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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郁府那摊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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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郁府?”傅仙儿不死心问了一句。

“谁说我们要去郁府?”郁恕君答他,“郁府还远着。此处乃是陛下所赐的宅子,离皇宫近,入宫方便。”郁恕君跳下了马,那留园大门已然洞开,哗啦啦走出来一群小厮侍从,待傅仙儿也下了马,二人在一众簇拥之中进了园子。

傅仙儿进了门,才惊叹这园子真大。夕阳之下,亭台楼阁错落掩映在花园之间。一路走过,先是穿过一片梅园,此刻红云已落。梅园之后是一片牡丹芍药,生机盎然,尽头连着荷塘假山,几间雅舍点缀其间。绕过垂花门,眼前豁然一亮,一片玉兰花树正开得热烈。那玉兰树的尽头,是一座小院,上书沉思堂,这便是郁恕君的书房。

深思堂一排三间大屋,屋前铺满青砖,只放着一张石桌,阶前摆了几盆牡丹,再无点缀。走进最里边的屋子,仆从已候在一旁,郁恕君由人伺候着褪了靴子,然后随意往窗前软榻上一靠,仆从将茶水点心铺满了桌子。傅仙儿这才见着他几分世家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模样来。

傅仙儿扫了眼室内,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看起来是名家真迹,中间几排书架,书却多半堆在地上,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想是郁恕君常常席地而坐,在那里翻书。

傅仙儿越想越不对劲,喝了茶忍不住问:“这么大的宅子,就你一个人住?”

“徒儿不喜欢吵闹。”郁恕君躺靠着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才又道,“徒儿已叫人收拾了厢房,只是今日仓促,还要委屈师父再和我合住一晚。”

傅仙儿倒无所谓,只是腹里空空,也不知这留园有没有备好晚膳。他这样想着,便见方才一路领路的管家陈启跨步进来,拜道:“少爷,郁府听闻少爷回京,请您去用晚膳。”

郁恕君端着杯子慢慢喝着茶,他才坐下屁股还没坐热,郁府的人就先来了,真是一点不让他闲着。

陈启等了半晌,揣度着道:“少爷一路奔波劳累了,我这便去回绝了他。”

“不必。”郁恕君放下了杯子,“本官远行回京,是该去拜见一下父亲。”他抬起眸子问傅仙儿,“师父一同去吧。”

那眸光含着笑,傅仙儿便说不出拒绝的话。是而才刚刚歇下片刻,又牵了马车。留园的马车却豪华的多,车内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茶炉书格样样俱全。郁恕君上车便往软枕堆里一趟,傅仙儿感觉他骨头都酥软下去了。

他闭目养神,对傅仙儿道:“师父也眯会儿吧。”

傅仙儿便以为郁府离得极远,可车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停了下来,他掀开帘子一看,刚刚暗下来的天色下,郁侯府三个大字在门前的红灯笼下闪着金光。

然而郁府大门紧闭,只一旁偏门开了一扇,急急走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陈启对着车内道:“少爷,郁府到了。”

那中年男子已到了车前,谄笑着一张肥脸:“老奴见过十一公子,公子请下车随老奴进府,老夫人和三位老爷都已在安居堂等着您了。”

“好久不见了,莫伯。”郁恕君睁开了眼,不情不愿从软枕堆里爬了起来走下了车,又示意傅仙儿跟上。

莫伯笑问:“这位公子是?”

“我师父,傅仙儿。”

“这恐怕不……”

“进去吧。”郁恕君打断了他,拉了一把傅仙儿快步便走了进去。正是晚膳时分,郁府上下虽忙碌不停却有条不紊,待进了后院,又穿过几处垂花拱门,傅仙儿才听见阵阵孩童的欢声笑语,郁府老夫人所住的安居堂便在眼前了。

“这,你这是家宴,为师还是不要进去了吧。”都走到门前了,傅仙儿反倒犹豫起来。

郁恕君笑一声:“来都来了,师父莫客气。郁府请的厨师从前是居仙楼的,膳食乃是一绝。”

傅仙儿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走了进去,院子里七八个孩子,从攀爬小儿到刚上学的童子都有,见郁恕君进来,纷纷走来规规矩矩拜过,怯怯叫一声“十一叔”。郁恕君摆手让他们自己玩,领着傅仙儿直接进了室内。

