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舒迅速钻回房间，被兴奋冲昏头脑，根本没心思在意梁以恒会如何回复。

对方看起来也不甚在意，根本没有问及原因，回了三个点，而后说了好的。

“明天你们还组吗？要不我带两瓶酒过去？”安舒多少有点惭愧，这位昔日的助教已经成为他在阿灵顿第一个能交心的朋友。

再说介绍周可盈和他认识这事，多少也该感谢感谢。

梁以恒的回得不慢，字里行间渗出敷衍，又好像极力掩饰仓促。

“好。”

“但明天还不知道。”

“等等定了联系吧。”

安舒坐在转椅上不住摇头，第一次感受到逻辑再严谨的人，也能干出酒喝多了，三句话说不出一个结论的事。

明天喝酒而已，又不是明天去炸学校，还需要那边开个会再通过决议吗？

安舒不知道，那边客厅里，气氛尴尬到梁以恒想把party原地解散。

“龙姐，你这可不对啊。”韩北霆喘着粗气，不过几杯黄汤下肚吗，就抑制不住大声嚷嚷，“给老卢留点面子。”

龙佳昱气不打一处来，假装没听懂，转头继续拱火，“老卢，你没面子了？”

卢超群一言不发，想做出一副不和她一般见识的反应，却无法那么坦然，毕竟面前这两杯陈微然的“特调”，他是一口都不想碰。

伏特加配龙舌兰，鸡尾酒是有类似方向的兑法，但陈微然一滴饮料不加，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兑出这玩意儿。这玩意儿除了快速分出酒量高低，区分出拜谁当大哥，要么就是用来整蛊，他想不到别的用途。

在座的几乎都是情侣，或是没确定关系的暧昧对象。只有他和龙佳昱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但他知道在不少人眼里，和确定了无异。

对于和龙佳昱的现状，卢超群是满意的，至少这个人员几乎不流通的夏天，他不介意被这样认为。

但唯有一点，今天龙佳昱不该这样步步紧逼要求他把欠的酒都喝完，前面已经为了哄她，帮韩北霆喝了不少，此刻已经有几分眩晕。再这样喝下去，别说办事，走出这个门，再开车回家，都有点困难。

这事龙佳昱经验丰富，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本不应该用他提醒。

而龙佳昱今日的架势，简直是铁了心把他往死里灌，卢超群以为是刚才哪句话说错导致不愉快，殊不知今晚能顶替他办事的另有人选。

经过龙佳昱的突击培训，还比他表现好，当然是择优录取。

刘梦曦作为出身医学世家的pre-med优等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小声嘀咕，“这胖子是不是心脏不大好，喝几杯酒喘成啥样了，要不上医院看看去吧。”

陈微然笑笑，用更小的音量低估，“没事，佳昱怼的时候他也没喝，前面几杯是他自愿的，这事儿就算放在国内，我们也不用担责。”

刘梦曦没想到这个角度，“啧啧，你们这律所合伙人该世袭制，你简直肌肉记忆了吧。”

“彼此彼此。”

卢超群听不清斜对面两位在说什么，只能一概理解为对他的嘲笑。

人一旦太要面子，必然要为面子付出超额代价，卢超群端起酒杯，三杯下肚后，在浓烈的刺激下控制不住，直接干呕一声，起身冲向一楼洗手间。

龙佳昱胜之不武，抬头对着紧闭的门喊了一声，“刚喝了别吐出来，浪费酒可不好。”

韩北霆终于看不下去，悠悠地开了口，“龙姐，哪有你这么对人的，我们老卢好歹也是......”

黄雅心咳嗽了两声，手也搭到了韩北霆的腰间，轻轻拧了一把。虽然成功掐断了这句话，手却被他拉到大腿上。

在他那大象腿的衬托下，黄雅心的手腕像根筷子，一掰就断，也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老卢也是什么？”很显然，龙佳昱并不需要这种粉饰下的太平，她忍了半个晚上，正愁找不到发泄口。

韩北霆只以为黄雅心是提醒他不要因为无关的话，耽误大家的游戏进度，听龙佳昱把话题捡回来，误以为她会认同在自己的观点，“我的意思是，这样对你们俩的关系不好。逮着人家喝，该喝的不该喝的全让人喝，人家喝了你还得了便宜卖乖，你这性格谁能受得了，也就老卢......”

