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静谧的木屋内,沐夕晚将煮好的热茶递至桌前坐着的人。
此刻,她已然调整好状态,凭着对原主的印象,学了个七八分,面副愁容,眸光淡然,眉梢永远微微蹙着,好似一具行尸走肉。
秋燃尘接过茶杯的手指毫不避讳地碰上她的,冰凉传来,令她下意识微微蜷缩了一下。
魔竟毫无温度的吗?
心肠冰冷无情,身体竟也这般。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他那双锋利的眉眼上,带着些许探究,长得倒不错,可惜一副病娇样。
暖茶入腹,一股强烈热意自体内升起,又于四肢百骸慢慢化开,与原本体内那冰寒蚀骨截然不同,甚至带着极强的侵略意味,将自己的领地侵占。
却全然不叫秋燃尘感到厌烦,反倒生出几分求索的乐趣,与面前这少女一样,让他欲罢不能。
他抬眸看她,唇角上扬:“晚晚,你有话对我说?”
他笑得极放肆,恨不得将她立刻生吞入腹似的,沐夕晚神色一黯,暗自腹诽道:
淦,不愧是恬不知耻的魔,上来就叫得这般亲密。
如果没记错,这是她和他第一次见面。
她骤然抬眼,毫无退缩地正正对上他的目光,冷声质问道:“眠眠的事,是你安排的?”
她那日与他会过面,若不将此事拿出来说上一说,怕是会不合常理。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见她眼神带着丝怨恨,秋燃尘心底有些不悦,这份情绪很快于面上展露。他起身,在沐夕晚略显惊愕的反应下,轻抚上她那张泛着桃红的小脸。
她下意识后退,被他捏住下巴。
这般慌乱无措的神情无发抑制地再次令他感到愉悦,绽开的笑意将阴翳遮盖,他声音闷闷:“晚晚,你这幅模样倒像是我做错了什么。”
“冤枉啊,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且,我不过是想为你的复仇大计出些力,权当送你的见面礼,为此我还损失了幻妖这名得力干将呢。”
“怎么,晚晚看到那些仇人都死了,不开心吗?”
“……可我不想让眠眠死。”她哽咽道,泪水在眼眶内打转:“而且,你为何不告诉我?我们都还未好好见上一面。”
秋燃尘为难:“那是她的要求啊,想必也是怕你阻止,才这样做的。”
呵,死男人,将自己撇的倒干净。
沐夕晚心中鄙夷,也懒得同他过多纠缠。
空气静默片刻,秋燃尘松开她,主动岔开话题:“晚晚,告诉你另一个好消息,最后一块魂匙的位置我查到了,就在妖界。”
“妖界……”她抹去泪水,沉吟半晌,装出一副刚知晓的样子,“我应当如何去?”
看她那副忽然转变的认真样,他忍不住摸了摸她脑袋,这回倒未躲。
“赤云仙宗禁制十分多,我行动不便,需要你去帮我带来一个人。”
她疑惑:“谁?”
“那日万竺城与你所见之人,掌门首徒,容玉,我需要他的身体。”
*
这日夜里,毫无预兆地,季淮安再度陷入那般旖旎梦境。
他一次又一次被身下人儿拉入沼泽,荒诞暧昧,无尽的纠缠,那是他从未踏足过并引以为耻的境地。
一次又一次在心境动荡后奋力挣扎,却好似永无止境,如何也逃不出去。
直到彻底清醒时,都有些怀疑自己究竟是在现实中还是依旧在梦里。
昨夜便是如此,一重又一重的梦魇。前些日子分明已经好了,为何自万竺城回来后又这般?
百思不得其解,他最终猜测,莫不是因他回来那日对她说话太重了?
不过短短两句……
仔细想想,即便现在,他其实依旧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心中通透明了,再用此前因愧疚而生梦的理由解释未免有些牵强。
难不成还有别的原因……
窗外已微微亮,今日还有比赛,实在没闲心考虑这个问题。
*
秋燃尘需要容玉的身体,沐夕晚乍听到这个消息时,是很难以置信的。
毕竟,他要夺舍的不是旁人,而是身份尊贵的宗门大师兄。
后又想想,魔的眼光刁钻性子高傲,一眼看中容玉便势必要得到手,也有些合理。
由于这两日宗门大比还在持续中,念及容玉日理万机,她决定先将此事放放。
一时空闲,沐夕晚来了兴致,准确来说是起了馋心。她酿了一罐果酒,专门埋在屋外桃树下。
她家本是开酿酒场的,日日耳濡目染,对这方面已了如指掌,酿出的酒向来醇香可口。
果酒酿制时间又短,在前往妖界前或许还能尝上。
修真界的冬日极短,此刻虽还有些冷,但冰雪已消融,山间流水声连绵不绝。桃林一片萧瑟,密密麻麻的树干却能让人不由自主想象其春日时的盛景。
系统自昨晚说要去查查信息开始,便没了动静。
一时无聊,沐夕晚坐在桃树下,打坐,准备开始试试修炼。
她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沉入意识海。
“主人!你终于又来看我啦!”月月围着她转了一通,高兴道:“月月好想你!”
