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说了好多话，我觉得他........更难吃了。”
化形之后，池小序的夜视能力消失了，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只能救命稻草一样地抱住贺新亭，“他比巴楚枫难吃一万倍。”
说完，池小序就开始咳嗽，他像是快把自己咳晕过去了。
但还是抱住贺新亭不撒手。
许安安的精神体迟迟不愿意被池小序吸收，让池小序的心像被抓挠一样，又痒又疼，浑身不适。
池小序哆嗦着说：“好疼啊，它好像在吃我的心，喝我的血.......它好想要连骨头也给我拔了。”
这时，一只温热的手落在池小序的背上，似乎带着试探，最后终于落了下来，属于贺新亭的声音传来：“起来。”
“不。”池小序拒绝。
正在被净化的精神体折磨得池小序浑身发热，偏偏冰冷的化形药剂也在血液里横冲直撞，冷热交替，池小序闭着眼睛：“你欺负人，用完就丢，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遇到许安安。”
遇不到许安安，他就不用受这些活罪。
一提到这个名字，池小序就恶心了起来，他死死闭着眼睛：“他不愿意被我净化掉........怎.......怎么办？”
池小序知道，贺新亭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冰块样，所以不指望对方能够回答，他觉得自己的脸大概很烫。
骨骼一抽一抽的，池小序甚至以为许安安为了报复他，正在悄悄地敲打他的骨头。
精神体的不安，化形药剂的流窜，骨头上传来的疼痛，叫池小序苦不堪言，但是靠近贺新亭的时候似乎要好一点。
如果贺新亭不在这里，池小序大概会疼死.......
最后，本来打算将池小序推开的贺新亭终究没有忍下心，温暖的手臂将池小序整个环住：“这就是收城，之前问你怕不怕，你否定了。”
“.......”池小序闭着眼睛就不承认，“我没有。”
“行。”贺新亭说，“放松。”
池小序像是要哭了，好半晌才总算缓过来一口气：“许安安他不算坏人，为什么收城就一定得把他吃掉？”
贺新亭很少见的有问必答：“因为他是一只彻彻底底的变异体。”
“完全变异体就一定得死吗？”池小序瘫在贺新亭身上，“他们好像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就得用其他的，千千万万的人陪葬。”贺新亭的一句话叫池小序如坠冰窟。
“我像个坏人。”池小序说，“我和野蛮的变异体没什么区别。”
说完，池小序恍然大悟，他本来就是野蛮的变异体，因为猫从不讲理........想到这里，池小序气愤地埋头。
谁知，贺新亭的一句话又把池小序从自我怀疑的边缘拉了回来：“你不是。”
“为什么？”池小序闷闷道。
“听着。”
贺新亭突然摁住池小序的脑袋，仿佛想把池小序的胡思乱想给压回去，声音依旧冰冷，冰冷到.......像在诉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对整个世界是什么印象，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人，你也不是，但是作为白塔的成员，你不得不摒弃自己的人性，你从来不会做坏事。”
“.......”池小序无言。
有些变异体真的，很麻烦，是那种活着污染空气，死了污染土地的东西，就像“有害垃圾”一样，无意识地走到哪，危害哪，一路传染，一路犯罪。
“你们净化者组织的人都和我一样吗？”池小序一边问，一边悄悄净化不安的精神体。
贺新亭的声音很凉，又是一阵冷热交替：“都一样。”
池小序轻轻地嘶了一声，头脑发懵地揪住贺新亭的头发，他还在被变异体的精神体和化形药剂折磨，处在一种半意识的状态，他嗯了一声。
听见贺新亭继续说：“净化组织的人大多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所以，摒弃掉人性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池小序乱糟糟地想。
贺新亭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
他不再回答。
半晌后，许安安乱窜的精神体终于稳定了下来，净化变异体真的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池小序筋疲力竭，一动不想动，好半晌才终于缓过来。
他觉得有点丢人，把脸上疼出来的眼泪擦干净。
推开贺新亭，刚爬起来，腿一软........
“欸！”
好久没当过人了........池小序不会走路了，他惊悚地抬头：“坏了，忘了我现在是个人了........”
也忘了人该怎么走路了........
话音刚落，他又往贺新亭的方向扑去。
被接了个正着。
幸好化形药效快过了，池小序快变回去了，他突然东张西望起来，好像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似的，有点失望，最后安心瘫在贺新亭怀里等药效过去。
经过一番与外来精神体和化形药剂的搏斗，池小序有点困，眼睛眯着：“我困。”
“睡。”
贺新亭一动不动，说。
但池小序好像还是不甘心睡，挣扎着想清醒过来，眼皮重重的，快要耷拉下去：“有人要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声大叫：“诶嘿，雨，白色的雨欸。”
“........”池小序一下睁开了眼睛。
看见两人急匆匆地闯进了门。
看见程橡的那一刻，池小序整个人都不好了，基于一见到这人就想问候两句的习惯，池小序有气无力：“你来晚咯，这座城，我一个人收的。”
没等程橡爆炸，池小序看到了后面进来的苏今禾，眼前一亮，像是终于找到了想找的东西，有气无力地伸出哆嗦着的手，宛如气绝一般地说：“小禾姐........镜子........有吗.......”
刚要准备炸的程橡：“.........”
