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和冰凉的金属碰撞声之后门开了。

向愈被扯着手腕拽到门里，索琛按上门板反手抱住他，头埋在他颈窝上，半天都没有动。

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向愈以为自己听错了，久到他已经习惯了黑暗，现在能看清东西了。

向愈：“……索琛。”他的心脏跳得很快，索琛的也是，他能听到。

你要么先松松手呢，抱太紧了。

宿舍里有暖气，索琛体温又很高，向愈穿着外套被抱了半天，有点热。

他的声音听不真切：“不是叫哥吗，好久没听你叫了。”

向愈：“……哥。”

索琛很固执的抱着他，又过了会儿，才感觉到他在向愈颈窝上猛猛吸了一口气，但并没有开灯。

不是说想亲吗。

咳，他在期待什么呀。

“是很想亲没错，但我可以等你完全接受。”他听见索琛在他耳边这样说，感觉到侧颈上落下一小片柔软带着温热.湿.润的触感，过电似的，一触即分：“我多抱一会儿可以吧。”

那你偷亲这一下算什么，不亲嘴巴就不算吗。

向愈抱起来就是软软的，抱他的时候如果不低头，他的下巴就刚好可以卡在索琛肩膀的位置。

这两个人，身高长得特别合适。

咔哒，灯亮了。

向愈被晃得眯了下眼，刚被索琛放开，有些慌乱地往后撤了几步坐到自己书桌旁边，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双手按向自己发热的脸，趁人不注意轻轻扇了两下。

索琛像是心思沉下来了，看着眼神清明了许多，也脱下外套，但并没什么要离向愈远点的意思，他坐在椅子上，仗着自己手长把向愈的椅子拉到自己身边。

椅子的轮子在地上发出拖拽的声音，下一刻向愈又被控制在索琛触手可及的范围内，他站起身，向愈人坐在椅子上，在写字台前被他半圈揽着。

他之前怎么没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比索琛小一圈啊。索琛凑过来的时候，有些压迫感，是他独有的气息，不令人讨厌，但感觉很奇怪。

索琛：“说说吧，怎么想的，小鱼。”

向愈：“啊？”什么怎么想的。

索琛：“你说我问的什么，”当然是那支舞了：“故意的？”天知道这支舞，看得他心脏都要当场炸掉了。

向愈磕磕绊绊：“那个，那不是因为小然崴脚了，我就临时……”

索琛穷追不舍，又凑近了些，撩起眼皮看他：“嗯，我想听真话，小鱼。”

向愈眼神闪躲：“前些天就练了这么一支曲子。”

“是吗。”索琛看样子好像信了，但下一句：“这么巧么，大王。”

他干嘛呀，用这种声音凑这么近喊他大王，真把自己当虞姬了呢。

“……是。”就这么巧，就是的。

“是也没关系，那就是缘分。”他笑起来，“合该你今天就跳这个，这么漂亮的舞，我好喜欢，你跳的，我都喜欢。”这话说得，没有技巧都是感情，不出意外的话，石安然发给他的视频当串儿盘，能盘包浆了。

他说……他好喜欢，是吧。

那自己今天跳这支舞一半的目的就达到了吧。

一半的？他的另一半是什么呢。

索琛凑到他耳边，声音压低了些：“不是单独特意跳给我看的那也没关系，舞和人我都喜欢，所以小鱼，你能不能也喜欢我一点儿。”

耳朵发烫的感觉又回来了，向愈手指用力抓着凳子的边缘，有点痒地往后撤了半步，本来应当会碰到桌子沿上，索琛的手却更快地垫过去了，按在他背上当了缓冲。

“小心点儿。”

向愈感觉今天自己脸上的热度忽上忽下地不正常，怕不是要生病。

索琛旁若无人地抓起向愈一只手，轻轻地捏着他手指：“饿了没，想吃什么。”眼帘垂下，看着他在捏的手，比自己的小半圈，手心手背白白净净，手指细细长长的，连指甲都干净得透着粉，只有掌心有几个薄薄的练舞时候留下的小茧子，再次感叹怎么会有人的手生得这么漂亮。

