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实不相瞒,我乃齐太子原,因国中生变,叔父姜士奕弑杀君父篡位,我兄妹二人逃来贵国,还带着质齐的楚公子以及我表弟杜钧,求晋君为我兄妹主持公道,救齐国于水火。”姜原拱手说明情况。
姬瑄仔细听完姜原的话,神色肃然,明白齐国发生了政变,齐侯姜士任竟然被杀,齐太子逃到晋国,他们理当收留。姜原说他们兄妹二人逃到晋国,姬瑄便知晓了姜原之妹便是他在王畿听过的传闻中的齐国公主。那个绿衣伤者便是楚公子钺,也就是他养母楚夫人的侄子。
“此事事关重大,我会尽快禀明君兄。”姬瑄看着面前的姜原和姜云陵,言道,“太子与公主暂且在此住下,我会安排驿丞好生照料你们。”
“劳烦公子了。”姜原和姜云陵一起道。
晋国,绛宫。
楚薇坐在宫殿内,对身旁的少女道:“秋莪,你去门口看看,你三兄到了没。”
“好的,阿母。”姬秋莪应道,眼中含着几丝期待。
“阿母,秋莪,我回来了——”门口传来姬瑄的声音。
姬瑄行礼拜见楚夫人楚薇,楚薇和蔼地道:“瑄儿,你终于游学回来了。”
“我和阿母都很想念阿兄呢。”姬秋莪也笑道。
“今日让阿母久等了,孩儿在路上遇见了一些事。齐国发生内乱,齐国太子和公主都逃到晋国来了,孩儿在路上遇见了他们,他们还带着质齐的楚公子钺。”
“那他们都没事吧。”楚钺是自己的侄子,楚薇眼睛中泛起担忧。
“孩儿见楚公子钺伤势很严重,已经请医官去给他们治伤了。”姬瑄温声道。
姬瑄又道:“不知君兄是否还在书房,我需要向他禀报此事。”
“君兄就在书房里,还召集了中军将和中军佐议事呢!”姬秋莪道。
书房,晋侯姬绍正在看竹简。
晋国正卿,也就是中军将胡奚站在中间,他左边是中军佐何复,右边是下军将梁序,梁序的妻子是姬绍之妹,晋国大公主。
梁序一直负责探查诸国的消息,他将近期打探到的情报汇报给姬绍:“君上,楚国近来频频派遣使者出使诸国,上个月派了令尹出使鲁国,这个月楚子还亲往秦国面见秦伯,都是商量联姻通好之事。”
姬绍听罢,心中微冷,这楚国真是不安分。
姬绍的眉蹙了蹙,对于楚子想将自己的丈人秦伯潼拉到楚国那边很是不满。秦国和鲁国都是晋国的盟国,楚子的这些动作就是想让他们都改附楚。
胡奚道:“依臣看,就算秦国又和楚国联姻,秦国还是向着晋国的,君上不必担忧。”
“陈国近来有意附晋,楚子的妹婿先陈侯一直附楚,但他溺水而亡,陈太子即将即位,二公主将要成为陈国夫人,故而陈国打算改附晋。”梁序继续汇报陈国的情况。
“臣看楚子因为陈侯之死,便坐不住了,前去拉拢秦国和鲁国。”胡奚又道。
“梁卿啊,齐国怎么样了?齐侯士任联郑卫失败后,可有什么新的行动?”姬绍见楚国如今动作频繁,齐国却安静如鸡,觉得很反常。
“臣昨日刚得到消息,齐侯士任之弟姜士奕数日前弑君上位,齐侯士任已死。”梁序道。
“齐侯士任竟然死了!”胡奚吃惊道。
“那齐侯士任的儿子们呢?”何复此时开口问。
“齐公子慎已经逃到鲁国了,齐太子原也逃出齐国了,但尚不知他逃往何处了。”梁序道。
“齐国竟发生这种大乱。”胡奚叹道。
“君上,公子瑄从王畿回来了,求见君上。”一名侍卫进来道。
“瑄弟啊,寡人议完事再见他。”姬绍正忙着,便如此道。
“公子瑄说他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齐太子原,特来禀告君上。”侍卫道。
“哦,那让他进来。”姬绍道。
“臣弟拜见君兄。”姬瑄向姬绍行礼后又向三卿行礼,他如今还不是卿大夫,只是士,需要向卿行礼。
“阿瑄,你说遇到了齐国太子,他现在人在哪里?”姬绍问道。
