那次我也没玩通关,想玩的话叫我,刚好看后面的剧情】
在不停的分享中,叶莲娜才发现景伯楼也会玩一些小众游戏。
有玩法独特的,有画风精美的,也有多人合作的。
看起来就是纯粹的游戏玩家,感兴趣就玩,不感兴趣也不会带有偏见。
很难想象一位单身Beta和一位单身Omega的友谊。
叶莲娜已经习惯做一位倾听者,有人向她输出自己的观点,有人向她倾倒负面情绪。
隔着网络,双方看不到对面的脸,却也离得更近,在窄窄的玻璃挤下两个人的话语。
有时候叶莲娜不得不绞尽脑汁注意自己的行为,在挤得不能再挤的缝隙里努力呼吸。
生活现代的人们普遍需要很大的空间,有些人身上还会流着看不见的鲜血。
和景伯楼在一起的时候,叶莲娜不用担心自己戳到哪里,尽情展开自己躲得僵硬的双翅,不小心打到对方还会哈哈大笑。
现在这份感情使这一切都消失了。
空气里漂浮着看不见的碎玻璃,每次呼吸都割裂着尚未结痂的旧伤。
叶莲娜深深吐了一口气,集中注意力全心投入舞蹈中。
汇演次日的清晨,叶莲娜听见门外渐近的叽叽喳喳。
是过来接自己的学妹们,她接住扑过来的小伙伴,余光倏地凝在门框边缘。
穿着灰呢大衣的男人安静得像幅速写,阳光从门外涌入,将两人的轮廓拓印在地板上。
黑眸迎上她的视线,带着一丝双方了然的笑意。
他也在为久别重逢高兴。
明明昨天在舞台被冻得鼻子透红,叶莲娜此刻才强烈感到冬天来了。
几人团聚后开始在海棠到处乱逛,这间以封闭训练出名的顶尖舞蹈大学,在外界看来神神秘秘。
长期的舞蹈生涯使海棠的学生们保持良好的精神面貌。
Omega们有时候会互相戳对方手臂,用眼神暗戳戳示意那边长得很好看的Alpha。
被戳到的时候,叶莲娜才心虚往示意的方向看。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了一只鹌鹑。
对别人的叫喊呆呆板板,有时候木楞得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在讲什么。
有时候叶莲娜又感到自己变成提线木偶。
想看又不敢看,满脑子在想那个人在做什么,却努力尝试让自己显得不在意。
动作是否得体,转身是否恰当,表情是否管理得当。
余光的存在感前所未有加强,一切的声音都放大起来。
景伯楼在做什么吗?在看那棵树?还是在看那片湖?他会看到自己奇奇怪怪吗?
叶莲娜甚至感到自己脸转了多少度,眼睛瞥向哪里。
理智提醒要把这条感情斩断。
自己敏感多疑、神经质、刻薄、还没有安全感,这样的性格注定需要恋人大量精力。
一个人精力再充沛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叶莲娜不想给景伯楼增加这样的负担。
怀疑像一条毒蛇潜移默化滑进她的大脑,偶尔睁开獠牙,注入苦涩的毒液。
吐出的毒液会腐蚀人本身对美好的想象,埋下不应该的种子。
叶莲娜清楚这种多疑对感情的损耗,她不希望也不想带着这份东西,去开启一段不健康的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