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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香橼(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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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络腮胡子壮汉气势汹汹,推搡至前一把将姜釉白推到一侧,然后疾声嚷道:“现在的人贩子真是猖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怎么敢啊!”

粗狂的声音响彻整个病房,不明所以的路人纷纷围在门外,既想眺望一探究竟,又怕真惹祸上身,只将头颅贴靠在门缝,试图从中满足窥探。

病房内的姜釉白被猛地一推,身体整个朝后倾倒,但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及时产生,反而她可以明确感知到,有一结实有力的臂膀牢牢支撑着她的平衡。

“你没事吧。”

轻柔的低唤从头顶传来,入眼是他未曾拆解的纱布。

白蒙蒙的,像一团停止的云。

姜釉白站稳身,回应了一声:“没事。”

许是有了这声肯定,常屿青在扶稳人之后,上前一步,有意将人完整掩于身后。

壮汉见此,更觉得这属于团伙作案,扛起身旁看傻眼的荀川,指着二人的鼻子就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人渣,简直丧尽天良!”

车轱辘的骂词还未来得及重复,壮汉又觉指间一阵刺痛,再然后他的整个手腕都被一双大手紧紧牵制住,别在一侧,扭成麻花。

“疼疼疼——”

本能性的呼喊让壮汉连连喊着疼,而那双手的主人显然不想如此作罢,轻启薄唇,冷冷道:“可以理解你作为一名父亲找孩子的急切心情,但为人父母,说话、行事总归是要讲点道理。

第一,是你儿子跟同伴捉迷藏,主动踏进的这间病房,你要是不确定可以与他好好核实一下;第二,我太太是好心才放他进来,也是出于关切才低身检查他手臂上的针眼,并非是你口中所污蔑的人贩子,我们只是住院养伤与陪护,不是你所谓的团伙作案,还请你在搞清楚事情之前放尊重一些!”

常屿青的脸上鲜少显露怒色,但说话时头顶洁白的纱布似也沾染了墨色,配上本就有些低沉的声线,听起来格外阴沉。

壮汉本以为他看起来高高瘦瘦的,头上又挂了彩,肯定是个弱不禁风的绣花枕头,可手腕传来的近乎于断裂式的疼痛,粗粝的手茧一挤压,活像一把刀要直接切断他的骨骼才肯作罢。

壮汉的面容越来越扭曲,被抗在肩上的荀川终于找到开口的时机,高喊道:“叔叔对不起,是我爸爸误会了,爸爸,他们不是人贩子。”

“你还小,你懂什么啊!”壮汉怒其不争将肩上的荀川往上托了托,然后忍住手腕的疼痛,朝屋外的人群用力叫嚷道:“这女的可是从境外回来的,新闻上全都爆出来了!那边有些什么灰色产业,大家伙心里不跟明镜似的,掉进那种窟窿里,非死即残,怎么可能失踪三年安然无恙回国啊!

现在的骗子那么高明,依我看她是不是之前的人还不好说呢,就算是也指不定是已经混到园区头目,带着坑蒙拐骗的任务回来的,她这么处心积虑接近我儿子,肯定没好事,你们有孩子的家长更要注意这种人!哎呦,我的手……”

壮汉还没喊完,手腕上的力道就又多了一成,几位热心的病人家属正要推门阻拦之际,但一听屋内的人是从境外回来的,瞬间又缩回了手。

“她不是骗子,也不是人贩子!”常屿青郑重重复了一遍。

“这位小兄弟,我看过你的新闻,我很感动你一直在寻找失踪妻子的深情,但时间是会改变一个人的,尤其你们之间不仅隔着三年的时间,还有三年的空间悬隔,时间与空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她可能早已经不是你的太太了……”

“胡说八道,姜釉白压根不是那种人!”病房大门终于大敞,一道风风火火的飒影飞速闯入,在身后家属的目光围簇上来之前,直接将姜釉白掩在身后。

“看点捕风捉影的报道就真当自己是正义使者了,凡事总归是要讲点道理,讲点证据,你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是带着任务回国的吗!你这么信口胡诌,属于诽谤,我们有权随时告你的!”于栀一激动一喊,身前的名牌就跟着一晃一晃。

身后的家属瞧着她身披白大褂,原本还有些被煽动的情绪,顿时稳了下来,接二连三开口质问道:“就是就是,你有证据吗就在这胡说八道,法治社会是不假,但也不能张口就污蔑啊!”

“也是个挺大的老爷们了,怎么专门逮着人家一对小夫妻欺负啊,这算什么本事啊!”