“臣弟是在绛城城门遇到齐太子原的,和他一起的还有齐公主、楚公子钺和一个齐人,他们是因齐国内乱来向君兄求救的,现已被臣弟安排住在城内的驿馆之中。”姬瑄道。
“你做的对,要妥善安置他们。”姬绍道。
“那君兄打算帮齐太子吗?”姬瑄问道。
“齐侯士任在位时,晋齐关系还算和睦,他的弟弟姜士奕寡人也略知一二,各方面才能都不如他,如今还敢弑君夺位。齐国由他掌控,怕是要和晋国起冲突。我们不如扶持齐侯士任的太子,再续晋齐之盟。”姬绍道。
“臣也认为姜士奕不义,理当讨伐。”何复道。
姬瑄与梁序也表示赞成。
“君上,这其中不会有诈吧,来人真是齐太子原吗?不会是姜士奕派来的奸细吧。”胡奚提出疑虑。
“臣曾经出使齐国,见过齐太子原,臣可以去辨认是不是齐太子。”何复再次开口。
“胡卿所言有理,确实应该查明。”姬绍道,“何卿,你随瑄弟一起去看看此人是否真是齐太子原。若真是他,就带他来见寡人。”
驿馆,姜云陵去探望受伤的楚钺和杜钧,他们二人在一间房里养伤。进去后,姜云陵看到他们两个都还在睡觉。
姜云陵先看了杜钧的情况,他睡的还算安稳。而楚钺就不一样了,他睡的似乎很不踏实,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分外虚弱,脸庞被烧得通红,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见楚钺情况如此不好,姜云陵便让驿仆再去请医师过来给楚钺治疗。
医师很快来了,姜云陵就把房门关上,离开房间,不打扰医师治伤。
杜钧和楚钺住的是驿馆的二楼,姜云陵在房门外等候,看到楼下来了一群人。姜原出去迎接他们,为首的人便是何复和姬瑄。
姜云陵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原来他们是来让姜原去面见晋侯。她便祈求上天保佑他们此行平安,可以早日返回齐国,为姜士任报仇雪恨。
在姬瑄转身离开之际,姜云陵望着他匀称俊秀的背影,微微出神。
绛宫,书房。
姜原声泪俱下地控诉姜士奕的暴行,泪如泉涌,他的肩膀也因激动而抽搐。
胡奚看着姜原如此,感觉好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完姜士奕的罪行,姜原扑通一声跪地:“求晋君看在我父曾助贵国击败楚国的份上,伸出援手,救我齐国,莫让我父死不瞑目啊。”
话未说完,姜原已泪流满面。
“太子放心,这件事我晋国绝不会坐视不管。但是护送太子归齐,铲除姜士奕,调兵遣将,输送粮草,尚且需要时日。太子先回驿馆等候,待一切准备停当,就是太子返齐之日。”姬绍宽慰他道。
“外臣谢晋君恩德,铭感五内,若外臣顺利归国,必回报晋君。”姜原眼中溢满了感激之情。
姜原走后,天色已暗,姬瑄回到自己的宫殿。楚薇带着姬秋莪来了,姬秋莪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木箱。
“瑄儿,阿母这里有一些伤药,治外伤很有效的,内服的外敷的都有,明日你帮阿母把这些药送给楚钺,还有受伤的齐人吧。”楚薇打开木箱,里面有十多个药瓶,楚薇逐一告诉姬瑄这些药的疗效和用法。
次日,晨光熹微。
姬瑄拎着药箱,前去驿馆送药。
刚进入驿馆,姬瑄便看到了姜云陵,她还戴着白色的面纱。
“晋公子是来找阿兄的吗?阿兄他去二楼看望杜钧和楚钺了。”姜云陵的眸子清澈明亮。
“那这个箱子交给公主就好了。”姬瑄将手中的箱子递给姜云陵。
“里面装的是什么?”姜云陵好奇地问。
