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厌夏没想到发生了那些事情以后，林错依旧愿意陪她去看话剧。
“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这话刚出口，厌夏就觉得她说错话了，或许本就不该说。既然没什么共同话题，沉默就沉默下去。
因为听到这样话语的林错表情一瞬间就变得非常的低气压。
“我会把话剧的票钱还给你。”林错没有回答厌夏的问题，低下头，彻底看不清表情。
厌夏皱了皱眉，她有些讨厌自己，她不该这样在意身旁人的表情，她不需要讨好她。
她只是女友的妹妹。
“虽然很想说是我请你去看不需要你A钱，但你大概也不会同意，对吗？”厌夏调整好心态，露出笑靥，“所以钱的问题，就听你的。”
很像姐姐的女友。
她就是。
有点讨厌。
林错也很想说不需要你请我，但又觉得答应了对方来看话剧的自己没资格说这种话，况且对方今天下午不管怎么说还帮助了自己。
“嗯……我会转你。”
林错加上了厌夏的联络方式，她第一时间将看话剧的钱转了过去。
“OK，我收到了。”厌夏说。
随后两人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一直走在厌夏身旁的林错，低声说道：“我只是喜欢话剧。”
林错喜欢话剧，厌夏对此不是特别意外。毕竟林错在家里的行动轨迹非常简单，基本除了观看一些影片以外，就是在房间翻看书籍。有一次林错没关门，厌夏路过时看到了堆在林错床头的书籍。
虽然林错会在客厅电视观看林沅收集来的限制级碟片，但那终究只是生活中最小的一部分，大部分时候，林错都在客厅看一些非常正规的影视作品，甚至是枯燥漫长的纪录片。
只不过……林错观看限制级碟片给人留下来印象会更深刻。
“嗯，我有个朋友，她也挺喜欢话剧的。”厌夏这样说道。
“那你呢？”
厌夏听到林错这样的问话，眨了眨眼：“……不算讨厌。”
不算讨厌，这是个有点奇怪的答案。
游离在喜欢和不喜欢之间，又离讨厌有点距离。
“这算什么……？”
林错不懂，她是喜欢话剧，所以才会去看的。
“嗯，不是我想去看而去看，而是朋友总是带我去看，所以剧院有我感兴趣的话剧，我会去看。大概是这样。”厌夏试图解释，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林错解释这些，被误会似乎也没什么，但她还是解释了。
“那……这次也是和朋友约好了吗？”
林错的重点总是很怪，厌夏是这么觉得的。
“这次和你约好了。”厌夏说。
林错陷入了沉默，她不觉得自己是厌夏的朋友，事实上自己并不太会交朋友，别人说她孤僻她也认同，比起一起行动，她很多时候更喜欢独处。
虽然林错不讨厌有人陪同，但人终究还是会回归独处状态。
“到了。”厌夏说。
有着漂亮牌匾的剧院，出现在眼前。
“这里好像没什么变化。”林错看着剧院大门口，似乎是要开场，所以有很多观众往这里走过来。
“你有多久没来这里看过话剧了？”厌夏问。
“自姐姐辍学以后，”林错说，“大概有五、六年了。”
从林错口中听到有关林沅的事情，厌夏是很意外的。
临近傍晚愿意陪同自己来看话剧的林错，有点过于乖巧。
厌夏不是很习惯这样的林错。
“林错……你难道是那种没有人陪着会感到寂寞的类型吗？”
林错：“……”
好像又问到多余的问题了。
厌夏拿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票据，领着彻底陷入沉默的林错往票据上写着的位置移动。
走廊里有很多人，他们表情有些激动，但看着不太像是看话剧的观众。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手机，刷着最新资讯，交头接耳，对于观众应该进场入座的兴趣很是萎靡。
两个人穿过了他们，正要进入大厅，却听到了走廊里突然响起的喧哗之声。
那本不该出现在剧院走廊的声音。
他们激动的喊着那个人的名字，其实声音并不大，但人很多很杂，而积累起来，自然就形成了突兀且庞大的喧哗。
林错回头看向那边，但还没看清，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她的动作过于强硬。
林错没见过这样的厌夏，一向以温柔示人的厌夏，此刻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可怕。
厌夏不由分说地将林错拽进了话剧大厅，直至远离喧哗，她才松开了拽着她手腕的手掌。
方才被紧紧拽着的手腕，此刻被松开，林错的心脏跟着漏了一拍。
厌夏感受到了林错的目光。
林错此时揉着手腕，稍长的刘海也遮挡不住她的目光。