“你儿子不是在你肩上好好的吗,凭什么说人家要拐卖啊,而且刚刚都有人看见了,是你儿子趁着人家开门的空隙,自己溜进去的。”

“这个我可以作证,我老头子的病房就在对面,我亲眼看见是那小孩主动溜进去的……”

一声见证涌起,四周的正义支撑瞬如潮水铺天盖地奔涌而来,很快就遮盖住原本的鸦雀无声。

常屿青牵制的手迟迟未松,只冷冰冰盯着壮汉,吐出两个字:“道歉。”

壮汉又羞又恼,尤其在背上的荀川又哭又闹锤了他两下肩膀,喊出那声“爸爸,你就别嘴硬了”之后,黝黑的面容愈发铁红,有些不情不愿快速嘟囔了一声:“对不起。”

“不是跟我,是跟她。”常屿青语气强硬,不容半点拒绝。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壮汉不耐烦道:“我都道歉了,差不多行了。”说完,又用力挣脱着手上的束缚。

肩上的荀川灵机一动,捂着手臂“哎呦哎呦”装起疼来:“爸爸,你碰我针眼了,好疼啊。”

一听宝贝儿子喊疼,原本还是副张牙舞爪的嚣张模样,一时间就顿时丢了魂,壮汉有些六神无主:“疼得很厉害吗?都是爸爸不好,不该把你扛在肩上的,医生呢,爸爸这就带你去找医生!医生,医生!”

常屿青掌心一松,壮汉如猛兽冲闸,一见面前的于栀还穿着身白大褂,也忘了方才的厉声质问,扑到她的身前就哀求道:“你是医生对不对,求求你看看我儿子,求求你……”他的声音几近哽咽,小心翼翼把肩上的荀川放下。

于栀也来不及计较之前的恩怨,蹲下身就要检查荀川胳膊上的针头。

双脚终于着地的荀川,一骨碌睁开溜圆的大眼,笑嘻嘻道:“漂亮姐姐,我没事,就是家父不太让人省心,给你们添麻烦了。”

荀川颇为老练的语气,再加上细嫩胳膊上的大大针头,无不惹人一阵唏嘘,似乎也能回味过来,究竟是经历了何种命运不公才将一个铁汉般的男人,变得敏感、脆弱又失控。

空气稍微凝结了一瞬,年纪最小的荀川最先顿悟过来,那种沉寂意味着什么。

他站稳身,用稚嫩的双手拉了拉壮汉的衣袖:“爸爸,你忘了你平时是怎么教我的了,你说犯错并不可耻,但没有承认错误的勇气才是最可耻的胆小鬼。”

荀川说完就自顾走到姜釉白面前,朝她眨了眨眼:“姐姐对不起 ,我的爸爸是个胆小鬼,没有勇气承认错误,所以今天只好由我来替他道歉啦。当然,其实我也不全无责任,妈妈不让我乱跑,可我还是偷溜出病房,爸爸总是担心我出事,所以才会惹出这些误会,一时间说出没有根据话,请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虽然只跟姐姐见过一面,但我可以确认姐姐一定是很好的人,因为你看我的时候,眼神很温柔,很像我的妈妈。”

荀川说到后面也有些眼眶发酸,但或许是与某人的男子汉约定太过于深刻,他用力憋了憋眼泪,然后学着大人的姿态,故作潇洒转身:“姐姐,有缘我们再见吧。对了,其实我刚刚说谎了,那位叔叔看起来也很年轻,应该叫哥哥才是。”

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壮汉急忙追了出去,紧跟来的医生见闹剧结束,与于栀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后,也急匆匆追了出去。

看热闹的家属一哄而散,于栀急切转过身,望向姜釉白:“唉,这都是什么事啊,你有没有受伤?”

姜釉白的目光从那道小小的身影收回,露出一抹浅笑,安慰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本想过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没想到遇到这种事。”于栀低叹了口气,拉住她的双手,缓缓补充道:“不过,刚才的话你别太往心上去,那对父子其实也是对苦命人,先是老婆重病离世,后儿子又检查出来遗传性疾病,他忙里忙外就想保住唯一儿子的性命,所以难免容易疑神疑鬼。

再加上近期山居市一连多了好几起丢孩子的案件,不久前儿童科那边不慎混入一个人贩子,还好警方发现的及时,这才避免出现祸事,我想他也是听到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才产生这么激烈的反应,你别跟他们一般计较。”

“麻绳专挑细处断,也是一对苦命人,放心我没有放在心上。你出来也有一会儿,现在也该回去忙了吧。”

姜釉白宽慰一笑,于栀又叮嘱了几声等她忙完再过来看她,便也匆匆赶回科室。

送走于栀,姜釉白才留意到那一直站在原处的常屿青,恍如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因为和壮汉的力量抗衡,他手臂的青筋已然全部凸起,青紫一片斑斓,掌心却是血样的鲜红。

姜釉白目光锁定,就紧盯着那片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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