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神app

繁体版 简体版
看书神app > 过海 > 第19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19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大梁司法由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司组成,三司各司其职,彼此制衡。几十年来,三司各自有鼎盛辉煌之时,却从未有哪家长盛不衰。勤德帝后期,大理寺背靠世家,刑部背靠文官集团,御史台背靠皇室,三司各有所靠,互为掣肘,平稳了很长一段时间。

仁宣元年,御史大夫周延年被裴相打落马下,自此御史大夫一职空置至今,御史台衰落,台狱彻底沦落替刑部看大门的走狗。仁宣二年,大理寺卿曾为己猝死于家中,此后大理寺卿也形同虚设,一应审判之权全都移交刑部。大梁进入了十年刑部独揽大权的时期。

直至新帝登基,改年号为天和,提拔心腹臣子郁恕君全权代理御史台诸事,为他监督百官,典正法度。郁恕君夙兴夜寐,耗尽心血,好不容易才将御史台之名重振于天下。

郁恕君铁青着脸,人死在台狱,这是故意诛他的心。

就是傅仙儿也是一脸冷肃。那可是他与郁恕君不顾自身安危,就算中毒也不肯耽误一分一毫,百里加急一路护送入京的嫌犯。就这样死了?傅仙儿心头都在呕血。

马车调转车头,郁恕君与傅仙儿前脚进了车厢,封霆后脚就跟了上去。陈启猛一挥鞭,马车在深夜的长街上飞驰起来,封霆这才交代一番来龙去脉。

关于几个嫌犯,郁恕君入宫前早有交代。御史台擒获的嫌犯,自该收归台狱处置。是以冷无涯领着韩霖等人一回到御史台,便将嫌犯押入地牢,严加看管。下午刑部及大理寺都着人来探过一回,具被冷无涯挡了回去,人没外露过。

到了夜里,冷无涯回了冷府。韩霖将御史台关了门禁。外出多日,台院的文书案卷堆积如山,都等着他审阅之后再交由两位中丞批复。韩霖便安排封霆等得力护卫守着台狱重地,他自去办公。

这本没有什么,台狱关押过不少重要嫌犯,若是日夜防着刺杀这种事,天子脚下首先要问责的便是城防司,那可是新帝到现在都没有完全啃下来的硬骨头,裴相不至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戌时三刻左右,监察御史善玉清提着文书来寻韩大人,我告知他韩大人去了台院,他又拉着我到一旁闲聊许久方才告辞。等他走后不久,突然听地牢内传来惨叫之声,又见浓烟冒上来,我便赶紧冲了下去。”

郁恕君皱眉打断他:“事发之时,你不在地牢内?”

封霆羞愧道:“属下失职。事发之前正是交班之时,几个兄弟在地牢守了一天,我便与他们一同上来喝了两杯,是以当时地牢内并无看守之人。”

封霆说罢,看了两眼郁恕君,见他不说话,又继续道:“我冲进地牢后,觉察火是从关押水师之处冒起来的,连忙冲过去查看。等我到时,秦海几人满身是火滚在地上哀嚎。牢房外还站着一个人,举着火把不停地往牢内泼火油。”

郁恕君问:“是什么人纵火?”

“那人是杭州刺史府长吏张丘。”

“什么?”傅仙儿忍不住惊呼出来。

“不错,正是他。属下不会认错。”封霆面上浮起颤栗之色。

当是时,他便拔剑欲冲上去将他擒下。张丘侧头看了他一眼,仰头长啸一声:“大人所托之事下官做到了,我死而无憾!”便将火油从头顶漫灌而下,一把火点燃了自己。

火苗瞬间将他吞噬干净。

“属下,属下没能拦得住。”

郁恕君的手紧紧握住,神色幽深。那便是不仅没抓住活的,连个全尸都没留下。也意味着,浙东一行的所有努力,全都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封霆此话说罢,马车之内,陷入了沉寂。

傅仙儿只觉得口干舌燥,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绝望刹那间渗入他的骨髓深处,他如置深渊,浑身冰冷,不得不运转内力,好半晌才觉得热气又回到身体中来。

留园与御史台离得颇近,转眼便至。

御史台府衙大门之前,韩霖已领着人候在门前。郁恕君却不下车,掀开窗帘扫了一眼众人,问韩霖:“监察御史善玉清在何处?”

韩霖正焦急着,听罢回头对着今夜职守的官员大喊一声:“善玉清呢?”

御史台下设三院,分别是台院,殿院和察院。台院官阶最高,从六品上,目前只韩霖带着他的徒弟肖科。殿院设了三名殿中侍御史,从七品上。察院人最多,设了七个监察御史,官阶是最末的正八品上。这夜三院职守的御史共七人,几人面面相觑,才有察院御史走出来道:“禀大人,善御史因身体不适,已先行回家了。”

郁恕君对韩霖道:“去查善玉清住所在何处。”

一应官员的居所韩霖都有备案,他奔回台院查了地址记在纸上,又一路跑回来递给郁恕君,颤抖着手问:“大人不进台狱查看现场吗?”

郁恕君摇摇头:“韩大人将现场保护好,我去去就回。”便放下帘子,驱使陈启驾车。

封霆不解:“大人,这是为何?”

郁恕君皱眉不答,傅仙儿啧了一声,摇头道:“封护卫没明白吗?这是调虎离山啊,这善御史和张丘是一伙的。”

“不可能。”封霆高喊一句,而后才惊觉自己失态,他急道,“不可能,御史台各院御史的身家背景都是经过属下一一检验过的,怎么会混入奸细?”

