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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算是特别正式的拍卖会,顶多就是借了个名头,私底下还是聚会,社交和娱乐性质多一些。
有钱人一般都在这时候互相交换一下情报之类,因此当路桐珂几天前收到外祖父从港市寄过来的门票时也没多想地就将门票收起来了。他手头上还有案子没查完,更何况文芮青这边的疑惑更是多如乱麻,因此并没有打算要来。
其实门票也是固定的人才会有,圈里基本上就那么几个从小都认识的,就算来了新人随便打听打听就行了,根本不算什么难事儿。
可现在的问题是,文芮青手上那两张票是怎么来的?
路桐珂脑内有条不紊地推理,目光落到台上主持的男人。
那人是生面孔,之前从没见到过。
是谁没有来吗?
他太久没参加他们这种没什么意义的聚会,因为职业特殊,之前都是能推就推,要不是这次为了查案子,路桐珂是肯定不会露面的。
眼神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众人皆放松地坐在椅子上,偶尔有几人遮掩住嘴轻声讲话眼睛偷睨过来。
路桐珂毫不客气地回看回去,直到那人收回视线,他才慢条斯理地挺了挺背,确保他们那个角度看不见身侧的文芮青。
到底是谁?
路桐珂实在想不出几个人名,只好等着中场休息的时候去找黄秉顺打听。
与此同时,台上的拍卖师终于念完了絮絮叨叨的开场词,他退开让出最中心的位置:“今天,我们的第一件要进行拍卖的宝贝便是是裴老先生的紫色皮箱一个!”
话音刚落,一辆推车被缓缓推上台,红色的底布上面正是一个因掉皮而斑驳的紫色皮箱,不知是不是年代久远的缘故,皮箱颜色已经暗沉,要是站得远一点只怕会觉得那是黑色的。
“这个皮箱是裴老先生在民国时期从南方逃过来时专门带着的吃饭家伙事,”拍卖师非常简要的介绍了其背景,随即抛了梗,“裴老先生靠着它白手起家,随身携带的必是重要的宝贝,想要今年发大财的有志之士可以踊跃竞拍啦。”
台下哄笑一片。
毕竟在底下坐着的除了偷混进来的文芮青,哪个单拎出来都是在各个省市有头有脸的二代。纵然当中不乏正在创业的,毕竟时代不同了,一个百年前的皮箱子即使有着致富经放在现在来看也未必有用。
拍卖师热了个场,微笑着转了个弯说:“当然,纪念价值更贵,毕竟是裴老先生死里逃生都带着的宝贝,能借运。”
“起拍价二十万,感兴趣的各位请叫价。”
文芮青觉得神奇,一个斑驳的箱子居然能卖二十万,放在哪个冤大头都不会接受的事。
“二十五万。”他后面的人举牌叫价,打断了他的思绪。
“三十万。”又一声追了上来。
“三十八万。”
“四十万。”
“……”
“四十万第一次,”拍卖师笑容依旧,“还有人叫价吗?”
“四十万第二次。”
“四十万第……”
话还没说完,又被截住。
“五十万,”文芮青旁边的人举了举牌子,截停了这最后一声。
文芮青忍不住侧头去看他——是黄秉顺。
男人眼底带笑,身体略微前倾,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五十万第一次。”
“五十万第二次。”
“五十万第三次。”
锤子很快落下,清脆的声响在场馆里回荡。
“成交!恭喜黄先生!”
