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带路，几人很快到达了摊位前。

摊位上的展品已经提前在布展日布置完毕，看上去井井有条。此时尚未到游客入场的时间，馆内人员稀疏，摊主们各自在摊位前忙碌，有比较外向的摊主已经开始社交起来。

秦可卿看看手机。昨天晚上，她已经提前规划好了想买的东西，用备忘录列好了详细的时间计划。其中有几家店主允许开展前先行售卖，还有几家制品热度很高，她打算先过去看看情况。

秦可卿放好东西，打算趁现在人少，带着朋友们一起去走走。

她转头一看，只见原本无精打采站在一旁的王熙凤忽然臭着脸从包里掏出了工作机。

王熙凤看了一眼手机，面色更加难看地说她有个工作消息要回。说完，她便坐在摊主的凳子上打起字来，只说让她们自己先去玩。

剩下三人互相对了对眼色，总不好真的丢下王熙凤一个人在摊位上，于是商量了一下。

秦可卿要买周边，平儿也想四处逛逛，李纨觉得人有点多，不太想走动。最后大家决定由李纨和王熙凤一起守摊，剩下两位出去购物。等到之后她们俩买完东西回来，再视情况换人。

王熙凤回完消息，抬起头来，发现身边只剩下李纨。

“老师，请问这里的无料可以直接领吗？” 摊位前来来回回走动的人也变多了些，开始有客人问价。

“左边的贴纸可以直接领取，右边的色卡需要任意消费才可以哦。”十分钟不到，李纨看上去已经变得非常熟练。

等到客人离开摊位，李纨收好钱，见王熙凤闲了下来，向她解释了一下大家的动向。

王熙凤颔首，问清摊上商品的价格，也开始帮忙卖货。

两人一边卖东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王熙凤吐槽：“在学校天天被叫老师，没想到来这里还是被叫老师。这个称呼都快听得我耳朵起茧了。”

“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加班。”李纨也无奈地笑了笑，“刚才又是谁跟你发工作消息？”

“别提了，”王熙凤长叹一口气，“教务处发消息通知我，我们班那个一直没来的外省同学学籍已经办好，下周就要来上课了。他们让我下周带她去办入学的手续。还有宿舍、饭卡、人脸识别，下周要一并帮她弄好。”

“……”李纨沉默几秒，“挺麻烦啊。”

“我打算到时候找同学带她去。”王熙凤用手撑脸，难以置信地感叹，“更痛苦的是，怎么明天就要上班了——七天就这么快吗！”

“而且黄金周之后，到元旦之前就一个长假都没有了。”李纨用淡定的语气说出更加冷冰冰的话。

“这个工作真是一天也不想干了。”王熙凤真情实感地说。

“谁不是呢？”提起有关工作的话题，李纨脸上的愁绪也变得更加苦涩了些。“你们数学这种显学，要是真的不想干了，还可以去做补课老师，月入三万不是梦。我们历史……”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王熙凤瞪她一眼，“你好歹也是清北大学本硕，还能找不到其他工作？”

“能是能，但是那些工作八成还不如当园中的老师。以我的年龄，要是重新去一个新的行业找工作，别人又嫌弃我年龄大还没经验。”李纨无奈地看向王熙凤。

“凤姐，你是真的决定一辈子都要干这一行吗？”

王熙凤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说实话，我不讨厌做老师，也不讨厌当班主任。做班主任虽然有时候受领导和不懂事家长的夹板气很烦，但是，我确实很擅长管教学生。”

“我带班能出成绩，学生也喜欢我，家长也服气我。”王熙凤总结，“园中平台不错，教师这行还有寒暑假，我缺钱了还能出去接点补课。而且只要我想，学校也愿意把我往教学名师或者年级行政上推。所以，短时间我应该不会离职和跳槽。”

“挺好的，感觉你的职业规划很清晰。”李纨轻叹一口气，“我有时候就是会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嘛。”

“你也知道，上一届我们一起当班主任，我每天过得有多累。我是新老师，不仅每天都在备新课，还要处理各种班级里的事务，年级和教研组有时还要扔杂事给新人做。不夸张地说，我真的是每天睁眼就开始上班，晚上回家倒头就睡，工作得没有了一点自己的生活，活生生像是脱了一层皮。”

“当然，唯一的好处就是，连家里都觉得我当时太累了，那几年都没敢给我介绍相亲，生怕我原地爆炸。”李纨自嘲。

“哪怕在和学生相处的过程中，我也有百分之一的快乐和满足感，但是很快又会被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痛苦和疲惫给覆盖掉。”

“我记得我当时每过几天就说我想辞职，但是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干完了一届。带完高三我真的身心俱疲，再也不想做班主任了。”

“你的性格，做班主任确实会很累。”王熙凤说，“做班主任是一件非常消耗人的事情，你又非常在意自己能不能做好，能不能在学生之间有个好的评价。所以你还是做个科任老师好，跟学生的交流少些，给自己生活留下的空间多些。”

