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快乐
高考前一天下午。
夏主任挥汗如雨地给毕业班拍照排队：“来，那个同学！你站后面去，你那老高个子自己心是没数儿吗？”
“这两个女生往前站一站。”
“中间的同学别挡脸啊插空站，几位科任老师咱们坐前面。”
索琛从后面拍肩：“小狗子。”
郑旺：“哎我去，琛总，你可回来了，愈哥呢？”大半个月都没见这位爷了。
向愈拎着书包放在树底下转了转手腕：“这儿。”
石安然：“快来，最后一排，你俩站中间，C位我都给你俩保留好了！”
向愈上午京大有课，索琛近期一直在基地训练。
这半年，大家准备高考很忙，向愈参加比赛很忙，索琛备战奥运很忙。
但说什么他们也得要求休息这三天半——美其名曰，回来陪考。
他俩一回来，众人仿佛找见了主心骨儿，纷纷热情地打着招呼看过来。
赵乾扯了扯校服：“劳资现在感觉很怪。”
周吾：“啊？哪里怪啊？”
赵乾：“总有种参加琛总和愈哥他俩婚礼拍亲友大合照的感觉。”
孙礼：“……你不是一个人。”
石安然耳朵尖得要命：“相信你们自己的感觉！”
六月的阳光，穿过柳树槐树的枝叶，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洒下斑驳光影。
十二班众人集体身着银白相间的高中校服，胸前别着陪伴他们三年的哆唻咪校徽。
是一群即将迁徙的候鸟。
摄影师举着相机调整光线角度，镜头里有人踮脚整理歪掉的班牌，有人偷偷把记满公式的草稿纸塞进裤兜，还有两个男生突然模仿起夏主任趴后门儿的眼神，引得周围女生笑作一团。
摄影师：“来，先别动啊拍张静态图啊，三、二、一 ——”“茄子！”
摄影师：“好的接下来你们可以再笑一笑，跳一跳哈！所有人听我口令啊 ——班长帅不帅！”
所有人发自肺腑：“帅！”
快门按下的瞬间，欢呼声惊飞了栖息在紫藤架上的白鸽，扑棱棱地飞起一片；教学楼墙面上新粉刷好的“今朝勤学为明日，不负韶华不负己”标语，在这刻定格也成永恒。
高考前夕，众人自然是无心学习了，王鹏带着一群人回班，站在讲台上环视一圈。
王鹏：“明天高考了哈，我讲两句。”
讲台下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
王鹏也不在意，吭哧一笑：“别给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赶紧坐吧，操场上站这一会儿没给你们累死，都赶上一个月运动量了。”
众人嬉笑着坐下。
王鹏双手撑在讲台上：“你们这帮臭小子臭丫头啊，三年一眨眼就过去喽。”
赵乾举手：“老师，这话您上礼拜说过。”
王鹏瞪他：“上礼拜说过就不能说啦？我乐意！”
众人纷纷笑出声。
王鹏又扫了一圈：“回想一下这三年，你瞅瞅你们都干点儿啥，就说早读，我一进教室，好家伙，有拿书当盾牌搁后头睡觉的；抄作业的抄啥的都有，一晚上都不够你们写的还得现来抄；有偷偷搁桌洞里看小说的，就说你呢，还看我，主任抓你三次了那书都摞一摞了，一会儿上我办公室拿！还有你赵乾，你别乐了，你那历史练习册上那斗鸡眼、大歪嘴，那个画的谁啊？”
“……画的您。”
王鹏：“再一个还有收作业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顽固分子”啊，不是说忘带，就是让你家狗撕了，我就奇怪了它咋知道那是你作业呢，专门撕那一本儿，你家狗也要考大学啊？”
好一个狗也考大学。
“我知道你们背后给我起的那一沓子外号儿，今儿这都最后一天了啊，不跟你们翻旧账了，你们干过这事儿呢反正自己都记着，以后老了拿出来翻翻。”
您这不都翻了半天了吗。