“我们待会儿就会将皮箱送下去,您注意查收。”拍卖师朝这边点点头,而后转向舞台一边,示意将下一件拿上来,“让我们看看下一件商品。”
……
就那么重复几次,上到耀眼夺目的珠宝玉石小到几个灰扑扑的袋子,不论拍卖行抬上来什么东西,总有人给面子地买下来。
文芮青在心里默默心算,这几次下来交易价格已经翻了几翻,快碰到千万的边了。他偷偷偏头去看旁边的路桐珂。
那人端坐着看手机,屏幕被调得很暗,像是怕被人发现在发消息。
下一刻,自己的手机亮了一下。
是条好友申请,那人简明扼要的就三个字“路桐珂”。
说实话文芮青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给过这人自己的联系方式了。
他盯着好友申请上的名片上头像的梧桐树发愣半天后才点了通过。
那边很快发来消息【觉得无聊可以不用盯上面。】
文芮青还在斟酌着怎么回他,刚好台上开始宣布中场休息了。
他也不是很想回消息,删删减减半天后还是放弃了聊天,直接按住轮椅上的按钮往甜点区走。
路桐珂很快起身,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不过几个见过几面的家伙顺势借机围住了他。
文芮青没太在意路桐珂,只当是社交需要,径自去取了冰激凌。
绵密顺滑的抹茶冰激凌配上红豆,味道很合他口味。
“谢谢。”文芮青礼貌地笑了一下,从侍从手上接过冰激凌。刚刚进场的时候已经吃了一个了,开场又一个,这是第三个。
吃完这个绝对不去拿了,怎么有人嘴那么馋。他在心里暗自发誓。
路过甜点区,一位女士挡住了他的去路。
前后都是人以至于坐在轮椅上不好移动,文芮青舀了勺冰激凌,以为是前面太堵了才会这样,结果等了半天那人都没有要挪开的迹象。
“你好女士,请让一下。”文芮青抬头对上她。
不同于场馆内大多数女性矜贵小姐的穿搭的丝绸吊带外面套了件小香风的外套,面前的女人驼色的风衣裹着黑色干练的毛衣,头发长及后背,烫了很有层次的卷发,裤腿扎进长靴。她戴着黑色墨镜让人只能看清凌厉的下巴。
他倒是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这里没一个人认识他,总不能自己那么快就跟别人结仇了。
“你是路桐珂带来的?”女人的语气不善,说着便单手勾下墨镜,露出那漂亮又凌厉的眉眼。她的眼尾极挑,目光也毫不客气地打量着文芮青,还特地在他的脸和腿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听见路桐珂的名字,文芮青愣了一下,心里估摸着清楚了女人来堵他的原因。他忍不住向四周张望,想着冤有头,债有主,这种事还是让本人来处理会好一些。
“嗯……算是。”文芮青语气犹豫着,“你是在找他是吗?我待会儿看见他了帮你说一声行吗?”
“你是他什么人?”她单挑着眉,气势很足,语气也毫不遮掩避讳,甚至用词犀利,“朋友?还是情人?”
“我劝你离他远一点,”女人俯视着他,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你们俩没可能的。”
文芮青心里本就猜的七七八八,不过这种事倒是第一次碰见,平时只听别人在什么言情小说里说过。他也不生气,只觉得新鲜,还莫名有点想笑。
只不过这场景貌似不太合适,不然按照后面的剧情她就该泼自己一脸茶水了。
想起自己这身衣服都是路桐珂“友情赠送”的,他也不好让两边都下不来台。
半晌,文芮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笑着开口。
“我是他跟班,被包养一辈子那种。”
“您要是不爽呢可以用钱羞辱我,我会考虑考虑放弃的。”
恰巧,脚步声停在轮椅旁边。
文芮青猜到是路桐珂,偏头去看他。
“来晚了,刚才在应付人。”路桐珂蹲在旁边,塞给他一把陈皮糖,“拍卖快开始了,我推你回去。”
“嗯。”文芮青见他不搭理面前的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路桐珂不是那种没礼貌的人,只好特地点了句:“她好像找你有事。”说完就撕开陈皮糖纸,吃了一颗。
没想到路桐珂像是没听见一样,起身后一眼都没看,推着他就走了。
女人的面子被拂了,临走前文芮青还专门看了她一眼,但她脸上没有恼怒和生气,更多的像是……无所谓?