“是。”李纨也承认，“我这学期自从不做班主任之后，又带高一，真的感觉自己从工作中解脱出来了。我现在一共带六个班，一个班每周只有两节课，不用每天和学生打交道，确实轻松了很多。”

“开学一个月了，我到现在还是只记得每个班的历史课代表的名字。”李纨笑笑，“不过大多数学生也只知道叫我历史老师，或者叫我李老师，他们也记不得我的名字。”

“那不是挺好的。”王熙凤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包咪咪虾条，咔吱咔吱地吃了起来。“工作生活能够平衡，收入稳定，家里有房有车，家境也好，还是本地人……感觉你下一步就该要找个合适的对象走入婚姻了。这不挺好的吗。”

李纨抬头，心事重重地看向王熙凤的眼睛。“这就是问题所在啊。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不满足呢？”

“我好像拥有一切感到幸福的条件。但是为什么我没办法感到幸福呢？”

*

王熙凤同李纨有关幸福的讨论暂且按下不表，秦可卿和平儿这一头倒是很快乐。

秦可卿买到了想要的本子，平儿也凑到了想凑的热闹，两人收获颇丰，心满意足地去下一个地点赶场。

秦可卿外貌出众，妆造精细，所以虽然出的是冷门角色，一路上还是有不少同人女主动来集邮。秦可卿不爱主动找人合影，但是遇到有妹子来找她倒是从不拒绝。平儿也乐得充当摄影师，两个人都玩得很开心。

拍完照，妹子脸红红地向秦可卿赠送无料，飞一般地跑开了。

“好可爱啊。”平儿调侃，“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姑娘向你送情书呢。”

秦可卿挑挑眉，朝平儿抛了个飞吻。“我就是这么人见人爱。”

被秦可卿单独饭撒的感觉还是有点太冲击了。哪怕经常见到秦可卿这张美丽的脸，平儿也再次被她美了一大跳。“小美，你不进娱乐圈真是太可惜了！”

秦可卿露出一个被夸了很明爽的表情，牵着平儿，轻快地穿过人流。

秦可卿轻快，平儿却没那么轻松。两人好不容易穿过人山人海，走到场馆连接处时，平儿实在是走不动了。她们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纸板，原地靠边坐下休息。

平儿狼狈地坐在地板上，伸长了双腿：“我后悔今天没穿运动鞋。”又转头看秦可卿：“你还穿的是靴子！你不累吗？”

秦可卿摇摇头，悠闲地晃晃腿。

平儿双目无神地发呆。现在场馆里已经人满为患，摊位前摩肩接踵，有的热门摊位已经排起了长龙，有工作人员举着展牌示意队尾的位置。平儿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双腿发酸起来。她用手扇了扇风，不知道是不是场馆内人太多，连空调的制冷功能都显得没用了，她觉得自己额头上直冒汗。

秦可卿在旁边看地图：“这一片应该是……真人rps的区域。”

平儿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漫展只有二次元。”

秦可卿摇摇头：“动漫二次元cp、真人rps、自设oc、游戏、小说同人……内容还是很丰富的。”

平儿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串不太明白意思的词汇。但是现在太累了，她脑子根本转不过来，失去了思考能力。一瞬间平儿感觉自己真是老了，世界上出现了太多不了解的新事物。

休息够了，秦可卿搀扶平儿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准备去下一个馆。

这时，平儿忽然像是看见了什么，一下子愣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她又急急忙忙地摸兜：“口罩口罩口罩在哪？李纨刚才给我的口罩呢？”

好不容易摸出口罩戴好，平儿这才转过头来，悄悄同秦可卿说：“我看见我们班学生了。”

秦可卿嘲笑她：“不知道刚才谁一脸无所谓，觉得遇到学生也没什么。现在怎么又着急忙慌地戴口罩啊？”

平儿目移，口罩下的脸悄悄变得红彤彤的。她不说话，只是拽着秦可卿快走，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说起来，你遇到的是谁啊？”虽然秦可卿作为音体美老师，并不会记得学生的名字，但是此刻还是八卦了起来。

“是我们班上一个挺活泼的小女孩，叫史湘云。”

“哦……”

*

史湘云正和小春在一处队列中排队买本子。

在这次漫展之前，史湘云和小春的关系变得更加亲近起来。最后在湘云的提议之下，两人决定今天在漫展上面基，然后一起去买同人本。

这天早上，湘云早早就来到了她们约定的地点。湘云背了一个今天血拼会用到的大包，还带了一整袋给小春准备见面礼物。礼物袋子里除了湘云从滇省带回来的特产，还有她自制的产品拼豆无料和准备好的官方周边。她提前将她们细致地打包好，提在手上，站在原地等人。

一个怯生生的女声从她的身后传来：“是枕霞吗？你好，我就是小春……”

不知道小春长什么样？第一次和网友见面，不知道她们能不能相处得好……湘云怀揣着一丝不安和许多期待转过头来。

让她惊讶的是，湘云发现自己居然早就认识小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