姬瑄坦诚道:“这是楚公子的姑母让我送给你们的伤药。”
“那谢过晋公子和楚夫人了。”姜云陵接过箱子。
姬瑄无意间瞥到姜云陵白玉般的手掌上有些伤痕,有的地方已经结痂了,这些伤痕在玉手上颇为突兀。
姬瑄心想这些伤痕估计是姜云陵在路上骑马时,因为一直拉缰绳,所以手被勒出了伤痕。
“公主,你的手受伤了。”姬瑄道。
“只是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姜云陵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那怎么可以,公主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呢?”姬瑄眸子间泛着关切之意,他打开药箱的盖子,拿出一瓶白色的药膏。
姬瑄将伤药交给姜云陵:“这一瓶是药膏,公主用来涂敷伤口会好的快些。”
姜云陵握住药瓶,正要说感谢的话,此时医治杜钧和楚钺的医师从二楼走下来。
医师无奈地道:“公主,楚公子的伤势实在太重,而小人医术浅陋,对此无能为力啊,还望另请高明。”
“公子可知还有何处有良医能救楚公子吗?”姜云陵眼中闪过几丝忧虑。
“绛宫的医官医术最好,或许可以将楚公子抬到绛宫的医馆一试。”
“那只能如此了。”姜云陵叹了口气,言道,“还有机会就好。”
姬瑄命人将楚钺抬进了医馆治伤。过了几天,楚钺终于醒了,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半天才睁开疲惫的双眼,费劲地道:“水……水……”
一个橙色衣衫的女子端了一碗水过来,楚钺挣扎着坐起来,看到这女子眉眼俊俏,唇若点樱,灿烂明丽,宛若华美的琥珀,容色秀丽鲜艳,仿佛金灿灿的花。
“你……你是谁啊?”楚钺接过这碗水,说话有些结巴。
姬秋莪看到楚钺苍白的脸上泛着些红:“我叫秋莪。”
此时,楚薇端着一碗汤药过来,楚钺看到她,奇怪这个妇人是谁啊。
“钺儿,你终于醒了,要是再不醒,小命都没了。”楚薇话语间透着关切,见楚钺还有些发怔,知道他不认识自己,便道,“我是你的姑母楚薇。”
听楚薇这么一说,楚钺想起来他确实有一个姑母嫁到晋国了,还是祖父唯一的嫡女,嫁给先晋侯当妾了,那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
“你真的是姑母吗?”楚钺看了看楚薇,迟疑道。
“当然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楚薇笑着道,在她出嫁时,楚钺只有一岁。
“这是我的女儿秋莪,你的表妹。”楚薇向楚钺介绍姬秋莪。
楚钺曾听父王说过,姑母并没有子嗣,不过她抚养过先晋侯的儿女,这个秋莪就是她抚养的晋国公主了。
“表妹。”楚钺看了一眼姬秋莪。
“表兄。”姬秋莪落落大方道。
“姑母,和我一起来绛城的那几个齐人呢?”楚钺见姜原他们不在,问道。
“他们都住在驿馆,你本来和他们一起,伤势过重才被抬来这里救治的。”楚薇道。
楚钺见此情况,明白晋国大概会助姜原归齐了,他们在晋国是安全的。但他还是觉得姜士奕做齐侯比姜原做齐侯,对楚国更有利,姜士任之死让晋楚双方的势力有了新的变化,不知父王会如何从中谋利。
“钺儿,你就安心待在医馆养伤,伤好之前,哪里都不许去。”楚薇道。
“啊?待在医馆有什么好的,我不想待在这里。”楚钺还想回驿馆。
“你伤好后就能出去了。来,喝药。”楚薇把药碗端给楚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