发现自己成功进来后,她也很高兴:“嘻嘻,我又来练习灵力了。”
月月点头:“嗯嗯,有我在,灵池永远都是满满的,主人随时可以练习。”
沐夕晚坐在漩涡之上,再次尝试将脚下灵力向灵脉汇聚。
“加油!加油!”
在它的打气下,她将那股灵力之源引至头顶高,之后停在原地,大半天也再没动静。
“没关系,一遍不行,咱们再试一遍。”
沐夕晚斗志昂扬:“嗯嗯!”
……一刻钟后。
沐夕晚生无可恋地从意识海跳了出来,从前看小说,也没觉得修炼竟这么难啊。
果然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苦,不身临其境你永远也无法切身体会。
她坐在石桌前,支着下巴闷闷发呆,忽而瞥见远处山涧,顺其自然想到了鱼,又顺其自然起了馋心。
从前跟着爷爷修身养性,她没少学过些生存技能,捕鱼乃是一件最寻常不过之事。
正值晌午,河中水温度不是那么低,沐夕晚提着水桶满载而归。
虽吃不完,但她可以将它们做成鱼干储存起来,再不济还可以养来玩玩。
她在桃林中生了火,将鱼架起来烤,其间自储物袋中拿火符填火时,不慎掉进去几张符纸。
因烧得极快,没看清究竟是何符纸,不过是黄色的,应该不是多珍贵,便也没在意,继续美滋滋烤鱼。
她捉鱼倒是没少捉过,烤鱼还是第一次。
正仔细判断着手中鱼生熟时,身侧忽然冒出一个人影,吓得她往后一仰,不仅摔了个屁股蹲,鱼也掉进了火坑。
“我的鱼!”她惊呼一声,慌忙将棍从火中拿出时,上头鱼已经黑了一半。
季淮安看她的眼神满是疑惑:
“你叫我来,是看你烤鱼的?”
沐夕晚收敛心疼表情,头顶一个大大的问号,“谁叫你了?”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到嘴的鸭子忽然飞了,她现在心情很不好,连带着语气也很冲。
“不是你用的寻救符?”他拧眉。
闻言,沐夕晚恍然大悟,莫非适才掉进去的符就是他给的寻救符?
原本气势汹汹的眼神霎时熄了火般,她收回目光,看了看手中黑乎乎的鱼,还是很气。
理直气壮地睁眼说瞎话:“不是啊。”
“……”
季淮安无语至极,那符上有他的灵力,断不会感应错误。他不理解她为何说谎,也懒得追究,转身欲走。
“等等。”
没了系统在旁监督,沐夕晚做事随心所欲,叫住他:“都怪你,把我刚烤好的鱼吓坏了,这可是我的午饭,不论如何,你得赔给我一条。”
?
季淮安回头,垂眸看她手中那半黑半不熟的鱼,淡声道:“你那鱼本来就是生的,就算不掉进火坑也不能吃。还有,掉进火坑的那半面至少吃了不会生病。”
这话意思是还得谢谢他喽?
沐夕晚撇嘴:“不管,我就是喜欢这个熟度的鱼。”
看着她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季淮安一时无言,半晌轻嗤一声。难怪骗他来此,费心演上这么一出原是因为想吃现成的烤鱼。
罢了,今日比赛已结束,恰好有空闲,便帮她一次。正好也可测试一下,帮了她,今夜还会不会做梦。
一旦想起那梦,他心下不由自主地躁乱起来,再看面前少女只觉烫眼,在无人察觉的地方,耳廓泛起浅淡红晕。
很快又被他用意志硬生生压住。
不能想,心境会乱。
只是个梦而已。
他走上前,自水桶内抓出一条鱼,沐夕晚见状极为自觉地让出位置,乐道:“你顺便再多烤两条也可以。”
论得寸进尺,她是毫无负担的。
他没理,却顺了她的意,多处理了两条。
沐夕晚坐在桌前,静静看着那抹赏心悦目的身影。他今日穿得与以往白色为主的仙衣不同,水蓝格调,搭配些许白丝云纹,依旧是银冠束起的马尾。
对于这么一位尊贵的人儿烤鱼,她其实并未抱多大希望,不求多厉害,能吃就行。
忽想起什么,她小声道:“仙君,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这会儿说起话来,倒放尊重了不少。
季淮安头也不抬:“说。”
“……就是,我突然发现我长出了灵根,现在想要修炼,灵池也已成功存储了灵力,但迟迟不能运用,你可知为何?”
季淮安手中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你有灵根了?”
沐夕晚连连点头,激动地凑了过去,向他伸出胳膊,一脸希冀:“麻烦你帮我瞧瞧。”
他没反应,默了默,实在没忍住吐槽:
“你刚刚还讹了我,现在就让我帮你?”
她眨巴眨巴眼,胳膊还放在他身侧,一时不知进退。
“我这不是……想着赶紧变强,以后就不用再麻烦你保护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