向愈没躲，就任他捏着，索琛好像还在按他手上的……穴位？

索琛：“等下换个衣服咱俩出去。”

还得跨年呢。

索琛：“舒服吧，我在训练营的理疗师就这么捏的。”他当时看着学了一手，想着以后就这么捏捏小鱼。

这不是就用上了吗。

向愈被捏得心焦麻乱，哪里还想得起来要吃什么，索琛他一天到晚好像就关心自己的肚子似的，不是问吃什么就是喝什么，好像一个行走的“饿了么”。

哦，还有问自己冷不冷，给自己准备衣服，时刻备着热水。

他这日子过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向愈总算闹清楚自己前些日子的不爽是从哪儿来的了。

好像是索琛惯的。

习惯了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突然从你生活中剥离掉，足以引发任何人的适应性障碍。他在以一种极其强势的方式入侵席卷自己的生活，偏偏是他最无法察觉又最难以脱离的。

你这很坏了。

索琛：“怎么很坏了。”

……怎么回事儿，他怎么还给说出来了。

向愈闹了个红脸：“我换衣服。”

他站起身，把手从索琛手里抽出来，感觉手的温度都升高了，手心里起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现在在他面前换衣服显然不太合适，他拿起衣服进了卫生间。

索琛在外面：“那我把咱俩要收的拿走，去我家啊，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总不能元旦在学校过吧，那得“学味儿”都多重了都。

外面传来打电话的声音，大概是钱串儿他们问他俩哪儿去了，还要不要回来什么的。

索琛：“我一会儿带小鱼去吃饭，你们玩儿吧，结束之后注意安全。”

郑旺插了句：“我去……老大，这边儿那练花滑的，邹瑜，专门儿冲着你来的，你不回来合适吗？”

“合适！”周吾感觉自己为这只狗子活着操碎了心：“闭嘴吧你！”

索琛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烦躁，捏了捏鼻梁：“跟他不熟，他那么大人了，应该也不用你们送回家吧，成了别废话了，节后见。”随即挂了电话。

向愈正好换好衣服洗了脸出来：“是在说邹瑜吗，他是三班文委的哥哥。”当然会有人送的，不过不是他俩。

索琛：“怎么你好像知道得比我还多。”现在不止石安然了，三班文委跟你也很熟，一班的文委好像也认识。

明明邹瑜是来找你的。

他怎么现在听着索琛好像一副在质问自己的态度呢？

向愈斜他一眼，小声：“无理取闹。”

索琛：“说我什么呢，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可不就是你在无理取闹，他都还没说什么呢。

“走了小霸王，”他把背包往背上一甩，腾出另一只手牵向愈手腕：“听见你说我了，我就爱无理取闹。”

向愈挣了挣没挣开：“……你怎么现在老爱拉拉扯扯的。”这人真是。

索琛一脸坦然拽着向愈往外走：“那我也不是跟谁都拉拉扯扯的呀，我不是就爱拉扯你吗，关灯，没手了。”

这会儿索琛是演都不演了。

向愈：“你这包里都放什么了？”就一天假期，学校也有洗衣机，他们也没什么衣服要整理啊。

索琛：“充电宝，钥匙，手机，你的零食，你的水杯，你的……”

这也没什么必须带的东西啊，所以自己回来为了换衣服，那他把自己拉回来就是为了……抱会儿？！

啧。

两人吃了晚饭，都已经十点了。

索琛：“要叫司机过来接吗？还是打车回家？”

向愈：“我想走走，可以吗。”

当然，“走，你想干嘛就干嘛。”

今天是跨年夜。虽然已经10点了，但是京城街上的人还多得很，主要是出来过节的小情侣有很多，在华国就是这样，什么节都能当情人节过。

街道一如既往的繁华，灯火通明，两个人就并着肩沿着桥往索琛家的方向走。

索琛：“最近我不在，你在学校怎么样？”