“受不了拉倒啊。”

龙佳昱的话掷地有声，已经把手机放下，下一秒就要拍桌子瞪眼。

陈微然静静看着，毫无阻拦的意图，还在想学过声乐的就是不一样，据说舞台剧演员可以站在台上把声音传递到剧场最后面的角落，龙佳昱显然有这个功能，或许自己也该问问她怎么练的。

韩北霆不知是真没听懂这话针对他而非卢超群，还是非要把刚才那套歪理讲完，又或者用拙劣的方式为自己挽尊，连龙佳昱找到老卢应该知足这种鬼话都冒出来了。

一直不说话的陈微然有种久经沙场的淡定，有的人耍酒疯的方式是哭闹，有的人是絮絮叨叨，韩北霆属于后者。

之前周可盈不知道从哪看来一个逻辑，说是喝完酒话多的人平时缺乏表达机会，没有倾听者，被压抑多了，所以在这种不那么受理智控制的情况下，就会抒发出来。

韩北霆和黄雅心的故事她略有耳闻，地方又不大，消息传到她耳朵里最多只需要一个晚上。习惯性站在上位者角度PUA别人的直男癌，被迫当了一年舔狗，很难说他对黄雅心的感情还剩多少，不想输给自己是真的。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假如哪天反弹，狐狸尾巴露出来，会不会对黄雅心不利？

想到这里她不免觉得刚才的酒都白喝了，怎么都快到半夜了还这么理智，遇到不爱听的话，第一时间居然不是冲动地反驳，而是有闲情逸致去分析。不确定周可盈那套理论的真实性，只能确定韩北霆是真的抑制不住想找存在感。

只可惜找错对象了。

龙佳昱果然没让她失望，起身大喊道：“你有完没完了？”

陈微然随即附和了一句“就是的”，同时抬眼望去，目光不自觉飘向刚才考虑了几秒的女孩。

她看出了黄雅心的难堪，四目相对的时候，黄雅心眼中的迷茫和无措加深了一层。

陈微然的耿直在阿灵顿远近闻名，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和稀泥，今天却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更好的选择，只好接着说道，“还喝不喝了？这么喜欢presentation，下回做个PPT再来。再从你家那公司带个助理，给你做会议记录。”

梁以恒听出了她言语中的嘲讽，扑哧一声轻笑，随即心里那根弦绷紧，如果韩北霆对陈微然出言不逊，那有必要出手让韩北霆知道健身锻炼的重要性。

没想到韩北霆比他笑得还灿烂。

梁以恒不禁想，有时候人傻点也挺好的，连被骂了都听不出来，也省得没那个脑子回怼，把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身体急出什么大病。

这对儿房主还是挺有号召力，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端起酒杯，把这个插曲糊弄过去。

有了龙佳昱先前的几番劝酒，节奏明显加快，刚进后半夜，桌上的酒就所剩无几。

朋友们陆陆续续离场，陈微然和梁以恒照例去送没车的Jessica，出门前她回了头，客厅只剩卢超群和龙佳昱。

过去的一两个小时里，别说像之前那样有说有笑，二人的交谈都少之又少。

她假装没注意，拉着Jessica跟在梁以恒身后出门，而后迅速关上门，把空间留给他俩，或许他们需要简单聊聊。

“我回家了。”龙佳昱的选择简单利索，说罢便起了身。

“那......？”，面对她的转身，卢超群上前一步。

“那你也早点回去吧。明天还是老时间？”

嘴里只有公事，他摸不清龙佳昱是真傻还是装傻，跟她有什么公事可言，不过是找个借口约会而已。

而约会的目的，眼下反正她不想实现，他就忽然觉得，这是个赔本买卖。

“明天再联系。”

这不在龙佳昱的预料之内，但不知为何，她没有很强烈的失望感，直截了当说了句行，拉开陈微然刚关上的大门，与他挥手道别，拐进了几米以外自己的家。

有些东西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弃似乎也只是拖延时间。

楼下魏深的房间已经黑了灯，她难以置信地看了几秒，本以为回来以后还会再续上一摊儿，瞬间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踢掉和黄雅心同款不同色的这双凉拖，快步爬上楼梯。

魏深今晚差点就要和她一起去，结果检查了时间表，明天上午有个远程面试，不适合宿醉参加。

不然龙佳昱也不会告诉陈微然，可以邀请卢超群他们一起来。

不过看样子魏深要么不小心把这事忘了，要么压根儿没打算记住。

她打开房间的落地灯，磨磨蹭蹭玩了会儿手机，才想起要关百叶窗。

起身走到窗台，被窗外闪过的灯光吓了一跳，同时听清i8离开的轰鸣。

他居然现在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