甚至于两人都走出快百米远的时候还在后面叫了句:“不回我没用的。就明天,滚回来跟我吃饭。”
她咬文嚼字很清楚,坐着的文芮青听得清清楚楚。他的牙齿咬着陈皮糖,舌尖不自觉地抵住使它在齿间轻轻转动。
明明应该酸到牙疼的糖,他却莫名吃不出什么味道。
啧,一般。
他一咬,陈皮糖瞬间粉碎。
浓浓的陈皮味弥漫在口腔。
拍卖快开始只是个托词,距离真正开始还有十几分钟,文芮青无意识地又撕开一颗糖往嘴里放。
忽得,从旁边伸出一只手,两指夹走了他的糖。
文芮青不满地转头,路桐珂冷着脸收走了那颗陈皮糖,语气不善:“你知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了?”
这他倒是没在意过,只是上瘾般摄入食物。
“第七颗。”路桐珂没想到文芮青对糖感兴趣,但这十分钟不到就吃了那么多糖显然不太正常,“你也不低血糖啊,怎么了?”
这行为太过熟稔,让文芮青都晃了晃神,好像两人之前是什么亲昵的伴侣一样。
“没事。”文芮青收回视线,靠在靠背上没再说话。
路桐珂见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也没再追问,划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今天,我们最贵重的舒小姐家的胸针也出现在了现场。”
拍卖师身后的屏幕出现一枚飞鸟形状的胸针,那是由十分罕见的一整颗水红色宝石打磨后制成的,旁边配着低调的绿松石作为枝条衔在飞鸟嘴上。光是看着就极尽奢华。
“这是由整块的水红宝石雕刻而成,中间没有裂痕,不论是工艺还是品质都是上乘的,”
“同时这也是我们这次拍卖会上最有价值的饰品。”
“起拍价,七百万。”
“现在起拍!”
这次叫价明显比之前更激烈,才三个人就已经叫到了千万以上,看来这枚胸针就是这次拍卖会的重点了。
文芮青坐得靠前,屏幕上的展示图看得清清楚楚。
好熟悉。他微微皱眉,感觉在哪见过。
路桐珂正往周围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还是没想清楚文芮青哪来的门票,再一个,来这个拍卖会又有什么用呢?
视线落在手边人的碎发上。
因为坐在轮椅上,因此文芮青看上去比在场所有人都要矮上一截。
自己搭在旁边轮椅扶手上的手猛然被握住,他愣怔一下,凑过去跟文芮青平视。
“我想起来了,这个胸针,是上次付宁在修的那枚。”文芮青并没有看着路桐珂,眼睛盯着前方的靠背,视线一点点聚焦。握住他的手仿佛只是下意识地一个自然而然的动作,语气也像是在喃喃,“怎么回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两千八百万第三次!”
“成交!”
“恭喜……先生,我们待会儿会将东西送下去……”拍卖师一时顿住,没叫出那人的姓。
照理说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这种娱乐性质的拍卖会上每个发了邀请函的客人都被他记下了名字。除非……
除非那个人是顶替了别人的身份进来。
几乎是在台上喊着成交的同时,文芮青和路桐珂都把目光扫了过去。
可偏偏那个时候男人已经侧过了脸,像是不愿被人看见。
路桐珂已经转过来了,文芮青还固执地盯着他的身影。
原本还在跟侍从耳语的男人起理了理西服,直接从侧门离开了。
【一般情况下这样是怎么回事,能知道他是去做什么吗?】
路桐珂的手机亮了一下,收到了旁边人的消息。
【很大概率是去验货拿东西。】
【跟上去。】
文芮青回复完三个字后就按动了按钮,轮椅向前驶去。
路桐珂后脚跟上。
出去比进去要难得多,文芮青和路桐珂被一阵搜身后才被允许放行。
两人一路走到地下车库上车。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坐在副驾的文芮青系上安全带,“你肯定在想我怎么会有门票,再不济也会琢磨我们为什么要来拍卖会。”
“现在应该又多了一条,我们干嘛要追别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