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伊万是在上怪物学的时候被叫出去的,史蒂芬教授递给我们两个每人一个档案袋,告知我们需要尽快赶过去。
“你们在两次实习中表现卓越,尤其是在对付实体怪物上。希望你们这次也好好表现,调查员们。”他说。
伊万朝我投来一个眼神,他爱炫耀的毛病又犯了,而我很不幸地能看懂他在用眼神说“瞧,我们就是这么出色”。
“我们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我这么说着,从他的手中接过档案袋,将伊万的那份递给了他。
“愿人类永存。”史蒂芬教授说。
“愿人类永存。”我和伊万紧跟着说道。
史蒂芬教授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而我和伊万一边朝宿舍赶去一边在路上解开档案袋,开始翻里面的资料。
“所以……我们这次要对付的是……哇哦。”伊万拿出一张照片,吹了个口哨。
“什么?”我没能第一时间拿出照片来,因此也不知道伊万在惊讶什么。
“这个伤口可真是血淋淋的。”他把照片递给我看。
照片上的尸体有着明显是被尖锐的东西抓出来的狰狞的伤口,他们每一个都睁大了眼睛,表情惊慌,看起来见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不过对于要我们才能处理的事情来说,这种惊慌倒是正常的。
“看起来我们要面对猛兽了。”我说。
“我们有不面对猛兽的时候吗?”伊万这么说着,将照片放回档案里,“校门口见。”
“下一班校车在十五分钟后。”我说。
他开始朝着自己的宿舍方向奔跑,而我也冲进自己的宿舍,用力推开房门,把衣服和我需要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地塞进里面,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到校门口,而伊万差不多也和我同一时间到达那里。
“还有两分钟。”伊万看了眼自己的手表,眯起眼睛往校车来的方向看,“……我其实一直想说关于塞壬的事情。”
“终于来了是吗?”
“不不不,我不是要责备你。”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而伊万显然被我的眼神刺激到了,他开始大叫起来。
“怎么?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拿着别人的错处不放的人吗?”他说,“我知道你当时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很不好受,不过我查了查资料,发现其实半人半鱼和长着人头的鸟都被称作‘塞壬’,这个词语的意思被扩大……”
校车来了,司机抽着他的劣质烟草,用粗糙的声音催促我们赶紧上车。
我和伊万坐在脏兮兮的座椅上,听着公交车的发动机发出轰鸣。
“我觉得我们学校应该换个校车。”伊万说。
“这辆车可经过了改造,不要嫌它破。”
我虽然这么替校车开脱,但司机的开车技术加上颠簸的路况让我很难受。我们之前都没有做过这个东西,因为我们根本不是在上课的时候被通知自己被分配了一个任务的,实习菜鸟们都会提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干什么,而不是急匆匆地收拾行李,跳上校车,然后在火车上继续看教授给的档案。
我和伊万在火车上相对而坐,拿自己的膝盖当桌子,开始翻阅自己得到的档案。
“有很多能够造成这种伤势,普通的野兽也能。”伊万说。
“如果这件事情需要我们来处理的话,那就不是野兽。”我说。
但能造成这种伤势的怪物还是太多了。
“伤口很长,我想……这是个……呃……”伊万果然卡壳了。
“你上怪物学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听过哪怕半句话?”我对此感到很不满。
他从来不好好上自己的选修课程,我不明白,如果他一开始没打算好好学这门课程的话那为什么当初要选这个课程呢?还不如去学点他自己喜欢的,反正他总是在研究如何吸引人的注意力,还不如去找找有没有能提高他说话艺术的选修课呢。
我查看着照片,把其中一个拿了出来,递给他。
“瞧瞧这个,伤口贯穿了整个躯干,三道。我想这不是猛兽,它们会造成不止三道,但这些照片上……”
“只有三道,没有例外。”伊万说,“所以它只有三个指头。”
我点了点头,这个推断可以排除大部分的怪物,但剩下的也会有很多,毕竟它们都长得奇形怪状的。
伊万低下头去看其他的资料。
“这些人都很惊恐,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嗯,怪物都挺可怕的,所以我想这点没有参考性。”他这么说着,往后翻,“死亡时间很固定,看起来我们这次的对手有个固定的时间表。”
我看了他的档案一眼,翻到和他相同的位置。
“几乎都是在晚上。”
“唯一的例外是这一位。”伊万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张照片,“这位先生……被巡逻队发现死在一处空地上,死亡时间大概在下午四点到五点。”
“他被发现的太迟了,我不觉得这个时间会很准确。”
“你觉得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在晚上死亡的吗?”
