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染有点心软,没有再挣扎。
她安静地呆在陆应尘的怀里,听他的心跳剧烈地撞在耳边,错乱的节拍却让卫染感觉出奇地安定。
就当是日行一善了,卫染说服自己,肯定不是因为觉得这样靠着很舒服或是很喜欢这个怀抱什么的。
其他的嘈杂声渐渐消散,只剩下陆应尘的心跳,一声、两声,渐渐平缓下来。
卫染还是从陆应尘的怀里爬起来,这回陆应尘松开了双臂,顺从地让她离开了。雪片被斜风吹进亭子,落在卫染脸上,立即融化了。
卫染窘迫地用手背擦脸,转头看向一边。但她的余光却仍能感觉到陆应尘的目光在追随着自己。
“真可爱。”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卫染垮下脸,正想开口反驳,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卫染~”娇俏的声音好像就在几步之遥,从寒冷的空气中传来。
“是段明冶。”卫染说。
“嗯,”陆应尘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快速地说:“那么,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
他不舍地看了卫染一眼,又温柔地摸了下她的大鲨鱼头套,才匆匆走进雪里——这一切很潇洒,不过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卫染甩甩头,把奇怪的念头甩脱掉,又不自觉地生出新的想法。刚才在陆应尘抱着自己的时候,难道不觉得自己的鲨鱼头套戳下巴吗?那画面应该怪好笑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朝声音的方向走去,一眼就看见在假山洞里钻来钻去的小南瓜,忍不住喷笑出声:“往哪钻呢?我在这!”
卫染径直走过去,把段明冶从假山洞里拎了出来。她几乎是卡在里面了。
“也不看看身上南瓜的直径,”卫染笑道:“怎么到处乱跑?”
“还不是为了找你。”段明冶抱怨说,她的眼睛四处乱转,就是不看卫染:“我和韩邵那家伙跳完舞,发现你人又不见了,电话也不接,给他急得又骂我碍事……你怎么就出来了,不嫌冷吗?”
卫染本来是一点没想起冷这回事,被她这么一说,才觉得冷风钻进身上所有的缝隙中,偷走了她的全部的(或许还有一部分是陆应尘身上的)热量。
她立即抱住了自己:“冷得我想回家了,韩邵呢?让我跟他告个别。”
“可是我们才刚来没一会儿,”段明冶噘嘴道:“我还没玩够。”
“Mia小姐,”卫染叹气说:“你留下来继续玩不就行了,我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啦。”
何况也没什么意思,她在心里想。
“好吧,”段明冶拉着她的手扭来扭去:“韩邵和我一起出来的,不过后来我俩走岔了。”
该不会是看到陆应尘了吧?卫染心里有些隐忧,跟着段明冶四处找了一圈,又回到礼堂内,发现韩邵已经光彩夺目地站在中央,正在主持圣诞夜的抽奖,看上去依然神采飞扬。
卫染这才让段明冶替自己和韩邵告别,悄悄地溜走了。
……
然而平安夜却还是没那么悠闲。卫染晚上回去,正想泡个澡睡觉,却又接到了一个新客户的消息,很长一段话,最开始都是夸奖,说卫染的设计温馨而实用,但最后却小小的提了一嘴“不够浪漫”。
卫染立即明白了,这是希望自己重新改效果图却不好意思说。这位客户是看门人Jac事件之后找来的,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在结婚前买了个很小的房子,希望完成自己少女时期的梦想,有一个完全粉色的房间。
但她似乎总是羞于启齿,卫染和她聊了几次,才意识到大概是之前找设计师被否定过审美的原因,提装修需求时总是很迟疑。
卫染一直引导着,又不断安抚她,才能听到她的零星的意见——但还不够多,卫染只好依着想象先做一版,本来就是让她参考着提更多要求的。
因此,她爽快地回复了客户。但是浪漫是怎么一回事?卫染好像缺少一点梦幻细胞,她纠结之下,搜索了一部圣诞浪漫电影来看。
正在她抱着电脑躺在床上,煞费心思地研究《真爱至上》里的灯光氛围,试图解析出个一二三四时,段明冶闯了进来。
“卫染,你到底要怎么样!”她喊道。
从她开门踢鞋时,卫染就知道她回来了,只是没想到她一进来竟然是先找自己。看她脸上通红,显然是又喝醉了。
“Mia?”卫染无奈地从床上爬起来:“我给你倒杯温水。”
她低头寻找自己的拖鞋,然而段明冶却没放过她,朝她身上扑了上来,害她跌倒在床上。
“嗝…你、暗算我。”段明冶瞪大眼睛歪在一边——原来她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正好被地上的拖鞋绊倒了。
卫染哭笑不得:“好吧,Mia,是我的问题,我应该带你一起回来的。”
“就是、你的问题!”段明冶摆着手,断断续续地说:“明明说是分手了,怎么不仅…又搞在…一起…骗子,大骗子,害得人家、人家,你知道我有多愧疚吗……”
前言不搭后语的,卫染无奈地掰过她圆圆的脸蛋,想帮她把南瓜头套从头上扯下来:“喝这么多,韩邵送你回来的?”
