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微然向来大方,点菜买食材都只会富余,绝不少买。
但周可盈此时狼吞虎咽的架势,引发了她的自我怀疑,有了少许准备不周的危机感。
好在只有一个饿狼,对面的龙佳昱,忙着和一旁的新室友闲聊,兴趣并不在锅里花花绿绿的食物上。
梁以恒的表现不动声色,以往他吃饭是速战速决的,今天刻意放慢速度,让周可盈先夹几筷子,他再动手。
“小周总,你慢点吃,别噎着。”这一锅刚冒泡,还没彻底沸腾,陈微然就给周可盈打预防针,“没变色的肉就是没熟,会吃坏肚子的。”
周可盈也不因为这耿直的话感到不好意思,认真把碗里的肉翻来覆去检查,“熟了的熟了的。”
梁以恒便跟着逗她,“小周总,现在先涮哪盘?”
周可盈检阅着茶几思考,龙佳昱有了插话的空档:“小周总?这名字不错,真打算回去接班啊?”
周可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微微起身,把瞄准的一整盘鱿鱼倒进锅里,“然姐去年暑假来我妈那找我拿面膜,一个护士小哥一直喊我小周总,她就跟着起哄。”
龙佳昱做作地打量了她,“倒是名副其实,你很有成功继承人的潜质。周总应该很满意。”
“是吗?你指哪方面?展开讲讲。”
周可盈期待着答案,答案却让她瞠目结舌。
“因为你没有感情。”
周可盈瞥了对面的她一眼,余光看到她身旁的魏深和她一起笑得灿烂。
他俩像是一拨的。
龙佳昱见到这气鼓鼓的表情,继续解释,“我看的电视剧里,那些风流多情的,都只能当个闲散王爷,能继承皇位的,都不能把感情放在第一位。你连这一步都省了,直接没有。”
“没有就没有,没啥意思。”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可能多少带点赌气的意味,但周可盈的老朋友都知道,她就是直白的字面意思。脸上那点沮丧,是因为鱿鱼花距离煮熟还需要一会儿。
陈微然神秘兮兮眨眨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别急,马上就给你介绍。”
周可盈一副我对恋爱过敏的眼神,正要推掉,梁以恒却添油加醋道:“我觉得她和安舒会合适。”
事实上陈微然喜欢干牵线搭桥的事,他不感兴趣也不擅长,之所以突发奇想冒出这么一句,是因为陈微然前两天说过一样的话。他细想一番,好像也挺靠谱,这是在提醒她。
“什么叔?”周可盈音量提高三倍,骇然将眉心拧紧。显然这句话,打破了她因为专注食物而平稳的情绪,“我可不喜欢老登,要找也要好看的。”
“好看的啊!什么老登,是我们学弟,梁老师上学期的学生。”陈微然哭笑不得和她争辩,“当然了,你要是太挑也没事,拉去你妈那开两刀不就得了。”
周可盈一边听着,一边半信半疑瞎琢磨。
知道梁以恒在做助教,他和陈微然比自己大了两届,那么她们说的这个人,的确也不会老到哪去。
一直沉默的魏深,忽然有了开口的理由,“这位小周总,你妈妈是医院的?”
周可盈迟疑了下,嗯了一声。
本来不习惯和半生不熟的人透露家里的信息,但因为刚才房间的事作为铺垫,对魏深这人观感不错,说不定以后会成为好朋友,就像和她gay蜜那样。
况且,妈妈令她骄傲的履历着实不少。更重要的是,如果帮妈妈做成点生意,虽然不大,也会给她带来成就感,眼前这男生白白净净,说不定会来做点医美项目。很多人有刻板印象,男生不能接受这些,但以她对市场的了解,并不完全如此。
便大大方方承认了,“我妈以前是外科医生,后来出来单干......”
还没详细介绍,魏深又开了口,“我妈也在医院工作,就在隔壁州。哎,我妈是心外的,你妈妈是什么科?”
“我妈现在干整形医美,我眼睛鼻子都是她帮着做的。”周可盈打算宣传一番,却突然想到什么,“那你妈妈,也是很早就来留学的吗?”