“老师呢，平时对你们没少发脾气，老批评你们，其实啊，老师比谁都盼着你们能越来越好。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秀，都有无限潜力，我唠唠叨叨为啥呀，那不就是怕你们走弯路，浪费大好青春吗。”
“现在，你们明天就要高考了，考完之后这十几年寒窗……你们叫啥来着，哦，铁窗，铁窗就解放了。以后的日子，甭管碰上啥困难，都要记住，在你们身后，还有我这个老班儿，要是哪天在外面，受苦受累受委屈了，就回来咱哆唻咪看看，十二班，永远是你们的家。”
有些话，听着听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最后啊，老师想说，说你们不好，那都是我在别的老师面前装的，怕他们眼红，你们一个个都是我最优秀的学生，老师以成为你们的老师为荣，希望你们在未来的日子里，顺顺利利，前程似锦！毕业快乐孩子们！明天连着三天的高考，拿出你们最好的水平来，全都给我冲！”
——“放心老师！看我给你考个状元回来！”
——“少吹，老师！我们肯定好好考！”
——“您这个假期的奖金包我身上了老班儿！”
——“明年优秀教师还得是咱老王的！”
王鹏一下笑了：“成，来吧，该回宿舍回宿舍，该回班回班，你们老师我，最后送你们出这个门儿一次！”
别的班排队摸门上挂的“高粽”，他们班儿排队摸门口站的“保送”。
向愈：“咱俩特像免费参观的景点儿。”
索琛：“行了小李子你丫别蹭了，手都给我蹭秃噜皮了。”
看着一个个跑得飞快，王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后面狂追：“哎！教务处说了不允许从楼上往下扔飞机撕书啊！那几个小崽子你们给我站那！”
——“卧槽，老班儿反应过来了，快跑！”
不知道是谁率先撕开了第一本儿模拟卷，“刺啦”一声脆响，雪白的纸张像绽放的烟花从四楼倾泻而下。
紧接着，整栋教学楼都仿佛沸腾起来，此起彼伏的撕裂声，像是冲破牢笼的暗号。
数学卷子带着密密麻麻的红叉，英语完形填空被撕成细条，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封面在空中翻卷，教导主任的怒吼从广播里炸响，保安队举着扩音器往楼上冲，却挡不住少年们疯长的“放下个人素质，享受一把缺德人生”的勇气。
纸片打着旋儿掠过爬山虎覆盖的墙面，楼下堆积的“雪堆”里，是熬到凌晨的夜，是那些写断的笔芯，是毕业前夕肆意的呐喊。
此刻都化作这漫天纷飞的碎片，与青春郑重的道别。
——考场外面全是前来送考的家长，此刻距离开考还有两个半小时，已经人山人海。
【班长：你们确定让我这样穿过去？（图片.jpg）】
——是一条亮眼得要命的丝质红黑色相间的长袖旗袍。
众人在班级群里疯狂点赞，连王鹏都起哄凑热闹跟了一个回复。
【石安然：确定！这是咱全班女生集资买的知道吗！其他班还有入股的呢！你的妆造我都约好了！再发一遍地址啊，愈哥你现在赶快去！我们必须要在五中门口看到你！老牛九月的招生就靠你了！】
怪不得前几天非得拉着他量什么尺寸，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哆唻咪一枝花小然姐就是厉害啊，高考前时间紧张成这个样子了，她还能整这么多活儿。
十二班人跟五中似乎是有点子宿命在身上的，五十个人有三四十个都分到五中的考点。
【孙礼：卧槽！不讲武德啊，我凭啥不是分到五中啊，愈哥咱这关系你不得单独接我一趟？】
【SC：今天高考，我留你一命。】
【周吾：你惹他俩干啥。】
【班主任-王鹏：同学们务必检查好个人证件和准考证啊！再重复一次！加油！】
向愈看着旗袍发愁。
索琛：“不想穿啊。”