段明冶捂着脑袋,死命挣扎。
卫染只好停住手,跟她心平气和地说:“你想知道什么?我不会骗你。”
段明冶眼睛发直,瞪着她:“别装了,我都看见了,你和陆应尘两个人,抱在一起……你这样对韩邵公平吗?你知道他多喜欢你?我早就知道,陆应尘不是什么好东西,还陆先生,呸……”
卫染听她越说越离谱,顺手拿过床边的草莓,塞在她嘴里。
段明冶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冷静一点,”卫染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有点复杂,我和韩邵,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或者说,我们从来都没什么关系。”
段明冶面露疑惑,也许是含着东西太累了,她动了动牙,嚼起了嘴里草莓。
“乖,把草莓吃了,”卫染欣慰地又递上一颗:“听我慢慢讲。”
卫染不管面前这个小酒鬼听不听得进去,还是从被宋女士逼着相亲开始,把和韩邵相识到现在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只略去了和陆应尘交集的部分。
段明冶躺在床上听着,后来或许是渴了,把床头的草莓盘子端过来,吃了个精光。
“就是这样,”卫染讲得口干舌燥,出去接了杯水:“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段明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和陆先生在谈恋爱咯?”
卫染一口水喷在小南瓜身上:“什么?没有的事!”
段明冶嫌弃地站起身脱衣服:“多大年纪了,还喷水!我知道了,你们在秘密恋爱,好了吧……我不会往外说的。”
卫染烦躁道:“我们没有谈恋爱!我和陆应尘也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普通朋友。”
“哦,”段明冶脱下南瓜服扔在地上,又去卫染衣橱里翻干净浴巾:“我明白了,亲亲抱抱的普通朋友,谁没有几个呢,是吧!”
“段、明、冶!”卫染有点抓狂,她盯着撅着屁股翻衣服的小屁孩,心里堵得慌,突然又反应过来——她这样子条理清楚的,可不像是喝醉了。
卫染伸脚踢了段明冶屁股一下,让她栽到衣服堆里:“行啊,段大小姐,现在都会跟我使心眼了……你要是真醉成这样,韩邵能不给你送到家门口?给我好好说话。”
段明冶嘻嘻笑着从衣服堆里爬起来:“你这个人嘴太严实,不逼一逼不肯说真话。卫染姐姐,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卫染没好气地说:“当然生气,你今天就睡走廊里好了。”
“好吧,”段明冶软塌塌地瘫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呻吟:“只要卫染姐姐能原谅我,睡一晚上冰凉的走廊冻出肺炎来也没有关系的,就该让北京凶恶的病毒狠狠地教育我。”
“你是打算去敲秦漪的门吧?”卫染无情地揭穿了她。
“才没有呢,你冤枉人家啦。”段明冶嘟嘴。
她又撒娇卖痴了一会,看出卫染没有真生她的气,又嘚瑟起来:
“话说,从我俩在咖啡馆刚见面,我就知道陆先生和你的关系不一般。哎哟…他看你的眼神,简直都拉丝了。”
卫染笑骂道:“胡说八道,那时我才和他第二次见面……”
她说着,突然又迟疑了。今天陆应尘说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相亲的时候,而是一个下雪天,那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卫染想到这,又恨不得给啰啰嗦嗦的陆应尘一拳头,有什么话不能一次性说完。
段明冶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得意地说:“那他就是对你一见钟情了,反正我不会看错,要不然我去Blanc说是你的朋友,他怎么会见我? ”
卫染眯起眼睛:“说起来……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段大小姐,那时候我们还不熟吧?”
段明冶缩了缩肩膀:“我要去洗澡了。哦哟,好累哦。”
她拎着浴巾,从地上滚起来,又乖巧地拿走了自己的衣服和空盘子,帮卫染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