显然她很抵触别人碰触她的身体。
如果她们是朋友，厌夏完全没必要为了‘碰触手腕’这种事而解释，但眼前的林错并不是朋友。
正当厌夏要开口的时候，剧院响起了话剧即将开场的钟声。
林错的注意力被钟声所吸引，她看向她：“座位是？”
“我领你去。”厌夏往前走去，她有些担心林错是否会跟着来，但随着她的前行，身后的脚步声也响了起来。
她在跟着她。
在这个庞大的剧场里。
周遭明明有着其它的观众，却又仿佛整个剧场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厌夏只有在初次观看话剧的时候有过这种感觉，后来总觉得很聒噪，尤其是有陆雪琪陪同的情况。
陆雪琪她会说很多很多的话，似乎冷场下来，自己就会跑掉一样。
她总是这样，高贵又优雅地牵着厌夏跳永不停止的华尔兹，她想要永不停下。
“对不起。”落座后，厌夏对着林错说。
在黑下来的剧院里，林错隐约能看到厌夏的脸部轮廓，她知道她在为刚才拽自己而道歉，点了点头：“没事。话剧要开始了。”
林错看话剧的时候，很安静。她的目光被舞台所吸引。
而厌夏的目光却不自觉地会被林错所吸引。
没办法，那双总是沉寂如潭水般的眼眸里倒影出点点星光，其中的璀璨使得厌夏觉得带林错来看话剧真是明智之举。
话剧是一幕又一幕的，冗长但精彩。
话虽如此，这部话剧厌夏看过，剧情不是她喜欢的那种，但在现场，依旧感到心绪澎湃。
而坐到身旁的林错好像也能理解这种心绪澎湃。
不如说，林错比厌夏还要投入其中。
她真的喜欢话剧，她没有撒谎。
厌夏有些想要伸手抚摸林错的发端，但她克制住了这种想法，如果抚摸了，这就像是把她当做了妹妹。
明明自己先前才说过，不要和对方扯上太深的关系，等林沅回来，自己就会离开这里。
保持这样的关系就好。
话剧落幕。
厌夏在洗手间洗手，而从身旁经过的女人突然转了回来。她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厌夏！”她这样说着，然后靠了过来。
厌夏抬头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陆雪琪。”
“好冷淡的声音，不过念着我的名字，我很开心。”陆雪琪长得很漂亮，脸上还化了精致的妆容。
“旗袍很合身。”厌夏说道。
陆雪琪立即抛了个媚眼给厌夏：“讨厌啦，这都被你发现了，这是我量身定制的演出服装。对了，你要是想看我穿旗袍，我的衣柜里也有平日里的旗袍可以穿。”
“不用。”
厌夏像一台制冷空调，但依旧无法冷却陆雪琪的过热。
“你真的来看话剧了啊，不过我刚才没在台下看到你……”陆雪琪这样说着，其实她知道答案，厌夏没有去看自己演出的话剧，她的手指正下意识地扣着自己的虎口，印出繁多的半月形。
“我看的是另一场。”厌夏说，“我朋友在等我，我该出去了。”
“朋友……是你的女友吗？”陆雪琪停止了扣手，“她也在这里吗，我能见见吗？”
陆雪琪不是那种拿不出手的朋友，相反任何人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大概都会觉得很荣幸。
但林错不是林沅。
“我去问问她。”厌夏说，“但，别抱什么期望。”
“没问题，我在这里等你。”陆雪琪说。
厌夏看了一眼陆雪琪，又看向周边投过来的目光：“别站在这里，会被围观。”
陆雪琪所主演的话剧很老派，而最近喜欢她的，大都是一些年轻人。
陆雪琪要是继续呆在这里，观众去洗手间的道路就要堵塞了。
“雪琪，你怎么还在这？”远处带着黑框眼睛，穿着新中式西装的职业女性朝着陆雪琪喊道，“古语前辈正在找你。”
“啊，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陆雪琪说完，一脸愧疚的看向厌夏，“抱歉……”
厌夏不以为意，这样也好：“没事。”
“原来你的经纪人换人了啊。”
“下次我请你们吃饭吧，就这样说定了！”
陆雪琪抬头看向厌夏，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撞在了一起。
“雪琪。”陆雪琪的经纪人又喊了一声。
周遭的观众也越来越多了。
“我先走了，我之后在线上联络你，你一定要看哦，要回我消息哦！”
陆雪琪对着厌夏千叮万嘱，最后才跑向她的经纪人。
而她的经纪人目光锐利地看向厌夏所在的方向，而后领着低头道歉的陆雪琪离开了现场。
厌夏看了眼时间，也转身离开。
*
林错站在剧院外，天黑了，城市里没有什么星星，风有些冷。
她低着头，视线里出现了裙摆。
林错抬头看向厌夏，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