一进大厅,更是人挨着人,厅内青年男女总有近二十个,从三十多到十几岁都有,男的多,女孩子少些,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着体己话。傅仙儿亲缘薄,从小除了师父也没几个亲近的师兄弟,是以看到这幅场景,后背寒毛竖了一片,心道糟糕,这可不是他该掺合的地方。

他心下打鼓,脚步便不由退了半步。

坐在大门口的郁欢心最先看见郁恕君,眼睛一亮,欢喜扑过来:“十一哥回来啦。”

傅仙儿之前没理解的那句十一公子,现下算是明白透了,郁恕君在这一辈的兄弟姐妹中排名十一,也就是说他前面有十个兄姐,后面还有许多弟妹。呵,这可真是个子嗣繁茂的世家大族,以郁恕君的脾气,怪不得要分府独居。

“十一哥回来了!”

人群中扑来几人,男女都有,看起来都比郁恕君年轻一些。傅仙儿听了两耳,这几个应该都是三房郁恕君的亲弟妹。

也有夹枪带棍的。

“大忙人总算舍得回趟家了。”

“做了个臭官,就摆起脸耀武扬威,还回来做什么!”

“小小年纪,千请万请,架势摆的比祖母还大,也不知三叔是怎么教养的。”

这三四个横眉冷眼的,是二房的。

郁欢心搂着郁恕君,大怒道:“四哥六姐,你们怎么说话呢!”

二房以郁方衡为首,他自恃年长,很喜欢说教:“我说错了?有家不回,一个人住到外面,你去听听外面人现在都是怎么看我们郁府的!”

郁欢心道:“那是陛下赐的府邸,十一哥为什么不能去住!”

郁方衡冷笑一声:“祖母和几位叔伯都在,你们三房又没分家,告到哪里他都没有分府独居的道理。”

大厅之内,顿时剑拔弩张。傅仙儿留意了一下,围在郁恕君身边这一拨人虽然最多,有七八个人,但年纪轻气势弱。出言讥讽那拨虽然才四人,年纪要大上半圈,看起来强势已久。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拨五六人,却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吵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便见里屋的帘子终于拨开,走出来三个中年男子,中间扶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君。老太君已年逾七十,却仍是精神矍铄。左手扶着她的是她的长子郁沛,如今已袭了爵,如今在工部领着员外郎的虚职。右手扶着她的是她的次子郁章,稳重严肃,官居礼部侍郎,前途大有可为,方才出声的也正是他。跟在三人身后的是郁礼,他是妾室所生,从小养在老夫人膝下。只是他从小不学无术,只爱寻花问柳,生了一堆孩子,正事上却一事无成。

郁恕君越过众人,走上前拜揖,一一道:

“祖母。”

“大伯父。”

“二伯父。”

“父亲。”

满堂鸦雀无声之中,傅仙儿扫了一圈,不知为何方才出言讥讽那几人面色如此扭曲,而近旁这几个三房后人又如此得意。再看那母子四人,脸上神色亦是精彩纷呈。

半晌老太君抬了抬手,郁恕君走上前去,郁沛让开,郁恕君便接过来托起老太君的手,扶着她一路往早布置好的饭桌去。

老太君瞥了他一眼,道:“回来便好。听闻你在浙东好好闹了一番,我们听在耳里也只能为你心急,帮不了你什么忙。”

郁恕君道:“劳祖母费心了,是孙儿不是。”

老太君话锋一转:“你如今大了也出息了,却是难请的很。”

这话说的有点重,堂内诸人脸色各异,郁恕君只垂眉,状若恭顺道:“祖母折煞孙儿了。”

老太君叹了口气:“唉,祖母老了,也不知能再见你几回,以后要常回来看看祖母才是。”

这话说罢,另一边郁章冷眼重重看了一眼郁恕君。

“祖母教训的是,孙儿有空一定常回来。”正经过傅仙儿面前,他惊讶郁恕君这本该是充满温馨的一句话,竟说的如此冷淡疏离。

这时老太君停了下来,抬头望了眼傅仙儿,笑着问郁恕君:“从未见你带过人回家里,这是谁呀?也不给祖母介绍一下?”

郁恕君抬头道:“这是孙儿的师父。孙儿此次出使浙东,遭逢歹人刺杀,多亏了师父鼎力相助,才得以安然回京。”

郁恕君使了个眼色,傅仙儿便上前拜道:“老太君安好,在下傅仙儿。”

“傅仙儿?”

