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的心里越发不安起来，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似乎他身边总是抓不到任何东西。
戚颐年本来也在静静欣赏VR中的水下景象，却被江浸突如其来的指尖划过手背。冰凉的触感仿佛是在初九的冬天，他很快反应过来江浸的不对劲。
他没有管那么多，迅速摘下眼镜去握住江浸的手，“江浸，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想去摘下对方的眼镜唤醒他，可是才一触碰到他的手腕和眼镜上，江浸猛的将他推搡出去，没有说一句话。
“不想……待在水里……”，江浸沉默了一会开始喃喃自语，“好冷，也好暗，都看不到……”
戚颐年的眼睛慢慢被夕阳的颜色染红，眼尾像VR里鱼的绯红色裙摆一样明显。
他知道江浸有一段很难忘记的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那些令他恐怖的场景就会把他拉入一个安静又压抑的空间。
他向江浸走过去，那人还在不停的想要去寻找什么，也许是出口，也许是解脱，但戚颐年无法看他一个人独自忍受。
他张开双臂，迎着江浸的方向将他牢牢笼罩住，“江浸，我在这里，你没有一个人，我就在你旁边。”
“知道吗？我现在和你在一起，这里不是水下，有我在呢。”
江浸感觉很奇怪，他好像被一个人紧紧的抱住，连手臂都挣脱不开，一种温暖的、熟悉的香气隐隐约约穿过来。
是一种清冷又好闻的味道，好像只有那个人身上才会有。
思绪被拉的好远，他好像看到了开学报道那天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回头轻笑的样子 ，也想起上课时坐在身边做笔记的认真模样，还有运动会时他跑在自己身后小声说了句“加油”，递给他蛋糕时他眼眶有些发红，还给他一个很温暖的拥抱，还有他放学时邀请自己当同桌的“邀请函”，亲自在他手腕上系下的那个缀着夜明珠的手链……
那个人是叫……什么来的？
还是那个天气晴朗，光线明艳的八月，有个白衣少年迎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一步步走到他身边坐下，像是从光里走出来的人。
他看起来很干净无暇，温和低沉的声音响起：“同学，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我叫戚颐年。”
戚颐年……他说他是戚颐年。
与此同时，现实中收紧双臂的人也在他耳边低声说着：“我是戚颐年，江浸，你还记得我吧？我们现在在一起。”
那种窒息的、像是在水里一样的感觉不见了，江浸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去费力挣脱那个温暖的怀抱。
他知道，他又回来了，这一次不是他独自在承受这些，是戚颐年将他从边缘中拉了回来。
江浸安静的调整急促的呼吸，慢慢伸手摘下眼镜，露出一双看起来脆弱又明亮的褐色眼睛。
俩人的视线正好对上，戚颐年慢慢松开他，江浸好像被一场梦境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在离开戚颐年的支撑下，他疲惫的向后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江浸的眼角也变得绯红，眼睛里的水汽氤氲一片，看上去湿漉漉的。
他用力抓了一下左手手腕，手链上面的两颗珠子硌在他的血管上，很深很痛的留下两个痕迹。
“戚颐年”，江浸开口和他说话，“珠子上的字是你弄的吧？”
“嗯，因为想送给你作奖励。”
“你看，它在提醒我是谁。”，江浸伸出手给他看上面残缺不全的笔画，看上去几乎辨认不出来文字，像一些横七竖八的字符。