他们俩其实打见了面之后，还没认真谈论过不在一起的十几天里，对方的生活。

要听实话吗？不怎么样。

向愈嘴上还是说着：“挺好的。”

“挺好的？”索琛低声念叨：“可是我不怎么好。”

向愈：“嗯？”

索琛：“都过去了。”

向愈想了想，转头看他：“可是我想听。”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想要知道自己不在的日子里，索琛到底都在做什么。

那你要聊这个我可有话说了——

索琛：“你哥哥我，每天在训练基地，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不比猪差，但是比牛还累，一睁眼就是KPI，今天又得打上榜单多少名，要么就是无聊到死的基础训练，虽然有用，可是真无聊，非得让我给你形容一下……数学老师的课，你听过吧，那些个训练一上就这个感觉，五迷三道的，保证你马上就想睡觉。”

“有竞速赛的时候又跟赶刀儿似的，把你一个人，关在豹子栏儿里跟几十人赛跑的感觉，跑得最慢的就得让豹子吃了，那一顿操作下来手腕子都疼，我可知道他们年纪轻轻职业病怎么得上的了。”

“哎就过这日子，他们粉丝真的，滤镜太厚了，有时候都让我怀疑到底是谁在热爱电竞啊，呼，怀疑完了还得接着打。”

“隔壁宿舍的人还打呼噜，隔音那么好，隔着那个墙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幸亏没跟他分到一个宿舍。但是褚大锤那个作息，简直也不像正常人，他总跟我反着，天天吵我睡觉，有时候早上还念英语，你说他都保送了，念什么英语？是不是有病？他们学霸都有病知，再跟他待两天我能神经衰弱，下次再去，我高低得跟那生活教练说换宿舍，不跟丫住一起了。”

向愈听着他眉飞色舞地像往常一样跟自己讲他的事儿，表情也生动极了，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他好像看到他描述的生活在自己的眼前具象化演了一遍，而自己也一直跟索琛绑在一起，从来没跟他分开这十几天过。

这个认知让他感觉到放松。

索琛皱眉：“你是不知道，这帮人太离谱儿了，晚上就连看手机都限时，行行行，你限时你的，我成天训练机一看就一天，够够的了，我不看成了吧。”

向愈问他，带着点迁怒的意味：“这也是你不给我发消息的原因之一？”

索琛摇摇头收敛了情绪，突然严肃起来：“不是。”

你生我的气倒是更好些，不理我，我也不会分心，但我不舍得让你气。

所以他还是会跟班里那几个问，今天小鱼在做什么，今天又发生了什么事，今天有没有人惹他，让钱串儿他们好好照顾他，但总归是不放心的。

“我又回不来，发了会更想你。”

不是会想你，是会更想你，因为我本身就无时无刻都在想。

索琛：“那些都不算什么的，因为我最不开心的事情，就是你不在。”

向愈看他，平白生了一丝心疼出来。

这样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他这样的人脸上。

向愈：“……我在的。”

索琛执拗道：“反正下次就算再去训练我也不要再这样了，你要每天给我发消息，给我打电话，我只要能看到，一定会回你。”

向愈：“……知道了。”

索琛：“跟我说说你最近的事儿，快点儿。”

向愈：“我不就每天盯着他们学习，去跳舞……”你不是都知道的。

索琛：“不行，想听你讲，展开1万字讲，什么都要讲。”

两人就这么说着学校里向愈的事儿，大家的事儿和索琛在基地的事儿，一路往回走，安静又喧闹。

向愈听到不远处有人喊倒计时，灯光变换，映得前面的路，都是五彩斑斓的。

“哎，十二点了。”

索琛看着他，隆冬时节，但他眼中都是春意盎然的笑意——

“小鱼，2053年，你努力喜欢上我好不好。 ”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