“是那个傅仙儿吗?”身后传来一片惊呼之声,便是老太君和身旁的郁章亦是一片惊愕之色。

“是江湖上传闻的那位傅大侠?”老太君确认般地问道。

“啊,正是在下。”

他话一出,便听身后不遮掩地一声:“小十一可真够有本事,拜得师父个顶个的厉害!”

郁恕君往身后一瞥,正与郁章第三子,排行第七的郁方舟对视,郁方舟冲他冷哼一声。

郁恕君蔑视一笑,转回身含笑道:“师父初来盛京,没个落脚的地方,我这才冒昧带师父一同前来,还请祖母见谅。”

老太君反应过来,忙笑着张罗道:“既然是恕君的师父,又是救命恩人,怎会冒昧。那今夜不如一同住在府上?你父亲念着你,早给你布置了合适的院子,再多几个人也住得下的。”

郁恕君沉默半晌,道:“孙儿多谢祖母好意,只是御史台夜里还有公务,改日吧。”

老太君面上难掩失落之色,叹气拍了拍他的手背,终是道:“都饿了,先吃饭吧。”

晚膳果然备得堪比国宴,傅仙儿眼里只有珍馐佳酿,大快朵颐了一番,哪里顾得上桌上的刀光剑影。

郁恕君被安排坐在郁沛和郁章之间,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先说郁沛,他早年也做过官,因才干平平被罢黜在家,一直只领着虚职,如今侄子就在御前,他便想请郁恕君提点几句,也让他领个体面又尊贵的实缺。可郁恕君翻来覆去,只有一句:“大伯知道的,吏部的事侄儿插不进手。”

怎么插不进去,不过是他不肯尽力罢了,郁沛气郁。

郁章官做的不错,为人又板肃严苛,他是一辈子不可能求郁恕君的,但是只要郁恕君流露出一点不敬不尊长辈之态,他就要教训一番。

“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连尊长爱幼都做不到,我看你气候还差得远。”

只要郁章一说话,郁恕君必定闭口不言。

郁礼不管这些,这些场面郁恕君料理惯了。郁恕君一得势便请旨给他封了个三品将军,虽没有实权,胜在体面可以世袭,岁入颇丰,他女儿又选到宫里做着贵妃,他没什么不满意的,只管乐呵呵招待一旁的傅仙儿喝酒,谈天说地一番便是。

唯有老太君最不好敷衍。她有满堂的子孙,有出息者才两三个,其余的要么等着荫封,要么科考不成流连花丛,要么在外面胡乱结交,要么就还小只知玩乐。她怎能不愁?如今郁恕君在御史台说一不二,安排几个兄弟进去熬着资历总不难吧,万一像他当日一般,也有机缘一飞冲天呢!

可郁恕君看着堂内那几个各怀心思的兄长,他点不下这个头。

临行前,老太君又留了一番,郁恕君自然不肯。送出门前,她握着郁恕君的手哀求道:“祖母知道,你还记着以前的事,以前的委屈。可祖母没有别的人能求了,你就看在大家都是兄弟的份上,抬抬手,能帮就帮上一些吧,成吗?”

傅仙儿站在一旁听在耳里,都恨不得替郁恕君点这个头了,可郁恕君竟狠得下心,愣是一个字都没应。

月上柳梢。郁恕君迈进车厢,只觉浑身疲惫。

傅仙儿钻进来时,他已躺在软枕之中,一双眼睛在月色下流转着无法言喻的情绪。

“累了吧。”傅仙儿不忍苛责,叹息般挨着他坐下。

“头疼的很。”郁恕君道。

马车缓缓而行,将郁府遥遥甩在身后。

“头疼?”傅仙儿伸出两只手,“来,为师跟着药神学过两手,给你按按?”

郁恕君看着傅仙儿,他喝了酒,身上便有一股疏朗豪气。又看了眼他的手,他的双手满是老茧,遒劲有力。可每一个逼毒疗伤的夜晚,却又尽他所能的温柔。

郁恕君靠过来,在他身侧坐下,闭眼前忍不住揶揄道:“师父可别砸了药神的招牌。”

傅仙儿嘿了一声,撸了袖子散了他的发髻,轻轻按在他的枕骨处,又缓缓向上掠过头顶四神聪穴,收于太阳穴之处。郁恕君感受着他指腹的力度,他的指尖柔软而有力,轻轻划过他的发际深处,指尖的温凉一点一点安抚着他躁动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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