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璐的手机被送去董傅际那里。
碰巧路桐珂吩咐完后从里面大步迈出来,两人撞了个面。
文芮青刚想开口打趣,路桐珂却先截了话头:"还记得之前的黄铜钥匙吗?"
他愣了下,随后点点头。
"丁万纳手机买了钥匙对吧,"路桐珂说话的时候总是盯着对方的眼睛,那眼神很深,像是一眼极深的泉水,"但手机是丁万纳父亲提供的。"
文芮青没有过多思索就懂了路桐珂的意思,他觉得丁父可能贼喊捉贼。
回想起上一次上到丁父家,才四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满头白发,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苍老不已。
他没多想就摇了摇头:"不可能。"
"那你怎么解释手机的事?"路桐珂拿出了手机购物截屏的照片。
文芮青接过来看了看,莫名觉得这个地址熟悉:"我们一块去看看吧。"路桐珂没拒绝,点了点头就去了停车场。
路桐珂的车跟上次一样的内饰,只不过这次副驾上多了一大袋零食。
文芮青拉开门的时候愣了下,偷偷看了眼旁边的路桐珂。见那人波澜不惊,他也不好怎么样,只是默默地把袋子提溜到了后座。
驾驶座的人眼睛盯着后视镜的那个后脑勺,莫名想叹口气:"给你买的。"
"给我的?"文芮青觉得奇怪,路桐珂怎么莫名其妙给自己买东西吃?难道是想让他做什么事?可没道理啊,就他那性子完全可以直接开口。
"嗯。"路桐珂看着那家伙犹豫地抱着那袋零食坐到了前面。
等车发动后他才踌躇地开口:"路队,你是做了什么得罪我的事吗?"
路桐珂还看着路,一时被文芮青这奇怪的脑回路怔住:"什么?"
"没事了,"文芮青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下子收回了刚探出洞的头。他不动声色地滑下去开始拆零食吃。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这几年的胃口倒是好了不少,几乎有什么到了嘴边都留不住半分钟。
但貌似不是什么好事。前几年还比较正常,看起来也就是单纯的嘴馋。
最近却不太对劲,明明吃得很饱,偏偏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要去吃东西。食物到了嘴边又觉得味同嚼蜡,没有意识般进食,直到食物漫到嗓子眼,吃到想吐。
文芮青知道不太对劲,可就是改不了。
他从袋子里掏出薯条塞进嘴里,决定暂时不去想自己的破事。
路桐珂一路上都在不停地瞥文芮青。
才半小时的车程,他就已经把零食吃得一干二净。
文芮青像是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惊为天人,一下车就默默提着一袋子垃圾拿去丢了。
路桐珂看着那劲瘦挺直的背影走远了些。好不对劲。奇怪的感觉从心里蔓延。
他抬头,面前是丁万纳手机上的收货地址:柳益新城。
名字里带个“新”字实则就是一个破破烂烂的街边小区。不插块牌在旁边叫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个小区。
别说保安,估计除了业主也没别人了。
文芮青跑着过来。他的手上的手机整出示着一张网页。
【柳益新城,xxxx年建工,由缇艮集团开发,向颂集团承包建造。】
“不觉得奇怪对吧。”文芮青的眼睛看着路桐珂的,没有一丝转移。他的指尖下滑。
【缇艮集团ceo石松】
“没问题对吧。”他的手没停,点进了向颂集团。
【向颂集团,xxxx年上市,ceo向东润。最大股份持有人:毛峥】
“发现了吗?”文芮青看着路桐珂的眉头微皱,他一字一字念出他的名字:“毛、峥。”
“春佛花真主管,决策层的最高领导人。”
又是春佛花真。
路桐珂点了点头。
忽然,旁边冲出一个冒冒失失的小伙子,他直接就撞上了路桐珂。
好在文芮青眼疾手快一把提住他的衣领。
“你是?”小伙子滋着个大牙想了半天,“你是……你是……”抑扬顿挫了好大半天才道:“你是哪个?”
路桐珂无语一阵,看出了他是这片住着的人,他想起那个收货地址,开口道:“四单元十三栋在哪?”
小伙子像是才睡醒,抹了把脸:“哦,你是允哥的人。”
文芮青跟面前的人对视一眼,同步点了点头。
“害,早说啊,”小伙子大大咧咧地一摆手,“在这等你们半天了。”他向里面走着,招呼两人跟上。
这片弯弯绕绕,从外面还真看不出来原来里面有近二十栋房子。
“拿Beau的东西啊,”小伙子特八卦,“有人疼就是好啊,死了都有人来收拾东西。你说是吧?”他看向路桐珂。
路桐珂顺着他的话:“害,就是说啊。哎话说你知道Beau怎么死的吗?”