“刚才它让我想起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所以我才能清醒过来。”
“江浸……”
“所以我想让它答应我一件事”，江浸仔细抚摸表面凹凸不平的珠子，“只要这上面的字不会磨灭，我就会一直记得戚颐年。”
如果他再次沉迷于哪个不知名的梦境，戚颐年不在他身边会如何，之所以能快速清醒过来是因为某些东西和原先不一样了。比如说这个手链，比如他身边多了戚颐年，这些都在无时无刻不提醒他那些都是过去了很久的事，连他自己记忆也在模糊变淡。
手腕上本来没有戴东西，珠子上原本也不会有他的名字，一旦他进入梦里，这些东西总会提醒他这不是现实。
“它一定会答应的，你把它每天戴在身边，它会保护你的。”
“是吗……”，江浸轻轻把它放好，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刚才的躁动不安才是伪装，他很难得的在梦境结束后会笑。
十分钟很快过去了，VR体验馆的门自动打开，眼镜的画面也一并消失不见。只是俩人都先后提前摘了下去，没有看到完整内容。
江浸和戚颐年走了出去，他们几个还在说笑聊天，跟刚才没什么区别，都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期中考试过后，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一学期已经一多半，其实高中活动还是很丰富的，尤其是下半年，除了让大家备受瞩目的运动会，还有一个令全校学生都会特别在意的比赛。
主教三楼最右侧，高一一班的教室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惊呼声。
“什么？！篮球赛吗？下周？”
“天！好激动啊！”
“据说只有男生的篮球赛。”
“什么时候开始啊？我已经在期待了。”
就在今天上午从徐清风的办公室里，有人打听到篮球赛将要进行举办，大约是下周周二开始比。为了不影响教学，比赛只利用午休时间进行，不耽误正常上课。
虽然不能旷课但起码可以旷午自习，况且只要是有比赛有项目的事，学生们会一个比一个积极，很早的就开始筹备各种事情。
萧禾屿去了体委会，听了年级体育老师的安排后转述给班里的男生，“要准备篮球赛了朋友们，咱们班男生少，必须得全上，所以这段时间下课也好或者是体育课上咱们都一起练练吧。”
篮球赛本应该是男生女生都能参与的比赛，但是高中阶段实在没多少女生爱好篮球，就更别提会打篮球了。因此上报的名单里，女篮根本凑不够人数，也就是没法比赛，因此每年的篮球赛只有男篮。
有些男生一下课就风风火火的抢占篮球场地，但也没多会玩。很多人拿了球也投不中，所以对于不太会的男生来说，篮球赛不过是半斤八两的人看投球运气而已。
一班经过期中调动后还剩下七个男生，跟原先一样。除了五个主力必须上场以外，剩下两个人也得做替补，总之他们几个人都得出现在名单上。
人数凑齐了，接下来就是商议谁上场的事，萧禾屿问道：“你们都谁会打？”
贺新谣：“我和江浸会玩，以前在初中打过。”说完伸出拳头向江浸比划一下，后者散漫的挑起眼皮，也跟着握拳碰了一下。
萧禾屿：“那榜一会不会？”
“多少会点。”戚颐年点头。
江浸在心里又是一次惊叹，这人好像什么都会一点，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也可能是因为体虚的事情才隐瞒这么多。
“那我可把你们名字写进去了，刚才我问了那个新来的，他平时根本不打，黎舒涵之前运动会腿受过伤，都指望不上。”
贺新谣：“咱们可是宇宙最帅的小一班，对了老萧你肯定得上，那还差一个人啊。”
“对了”，贺新尧想起身边的男生，“灿啊，你会不会，平时你玩的挺少的。”
薛淇灿：“也会一点，但是我投不准，运球也容易丢。”
“没事，只要会打就行了，当务之急咱们得把人凑齐”，萧禾屿安慰道，“那就是咱们五个了，体育课上练一下吧，至少别输太惨。”