一直冷静的贺新亭不说话。
苏今禾淡定地从兜里取出一只半个巴掌大的小镜子，瞧了眼贺新亭，又看了看池小序，第一次嘴角带笑，把镜子举到池小序面前。
池小序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气如游丝：“好看........”
说完，放心晕了........
他总算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了........
化形药剂失效，池小序变回了猫，安安静静地窝在贺新亭手里，睡得死死的。
在池小序不知道的地方，弹幕已经闹翻了天：
【我的天，抱上了抱上了，这和亲了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啊啊，但是我们家猫崽真的！是只漂亮猫，我就说他化形之后很绝吧，舍不得拱手送出去了怎么办？】
【他是你家的吗？不是我家的吗？】
【符合我对灵猫种族的刻板印象了，他们化形之后一般都超好看。】
【哎，怎么就变回去了呢，怎么就不多抱会儿了呢？】
【药效过了啊，好可惜.......】
【不过猫刚刚不看自己的脸一眼就舍不得晕的样子真的好好笑，这孩子找了半天镜子，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找镜子。】
【初步判定，小猫比较爱漂亮？】
.........
刚才准备炸的程橡突然没炸了，浑身的气焰都收了回去，他瞧了一眼池小序，少有地叹了口气：“许安安这种级别的变异体，也得亏是他，才能受的住........要换成别人，得死一千次了吧........”
话音刚落，苏今禾悄悄撞了撞程橡的胳膊肘。
程橡闭嘴了。
这里山连着山，四下逃串的实验品分成两拨，一部分跳进了海里，好像他们真的是会在水里呼吸的人鱼，还有一部分，裹挟着食人鱼城的人流，往另一个方向涌去。
不久前，白塔开辟出了另外一座可供活人生存的城市，是环形城。
这些被战斗淘汰出来的人就被赶往了这座城市。
在那里，他们能够暂时拥有安宁的生活。
所以池小序猜的也是对的，的确是有一座城，是专门给这些变异人准备的。
这是一场很大的雨，天上甚至都有闷雷。
半天过去了，池小序终于被一声闷雷给炸醒了，他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懵懂地抬头。
忽然，爪子一痛，程橡捏着池小序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爪子，好奇地转头问贺新亭：“老大，你家猫爪子好软。”
“.......”
没等程橡转过头，池小序一记飞踢，踹在程橡脸上，“我手要烂了，刚受过伤，你管不住自己的手可以离我远点哦。”
“行行行。”程橡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池小序还给贺新亭。
池小序挣扎了半天，没挣开，放弃了。
他朝四周看去，恍然，雨停了？
月亮还出来了，他们此刻正在一座楼的顶部，池小序爪子悬空：“这哪儿啊.......”
“这是环形城。”苏今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池小序朝那边看去，苏今禾手里握着一只带血的匕首，顺手放在旁边的铁柜上，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
苏今禾将碎发全部揽到脑后，快速扎了个高高的马尾，随后嗅了嗅身上，没有变异体的异味了，她才并排和池小序他们坐在一起。
“这是环形城，你之前应该听过的。”苏今禾盯着池小序包扎好的爪子。
“是贺新亭遇见靳语的地方？”
池小序把这个备受瞩目的伤爪收回肚子底下，他总感觉苏今禾也会冷不丁地来碰一下他的伤爪。
说完，池小序看向贺新亭，被点名的贺新亭头也不回往往楼下走去。
直到贺新亭终于消失了，池小序才收回目光：“他去哪儿都不带你们？”
“大部分时间都不带。”程橡说，“老大自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带几个废物。”
“........”池小序一言难尽，“倒也不必........这么形容自己........”
“要承认啊。”程橡回答，“你老大终究是你老大。”
苏今禾附和道：“大哥收城从来不带其他人。”
“嘿！”池小序笑眯眯地抬头，对两人说，“他带过我，一次。”
程橡：“........”
苏今禾：“很厉害。”
程橡坐直了：“小禾姐，这有什么好夸的啊........”
苏今禾最后瞧了程橡一眼，低下头捣鼓一块木头，拿小刀不停地削那块木头：“你也很厉害。”
被夸了的两人相继沉默了起来，死寂的沉默比月光还要凉。
池小序扫视了一圈所谓的环形城。
说实话，这不是一座很大的城，跟池小序之前收过的三座城比起来，要小起码一半。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小序托着伤爪蹦到楼边，隔着远远的距离看见贺新亭的背影，这人真的孤单透顶了。
良久后，池小序回头，半开玩笑半认真：“你们是不是在孤立他啊？”
“........”程橡脸色一绿，半晌后憋出了一句，“倒反天罡.......”
“大哥他是白塔变异体。”苏今禾放下削得平平整整的木头，朝池小序看过来，“之前白塔有规定的，他们这类人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收城........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了，不过你可以去问问大哥。”
果然，贺新亭和他一样，都是变异体？
池小序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个孔........
滋滋滋地漏着气。
最后看了贺新亭一眼，池小序窝窝囊囊地嘀咕：“我不敢........”
苏今禾盯着池小序弯了弯眸，语气软了下来：“他一定会告诉你的。”
说完，捡起木头，低头，继续削。
木头被削的声音不绝于耳，月光照下来，显得顶楼空寂又阴森，削木头的咔咔声给顶楼平添了几分热闹，苏今禾的声音也传来：“能进白塔的只有变异体，我们所有人都是变异体。”
池小序听出了一声冷汗，突然有点想念贺新亭温暖的怀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