“这片谁不知道啊,”小伙子说着上下打量了路桐珂一番,“你新来的吧。”
“是,”路桐珂手脚麻利地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过去,“我就有点好奇,兄弟你跟我说道说道。”
文芮青在他身后默默看着,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有的烟。
“呦,黄鹤楼啊,”小伙子打趣一句,“挺有钱啊。”
“害,哪里哪里,”路桐珂知道对面起了疑心,但他面上波澜不惊,“我这都是为了跟您这样的大人物搭上话才专门准备的,自己平时可抽不起。”
“哈哈哈哈,”那人听了挺高兴,拍了拍路桐珂的肩膀,“你是会说话。”
“Beau是被大老板玩死的啊,”他声音小了些,“听说最近尸体被警察发现了。”
路桐珂心下一紧,把这个“Beau”猜了个七七八八。
“听说他本身就会玩,在酒店里放的最开,被点走之前还是个头牌呢。”
“鸭子啊。”路桐珂装作吃惊。
小伙子将脸拉下来,嘴皱在一起:“那不就是嘛,总有人好这口。”
失踪七年的少年竟然成了酒店最出名的男妓,说出去不知道要惊掉多少人下巴。
“要我说他就是活该,”小伙子吐槽两句,“他在那段时间,客人都抢着点他,还有次直接来了三个男的跟他一起做。啧啧啧,不知道身上有多少病呢。”
路桐珂装作赞同地点点头。
“到了,”小伙子掏出钥匙开门,“你们快点搬昂。”
末尾的文芮青点点头。
“长得倒一副好/操///进去的样子。”本打算离开的小伙子突然转身,欣赏地掐住他的下巴端详,“一次多少钱啊,什么时候让我上一把?”
文芮青别过眼,看见了路桐珂僵硬的身形。
他收回目光,眯着眼盯着面前的人,指了指自己的嘴,摆了摆手。
“害,是个哑巴。”男人有些失望地松手,“哎,话说你们帮别人口也不说话?”
饶是文芮青被冒犯过那么多回也没听过那么直白的话语,直接动都不动了。
“啧,反应还迟钝。”男人终于不再纠缠,之前帮着带上了门。
屋内安静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
良久,路桐珂才开口:“这是丁万纳的房间,他怎么来的春佛花真?”
文芮青仿佛无事人一样,凑近了跟他讨论:“他一个学生出现在酒店做这种事,我觉得是被别人骗过来的。”
路桐珂盯着文芮青微低的眼睑,忽然想起上次在市局,金彭也是这样毫不客气地冒犯他。
目光从翘起来的睫毛下移到鼻梁、嘴唇。
他倒是永远一副无所谓地态度,仿佛别人说什么都事不关己。
从他开始做这份职业起这种骚扰应该不少,路桐珂没由来地开口:“你不难受吗?”在他眼里,一个人被这样冒犯肯定是不好受的。
文芮青一愣,没想到他转换话题的速度那么快:“这有什么的?”
他笑笑:“路队当了三年还没习惯?我看刚刚那烟不是敬的挺好的嘛。”
路桐珂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文芮青随口道:“不奇怪,我从小时候就天天从色情发廊旁边回家。”他家楼下就是一条街的发廊,每次放学,路过哄笑的男女总会大喊着问他要不要一起,还说给他钱。
“长大后也觉得没什么,”文芮青翻找着面前七零八碎的东西,面无表情,“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是他们没素质,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说一下身上又不会掉块肉。”当上警察后也有不少人给他塞电话号码,男男女女都有。
路桐珂眼神还停留在他身上,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
“没事,”文芮青将东西一一拍照,从裤腿上的袋子里拿出几个分拣袋,“找东西吧。”
这房间之前应该只有丁万纳一个人住。他东西挺整齐,奇奇怪怪的衣服都收了起来,一台过时电脑,几部没电的手机。
两人将东西汇总了一下,对视一眼后都摇了摇头——没找到毒//品。
那是怎么回事?他没死在这里?
路桐珂站在窗边看了看时间,太阳已经快要垂暮,将近六点了。
“打电话申请支援?”文芮青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你不怕打草惊蛇?”
路桐珂没说话,脑子疯狂地转着。
文芮青看了眼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抽屉,抬脚走了过去。
那个抽屉跟别的能打开的不同,它是个木头材质的,还上了把锁。
文芮青从旁边拿过一个特质的铁叉子打算强拆,一个影子在他身边停下。
他转头看见路桐珂蹲在旁边,手里捏着一根铁丝。
“开锁,”路桐珂解释一句,“你不会?”
“这是什么必备技能吗?”文芮青觉得有意思,看着路桐珂灵巧的手翻动,“第一次看。”
只是话音刚落,旁的那人又不说话了。
锁被“啪嗒”一声打开,路桐珂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文芮青:“没必要装那么像,没意思。”
文芮青觉得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但又不知从哪反驳。
他带上随身带着的手套伸进去拿东西。
抽屉里面很空,只有一样东西。
刚摸到的瞬间就皱起了眉。
把东西拿出来,他看着上面的《三百六十天冲刺中考》有些不解。
翻了翻,前面的题目大多都是有写的,只是后面都是空白。
东西有些年纪了,书页的边缘微微泛黄。
前面写了的都有认真地订正和批注。
丁万纳这是还想上学是吗?
文芮青顿时觉得胸口有些闷。
他起身,静静地把东西重新放了回去。
说不难过是假的。文芮青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到底是拥有什么样的毅力才会在这样灰暗的地狱里还向往着外界?
他刚想问路桐珂什么时候走,面前那人突然把自己拉进角落。
这屋子没开灯,角落阴暗潮湿,一股很多年没住过人的霉味。
文芮青抬头,路桐珂的脸朝向门口。
空旷的走廊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听声音就知道之前五六个人。
他一下子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只是用着这种僵硬的姿势站在路桐珂怀里。
“嘀嗒。”
“嘀嗒。”
“嘀嗒。”
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是之前从没听到过的奇怪声音。
等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文芮青才敢踮起脚耳语:“ 什么声?”
“听到了?”路桐珂低头,额头碰上他的,灰扑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文芮青的嘴唇。
“钟表声。”文芮青像是没感觉这姿势有什么不妥,认真回答到。
“是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