封霆说罢,将视线挪到郁恕君的身上,郁恕君只沉思着,眼眸似迸着火花。

“大人……”

郁恕君皱眉道:“先去看了再说。”

马车一路穿过大半座城,才到了西市边上的一座只一进的小院。封霆下车去敲门,半晌无人应答。

“踹门!”郁恕君言简意赅。

封霆正含着怒气,一脚将木门踹了个稀烂。傅仙儿跟着郁恕君跳下车,他捏了捏鼻子,望着不高的围墙,心道其实可以跳墙的。

但封霆正憋着一肚子火气,他自顾冲进了善宅,一间间屋子翻过去。待郁恕君和傅仙儿踱步进了院子,封霆已翻遍了几间屋子。

“大人,没人!”

“逃了?有没有密道什么的?”傅仙儿跟着进了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空手出来。

郁恕君扫了眼漆黑一片的善宅,眯起了眼睛,却没露出几分意外。善玉清已露了头,事成之后自然不会再回到这里等着被抓。

“走。”郁恕君转头便往外走,想着这夜发生的事,很快便理清了思路。

逍遥岛一案轰动全国,浙东属官几乎全部牵涉其中,裴党绝不会无动于衷。他们做了两方面的准备,一边在浙东部署沿路刺杀,若是不成,便在盛京动手。

这背后高人是谁,是否是裴相?

郁恕君不知也无心去猜。御史台一行的身家性命都牵在他的身上,即便如今仓促入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也绝不会就此被打倒。入局如同下棋,比的是谁看得更远手段更多下手更狠。

不管是谁要和他斗,他都奉陪到底就是。

“把这间屋子封了。”郁恕君回头吩咐封霆。

“回御史台。”

傅仙儿奇怪道:“人都走了,你封了这屋子有什么用?”

郁恕君紧了紧领口,扫了眼傅仙儿,嘴角抿出一抹笑:“万一还藏着金银细软没来得及转移呢。”

傅仙儿心道这厮还能开玩笑,看来一点没慌,再多看他一眼,郁恕君的眼中正冒着精光呢。

到了御史台,郁恕君只去地牢看了一眼。秦海等水师已烧成了几具黑炭,无法辨认尸身。

至于张丘,虽然封霆及时取水来救火,他的面目身份也也无法辨别了。

“封锁现场,明日叫个仵作来。”郁恕君只吩咐了一句,转头便走出了大牢。

韩霖与封霆领着其余当值官员跟在郁恕君的身后,就连几个暂住此处的书生听见动静也过来了。

时辰已逼近午夜,圆月西垂。韩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上前询问:“大人本预备明日一早上朝将本案公诸于众,奏请陛下下令三司会审。就连那奏疏,我们路上就改了七八遍,足足写了三页大纸。这…这如今可要如何是好?”

封霆憋了半天,出谋道:“秦海虽然死了,可他供下的罪状书还在,还有他的指印呢,拿着这个上朝行不行。”

郁恕君思虑片刻,微微摇头:“只凭一份供罪书定不了罪。不过事已至此,只能勉强一试。”他扫了一圈众人,见冷无涯不在,“明日我不上朝了,让冷无涯去。”

韩霖啊了一声,犹豫道:“嗯?这……是否不妥,若陛下问起来……”

郁恕君道:“就说逍遥岛疑犯突遭不测,我知道后旧毒复发,已然昏迷不醒了。”

“呃……”韩霖放眼望了一圈跟在身后的御史台官员,附耳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大人。”

郁恕君眉头一挑,当即腿一软人便向后倒下去。韩霖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傅仙儿已先他一把将郁恕君捞在怀里,等他抬起头,面前韩霖正睁着期待的眼神。傅仙儿咽下一口口水,硬着头皮道:“你们大人好像旧毒复发,晕过去了。”

韩霖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挥,大喊道:“快快,大人晕过去了,快送大人回府!”

又转头吩咐封霆:“封护卫,你速速去通知冷大人,明日早朝大人全权托付给他了。”

傅仙儿心头一阵汗颜,这郁恕君门下第一狗腿,非韩霖莫属。

等上了马车,郁恕君悠悠睁开眼睛。

此刻车厢之内只有他二人,傅仙儿不知郁恕君心里再打什么主意,摇头狐疑:“你这是想做什么?”

郁恕君坐起来,在软枕堆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精明的眼眸闪着灼人的光彩,全无疲惫之色,他慢慢道:“师父你可知道,这盛京城中啊,牛鬼蛇神遍地都是。逍遥岛之案牵扯太深,刑部,兵部,大理寺……既然都想插一脚,个个都藏着心思,我不妨退一步,让他们走到台前来斗上一番。”

傅仙儿暗暗吐出一口气,他不是真的退缩就好,笑着问:“所以你这是示敌以弱?”

“差不多吧。”

那要准备怎么收场?请神容易送神难,刑部兵部大理寺,哪个是好打发的?“那之后呢?”

郁恕君微微沉眸:“先等封庆他们回来。”他不欲多说,突然道,“师父可会下棋?”

这哑谜打得傅仙儿心头直痒痒,他哼唧两声,瞥头不悦:“为师不善棋道。”

不善,那便是会,郁恕君眯起眼笑:“徒儿心痒难耐,左右明日不用上朝,师父便陪徒儿手谈几局吧。”

“不行。”傅仙儿一掀帘子,指着月亮剜了他一眼:“郁念庭,你看看什么时辰了,你今日的药浴还没泡呢。”

郁恕君不顾这些,只抿着嘴犟道:“离天亮还早。”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