“是的,所以,我在这边出生长大。”
龙佳昱眼前一亮,默默重新审视了身旁的男生。
的确,坐下来近距离观察,不难看出魏深的健身痕迹恰到好处。既然他是个ABC,说不定玩得挺开,例如和卢超群相比,应该会是不一样的体验。
但这也不是二选一的决赛,卢超群新发来的那条,给你带杯奶茶回去好不好,她的回复又没那么僵硬,留了活口说真的很累,今天就不用了,明后天可以一起去买。
周可盈则对魏深的经历并不好奇,满脑子都是他大概不需要飞回国做项目,话题就这样停在半空。
陈微然碰巧缓解了尴尬,“你寒假回家,是不是又给山根补了针?现在和周姨的鼻子一样挺了,越来越像周姨。”
“对啊。”周可盈点点头,“打的针做的项目都差不多,就算小时候没那么像,现在也该像了。”
一片笑声中,陈微然却没太大反应。她知道,从小到大,周可盈对长得更像爸爸这事耿耿于怀,她爸长得并不难看,甚至可以用那个年代流行的“精神”一词来形容。
她会一直想切割,大概是那一团乱麻的家庭关系所致。
随着一盘盘食材被主力周可盈打扫干净,陈微然迫不及待把准备好的酒放上桌面,准备在同一张桌子上继续喝起来。
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她掏出手机呼朋唤友,说是介绍新学校的新朋友给她们。
梁以恒刚才就迫不及待地轰炸了安舒。
安舒坐在书桌前,惊讶之余有点奇怪。梁老师鲜少这么积极的组局,却也没多问,波澜不惊地以正当的理由拒绝了他,说虽然期末考完了,有门课的老师说,再给几天时间改期末论文,如果周一早上之前改好交上,成绩有很大可能从A-升为A。
周一就是明天,所以今晚他必然要缺席。
梁以恒只好略带遗憾地把手机递给陈微然,她趁着大家清理桌面场面混乱,小声说道:“没关系,他不是这个summer也要上课吗,来日方长。”
“可是他选的那节课作业不少。”梁以恒话里话外,有些迟疑,“他要上C++,被我带的那节Java带进坑了,现在要加计算机minor(辅修),如果他选两节,说不准没时间出来喝酒什么的。”
陈微然把茫然的他拽到身边,“你去年不是也很多课?也有时间出来喝酒认识我?你要相信他。”
梁以恒会心一笑,与她追忆了几句往事,就被陆陆续续冲进来的朋友打断。
这是地方小的好处,同一个小区的同学可以在几分钟内赶到,远得也不过十几分钟。
纸牌和骰子铺在桌上,大家就默契地结束了所有聊天,开始游戏环节。
龙佳昱怀疑自己被卢超群诅咒,点儿背得不行,十把游戏赢不了两把,兑得那扎柠檬汁配芝华士,一半都被她喝掉。
随着游戏进度越来越快,她的视线像起了层雾,平时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也变得软绵绵了。
正来了兴致,想喘口气和魏深聊几句,又有两小杯,送到她面前。
“这两杯我来帮你喝。”声音来自右边的魏深。沙发位置不够,他们就席地而坐,龙佳昱坐得晃晃悠悠,魏深边说着,手在茶几底下,扶了她一把。
那只手轻轻搭在她左侧的腰间,见她坐稳才撤回去,生怕她倒向左边一样。
在七嘴八舌的调侃声中,魏深喝下两杯,她也悄悄顺势往右边挪了挪。
周可盈却掉了队,非但没进入状态,甚至时常因为赢得太早,玩手机打发时间。
盯着微信界面发呆,还真等出一条信息:“打日常吗?上号?”
整晚只喝了几小杯,对她的酒量来说只像个热身,带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兴奋,立刻被这简单的四个字抵消掉了。
一整天不是开车就是吃饭,如果不是gay蜜秦天来提醒,差点就把正事忘了。
她几乎从地上窜起来就要走,一群人条件反射地拦她,陈微然却说了句“算了”,首先今天安舒没来,其次她沉迷游戏的时候,什么也阻止不了她。
她立刻跑上了楼,抛弃了楼下喧闹的party,进入武侠世界,这一去就是两个多小时。
再出门的时候,她才察觉到异样。
楼道里静悄悄的,她顶着一头雾水跑下楼,只看到空荡荡的沙发,刚才还推杯换盏的一屋子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桌面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明显是被湿纸巾细心擦过。
她推测是梁老师干的,然姐几次夸过他这点,雷打不动的喜欢收拾卫生。起初周可盈还持怀疑态度,这下真信了。
然而手表上显示才一点多,这不符合她对阿灵顿的了解,但也只好又带着疑惑回到楼上,想问问龙佳昱他们几点散了场,却见她房门紧闭,门缝下一片漆黑。
奇怪,她刚才就在隔壁,没听到什么开门关门的声音,龙佳昱又是什么时候进的房间?
她只好试探地在今晚吃火锅时建的三人群里发了信息。
洗完澡后也没收到回复就算了,第二天一大早也没有。
她习惯性地认为是生物钟导致起得太早,可路过龙佳昱房间的时候,又是没听到任何动静。
奇怪,她比自己睡得早,难道昨晚喝多了?今天醒不来?
不会已经出门了吧?不会,她没车,也不会开别人的车。如果是然姐带她出去,会在群里说一声。
她没再踌躇,溜达下了楼,依照惯例,需要一杯咖啡提提神。
楼下的纸箱从昨天见到到现在,都没挪过窝,厨房的物件都是龙佳昱打包的,她并不知道咖啡机在哪个纸箱里,只好折回房间找来剪刀,一一都拆开,运气不错,拆到第二个,就发现了咖啡机。
可准确来说是半个咖啡机,水箱不知道去了哪,她把这箱子翻到底,也没找到它的踪迹。
无奈之下,她又拿起手机,心想睡了这么久,把该她摇醒了,说不定还能让她拉个花玩玩。
“你醒了就帮我找下咖啡机的水箱吧?”
“或者告诉我在哪......”
第二条没打完,手指瞬间僵住。
右手边的房门里,传来了微信提醒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