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病房中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裴舟忽然拉过被子将梁欢欢的头蒙住，盖住那双时而明亮干净时而狡黠的双眼。
梁欢欢听到他的声音隔着被子沉闷传来，“有时候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不知道说这样的话是在撩拨别人的心弦么？
梁欢欢用被子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窥视着裴舟的表情，发现他没生气才闷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以前只有师父一人对我好，现在多了先生，我愿意为师父和先生做任何事！”
裴舟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连自己生病都不知道的小鬼能为我们做什么？你就是认识的人太少，等病好了别整天就知道工作和回家玩手机，多出去认识些人分分心，就不会整天围着我和你师父转。”
“不对。”梁欢欢一本正经摇头，“我是认识的人少没错，但又不是没见过其他人，才不是人人都像先生和师父一样好。而且认识的人多了我也不会忘记师父和先生，说不定只是又多了个我愿意赴汤蹈火的人。”
裴舟感到头疼，“你师父尚且不说，我对你就算好了吗？”
“当然好。”梁欢欢弯起眼眸，“先生照顾我的生活起居、给我介绍工作、陪着生病的我、教我怎么为人处世、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还有这个！”
她举起自己的手腕晃了晃上面的犬齿手串，“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牙齿，但灵气这么充沛的法宝现在很少见，可是很珍贵的，先生都能舍得给我，难道还不好吗？”
“……”
裴舟揉了揉眉心，
小鬼将来不会被人用一些蝇头小利就给骗了吧？或许应该改变一下策略，不急着让她学会独立，而是先给她足够的物质关心，不至于让她以后被黄毛一个冰淇淋就给骗走？
“饿了么？”他问。
“下午的时候刚吃，又一直躺着哪里饿那么快。”
“是嘛？平时饭前又是奶茶啵啵又是辣条，饭后各种甜点水果，还以为你的胃连着宇宙黑洞。”
裴舟语气正经梁欢欢却从他眼中看出戏谑，哼了声，“装零食和装饭的胃又不是同一个，倒是先生我已经看透了，表面看着一本正经，实则一肚子坏水！”
相处一个月梁欢欢对裴舟也算有些了解，总是顶着一张严肃的脸做些小坏事，保温杯装中药让她以为是汤这件事尚且不说，还骗过她吃水果的时候把籽吃下去就会在肚子里发芽，最后从嘴巴长出来。
害她每次吃西瓜和葡萄都小心翼翼，有次不小心误吞担心到边哭边在手机上搜索怎么办，结果网上都说没事。
她拿着手机去对峙，任她在旁边张牙舞爪他都巍然不动看着书，直到发现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她才意识到这人在故意耍自己，坏透了！
还有次她不小心在他的躺椅上睡着，醒来时眼下突然长出两个黑眼圈，他说是因为熬夜太多。
害得她早睡早起又顶着黑眼圈直播好几天，直到看到有人发弹幕问【主播是什么新潮流么，每次进来都看到画着两个黑眼圈】，她当时还解释自己这是熬夜熬的，洗不掉。
为了证实说的是真话，还现场表演卸妆水洗黑眼圈，还真没洗掉。
弹幕纷纷惊叹她体质特殊，黑眼圈都长得跟画的一样。
她回到家兴致勃勃提起这件事，没想到某人淡然点头，“嗯，就是画的，我还在想你多久能发现。”
她被气得嗷嗷大哭说洗不掉丑死了，他才慢悠悠说是用特殊汁液画的，过段时间就会自己褪色，一直到最近那个黑眼圈才消失。
还有拿她试验新菜品，她吃出味道不对但看他一脸肯定说原本就这味，坚定到她怀疑自己，直到看到网上有人分享美食推的是同一道菜，她心想那玩意也有人推荐？
不信邪点了一份，发现根本就不是一个味，裴舟给自己吃的分明是失败品！
这样的事实在太多，她有时候真被气到，但其实乐意跟裴舟玩，这样的先生更有活人气息。
“如果你还因为我把你短视频账号设置成青少年模式的事生气的话，我向你道歉。”
梁欢欢还沉浸在那些被裴舟戏耍的往事中，忽然听到他悠悠的声音，回过神来表情疑惑，“你什么时候……！”
她猛的反应过来，满床找手机，最后在桌上找到，是裴舟回家的时候刚带过来的。