篮球赛的比赛顺序是抽签决定的，萧禾屿抽到的对手是十班，赢了可以继续打，输了的话就直接淘汰了。
贺新谣：“十班是吧，好像没几个会的，咱们尽力就是了，江浸投的准，咱们把球都传给他。”
篮球赛上场的事很快定好了，萧禾屿勉强压制住躁动的班级，“还有啊，各班需要组个拉拉队，想报名的告诉我，一共二十个名额。”
女生们闻言更加兴奋了，她们对拉拉队的印象就是像足球宝贝那样，穿着漂亮的裙子跳舞，然后手里摇着彩球，因此报名时人特别多，很快二十个名额全部告罄。
萧禾屿又解释了一遍，“这个拉拉队只是上面要统计一下各班数据，不是什么要紧事，也没有统一服装，就是还穿校服，还有不是拉拉队的也可以在本班比赛的时候出去加油。”
女生们大为失望，但听说午休可以出去看比赛又兴奋了起来，缠着萧禾屿问更多的事，比如别的班都哪个哪个男生会参加。
……
篮球赛的事情已经敲定好了，他们几个都不想输的太难看，所以在体育课上就商量练一下。
本来文科班对文科班还好一些，毕竟男生都少，也就是说主力不多，可也不见得就一定会输。他们班只有七个男生，比十班都少，还有两个不参加的，就是挂了个替补的名额上去，其余全靠他们五个。
篮球赛历届比赛没有文科班能撑到决赛，充其量走个过场，一般一局下来可能就已经输了，所以一轮淘汰也不是什么太丢人的事。
“但是咱们要是能撑下来一局就很厉害了，至少还能再和理科班打一局。”贺新尧一边拍球一边说，“看看他们能有多强。”
他们练了一节课，跟同上体育课的七班打了一会，虽然成绩不好，但觉得对上十班还是有点希望的。
萧禾屿长跑很厉害，但是篮球玩的一般，运球卡位还不如贺新谣厉害，于是安排他当后卫，想办法给队友传球。
两个班只是简单打一场，都想试试对方大约什么水平，七班显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文科班的篮球赛不过是一轮游而已，大家都心知肚明。
简单喊了句“开始”后，两方开始打了起来，贺新尧和江浸的配合还是比较默契的，他负责在江浸身边防守卡位，然后制造机会给江浸投篮。
“哐！”一记很漂亮的两分球正中篮筐里，撞得篮板也跟着晃动。
“漂亮！”
“好球！”
萧禾屿和贺新谣叫了起来，“江浸投的很准！”
贺新谣：“那当然了，我可不是吹，之前在初中随便玩玩都能打的他们落花流水。”
那边的主力没想到文科班也有打的不错的男生，不免觉得有些轻敌，“一班的，打的可以啊，我们要认真了啊！”
随即七班的人打的激进起来，贺新谣防守的更加认真，可还是被他们前锋钻了空子，从他旁边侧身闪过去猛的把球扣进篮筐里。
“听我说”，萧禾屿从后面跑过来，“现在咱们当中投的最准的就是江浸了，一会都要想办法把球传给他，不然拿到手也防不住。”
“好！”
比赛继续进行，这次江浸运球，避过前面两个人的防守直逼到篮板下，对方另外三人卡他的位置，但他的手很灵活，不时把球传来传去，始终从未脱离他干净的指尖。
这一边江浸被三个人防守的严实，贺新谣和薛淇灿都在后面，只有戚颐年的位置在他的斜对角，是一个很好的传球时机。
江浸朝他看过去，眼神很平静冷淡，似乎在确认对方的意思。
与此同时，戚颐年也在看着他，轻点了一下头，下一秒江浸果断寻找机会踮起脚尖将球抛给他。
那些人的防守没有抢到球，只略微触碰了一下，根本没想到江浸会传球给别人。
经过几个回合后，七班的人已经看出来江浸是他们最重要的主力，只有抢到球就会传给他投篮，因此防守他防的很紧，一直没怎么注意戚颐年，以为榜一就是来凑数的。
谁能想到，搬水桶都要和别人合搬一个的人怎么会有勇气参加篮球赛，平常篮球场上都见不到的人又是怎么自信的接到球随后在三分线外稳定的投进球呢？
七班的人都有些惊讶，之前的三千米对他格外刮目相看也就算了，三分球投的还挺准，一时间他们又把目标针对向戚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