向愈：“那倒没有，”他们演出服比这更离谱的都有，更何况高考嘛，“旗开得胜”总归是个极好的兆头，向愈豁出去了，“走。”
化妆师看见这么精致的一张脸瞬间灵感爆发，“我天，你班学生吃这么好呢？姐姐今天给你爆改东方大美女你看行吗？”这底子也太漂亮了！
索琛站在旁边看着，眼睛一亮。
向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
索琛低头在他鼻尖上亲了口：“我想什么。”
化妆师瞬间嗑生嗑死，我去！小帅哥，你才真是吃得好！
“帅哥，姐姐也给你换一套怎么样，新中式，你看，同配色，绝对包跟这小帅哥的旗袍搭的！姐姐妆造给你半价，啊不，三折！”
伟大的两张脸就是得出去遛遛那才不浪费啊。
索琛：“你想看吗。”
向愈想象着图片上的衣服套在索琛身上，没怎么犹豫：“想。”
索琛冲化妆师点头：“成。”
化妆师摩拳擦掌，喊助理拿最趁手的工具来，今天就是她的成名作！
向愈：“还麻烦您快一些。”他得赶着上午考完之前到。
化妆师：“瞧好儿吧弟弟们！”
两人换好衣服拉开帘子的瞬间，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艳——
向愈真真切切地变成了一位“大美人”。
黑红配色的一双人，一个眉眼俊朗高大挺拔，换了衣服的索琛，平时那股子不羁的气质都磨平了，乍一看还真当得起“芝兰玉树端方雅正”八个字。
一个宛如雨后的曼珠沙华，化妆师给向愈做了盘发，精致的珍珠发簪和衣服交相辉映，笑盈盈看过来的一眼，能把人溺毙。
化妆师拍手，让两人站在绿竹背景前咔嚓了好几张照片，她得留着好好欣赏！
索琛：“能发给我吗？”买照片儿这事儿琛总干得相当熟练。
化妆师欣然同意。
索琛把两人的照片保存在备忘录里，加了个标题——【毕业快乐】。
索琛：“好看，回去先别换。”
向愈：“……”色.胚。
【赵乾：我们都要进去了哈！收手机了，祝我们都好运！哎对了，等下出来怎么找你俩啊两位哥？】
还用找吗，看哪里人最多不就知道了。
向愈看着人群，如果他的爸妈还在，大概也会是其中一员吧。
索琛：“啧。”
带向愈过来他就后悔了，这帮等考生的家长跟看西洋镜似的看俩人，好看的人到哪里都抓人眼球。
包括那些蹲“第一波考生”的媒体——
“请问两位，小哥哥和小姐姐你们也是来送考的吗？”
是吧，给全班送考。
向愈：“我是男生。”
什么？他是男生那我是啥啊，会来亲戚的张飞吗？
记者显然也是一梗，收拾好惊讶的情绪：“你们有什么想对他们说的吗。”
索琛：“考不好你们自己看着办，考得好我会看着办。”
向愈：“我觉得我们同学今年有希望拿状元，加油，南城第一百二十三中学欢迎你们。”
十二班的人考完刚出考场还没走到门口呢，就被手机上的帅哥美人组合刷了个屏，人都省得找了，“南城第一百二十三中学”因此又大热了一波。
向愈第二天一早按着腰看了眼微博，“完蛋，让你粉丝认出来了。”
索琛贴过去看，在向愈脸上亲了口：“怕什么的，我是选手也得上学啊，还不兴我去送考试了。”
向愈把人扒拉开，你这是送考试吗，向愈用力揉了两下才觉得能动，你丫这是要送我上西天。
吸取了经验的两人第二天穿得相当朴素，随手套了件校服外套就出门了。
索琛：“饿不饿？”
向愈：“还行。”不怎么饿，就是感觉干等着没什么事儿。
索琛：“带你找点儿好吃的去。”
哆唻咪后街这两天只有中午和晚上的点儿才人多，考试屏蔽周围连个信号都没有。
老板：“吃什么？”
索琛：“老板，来份儿烤冷面，酸甜麻辣，多放香菜。”
“好嘞！”
哆唻咪也是考点之一，此刻熟悉的校园广播喇叭放起了英语听力测试：“The price of the shirt is nine poun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