她手机没有设密码的习惯，打开短视频软件连刷几个视频，她的萌宠呢？帅哥美女擦边呢？鬼畜呢？荒野建造呢？
全都是唱儿歌、讲解作业、知识科普！
她把牙咬得咯咯作响，气红了眼看向罪魁祸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的生活简单得很，刷视频就是最大的乐趣，为什么连这个都剥夺！
裴舟表情淡定，衬得歇斯底里的梁欢欢像个疯子，“鉴于你经常刷视频到半夜，这个习惯不利于养病，在你病好之前我都不会给你解开。”
“密码！我以后都要设密码！”梁欢欢气到手抖，开始设密码。
裴舟气定神闲，“回去拿你手机的时候，帮你接了个公司打来问今天上不上班的电话，顺便帮你请了病假，这几天就先安心养病。”
也是那时候把短视频账号调成青少年模式，手机里的其他东西他都没看。
梁欢欢心如死灰般躺回床上，握着手机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躺得板正，给人一种安详到去世的感觉。
良久幽幽问出一句，“先生，你是不是把我当成日本人来整了？”
裴舟笑而不语，养孩子他也是头一遭，有时既想放手让她能尽快成长独当一面，有时又舍不得看她吃苦，有时想给她最好的，又怕她得到的太轻易变得骄纵。
他独来独往惯了，就算是在生意场上亿的项目也不过是一个念头就能做出决定，很少有这么复杂的心理。
看在养孩子这么辛苦的份上，把孩子拿来玩玩不过分吧？
就这样梁欢欢在裴舟的陪床下住了四天院，多亏裴舟的监督，这三天梁欢欢休息良好，但裴舟又不想让她休息得太好。
鉴于第一晚的时候她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对着裴舟自说自话说了大半夜，之后两天裴舟严格控制她的睡眠时间，早上九点前起，午睡不能超过一个小时。
在充足的休息以及良好的医疗条件下，她的身体恢复很快，第四天就得到医生的允许出院。
裴舟办完出院手续在病房收拾东西的时候，她高兴得像一只上蹿下跳的吗喽，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裴舟把自己短视频账号的青少年模式解开。
趁着裴舟在厨房忙活准备晚饭，躺在裴舟专用的躺椅上快活地刷视频。
没刷多久“叮”的一声，手机收到短信，她一眼瞥见信息中的几个字“工资入账……”，十分迅速地坐起来心脏剧烈跳动着，这还是她人生收到的第一份工资，按照先前的直播盛况来看，这个月收到的工资会是一笔天文数字！
面对这第一次她给足仪式感，端坐好身子深吸口气，做好待会数银行卡余额有多少个“0”的准备，这才点开短信。
“您的账户****工资入账2340……”
一个0两个0三个0……
梁欢欢数着0数到第三个的时候顿住，多少？就三个0？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没错，真的只有三个0，而且三个0之间还有小数点，是2340.00！
耳边传来巨大的嗡鸣声，心跳得比知道发工资时还快，她颤着手登录手机银行查看账单，发现入账的还是那个数，脑袋一片眩晕。
别急别急，可能是数额太大财务那边分几次打款？
她安慰着自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等等。
等待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几乎是半分钟她就要查一下手机银行，最终还是受不了折磨给江曼发去信息：曼姐，这个月的工资都结算了吗？
江曼很快就回信息：刚问了财务那边，财务说都结清了。
梁欢欢耳边的嗡鸣更大声了，两眼一黑有种要晕倒的感觉，这么说自己上个月勤勤恳恳直播就挣了2000+？
每天几十万上百万的礼物分成呢？提成呢？签约金呢？
她又气又慌，将字打得飞快：为什么公司只给我发了两千多块的工资，我上个月直播的礼物收益按照六四分账也超过好多倍了吧？还有五百万签约金呢，为什么这些都没发？
这回江曼没有立即回消息，梁欢欢死死盯着跟江曼的对话框，等了很久终于见到上面显示正在输入……
江曼：我刚跟财务那边核实了你上个月的直播流水，欢欢，我觉得你没有好好看合同，你没能完成业绩所以只能领基本工资，至于签约金的事，你再好好看一遍合同吧。
梁欢欢眼前越发的黑，差点从躺椅上跌倒，缓了缓才稳住身子站起身跑回自己的院子翻箱倒柜找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