“每个怪物都有自己的特点,它们不会轻易改变,除非有什么刺激促使它们这么做。而这种刺激一般是和它们传说相关的,也就是说,我们应当从这个特例入手,找出其中有什么不同。”我看了看窗外,火车正要经过一个隧道,“然后我们就能进一步缩小范围。”
“我们也可以从当地的传说入手,怪物们总是会待在熟悉的地方,而这种行为模式往往会和当地的传说互相呼应。”伊万说。
“喔,我还以为你都不听课的。”
“拜托,我们还有作业和考试呢,我在这些事情上可没麻烦过你。”
我翻了个白眼。
“如果你觉得在图书馆学习的时候坐在我旁边不算麻烦的话。”我说。
火车通过了隧道,我重新低下头去查看资料。
“他们的职业,年龄,还有人种都不同。”我说,“没有共同点,除了时间。晚上……”
这个时间可真是糟糕,大多数……哦好吧,几乎是全部的怪物都会选择在夜晚出没,它们对此情有独钟,这一点也无法帮助我们再次缩小范围。
“所以为什么在晚上,而又为什么这一位是个例外呢?”伊万问道。
“我们马上就知道了。”我说。
我们在下了火车后就立刻赶往发出请求的警察局,和负责这位案件的探长乔见了面。
乔留着古怪的胡子,思考的时候总会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从上往下抚摸自己的嘴巴。他看上去很怀疑我们两个的身份,盯着我们拿出来的证件看了一会,又开始质疑我们两个的能力。
“我可没时间当你们的保姆,”他说,“所以如果你们不能处理好这件事,我还是建议你们趁早回去找妈妈吧。”
他显然被这件事情弄得焦头烂额,说话的时候额头上的皱纹就没有消失过。
“如果你想要一个更厉害的调查员,那我对此感到抱歉,因为显然我们的教授认为两个小孩就足够处理你们这群成年人处理不了的问题。”伊万说。
“喔!”我赶紧抓住他的胳膊,朝对我们怒目而视的探长点点头,“不好意思,我是说,我们在过去的案件处理中表现优异,我们的教授认为我们同样有能完美解决这件案件的能力。如果您对此有疑问,您可以打电话询问史蒂芬教授,他的号码是……”
探长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伊万,从我们中间走过,同时用他健壮的体魄把我们两个撞开了。
“跟我来。”他说。
我们两个赶紧跟了上去,探长走得很快,看得出来他还在因为伊万的话而生气。
“你就不能学学怎么说话吗?”我朝着伊万低声吼道,“我们接下来还要和他们合作呢,惹怒他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
伊万则对我的指责很不满。
“嘿!你也听到他说什么了!如果忍下来只会让他觉得我们好欺负。”
“你真是个大蠢蛋。他请我们来的,如果想不让更多的人死掉,他就得告诉我们他知道的事情!”
“你才是蠢货!”
伊万丢下这句话,先我一步坐上了探长的车,而我跟在他后面上了车,沉默地等待探长发动汽车,带我们去他要带我们去的地方。
“我们在火车上看完了所有的资料。”伊万最先开口说道,“最早的一例已知受害者是在一个月前被杀害的。在那之前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吗?”
“不,一切都很平静。没有抢劫,强|奸,谋杀,什么都没有。直到那个可怜的家伙被发现死在自己的院子里。”乔说。
“我们说的不是这个。这不是普通事件,它不能用普通的思维来解释,或许是一些小事。一些莽撞的年轻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闯入某个空房间或者惊扰了死者……只是打个比方,我们不处理灵体类的案件。”
“噢,我想没有那个年轻人在干了坏事之后会自己跑来跟我们忏悔的,更别说他们做那些事的时候脑子都不清醒。”乔说,“或者你们要先去教会问问这里的神父?”
“不,怪物的诞生并不是因为宗教。在宗教诞生前怪物就存在了,然后人们用自己的方式对它们的存在进行了解读,所以宗教才因此诞生。而我们查阅相关的资料也只是因为这其中有对它们的描述,比如说天启四骑士,又比如说撒旦。”伊万说。
“所以你不相信上帝的存在?”乔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我看得出他正在为了年轻人的疯言疯语而在心里大笑。
“事实上,上帝是否存在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被证明。根据相关资料中的描述,我们更倾向于天使也是怪物的一种,只不过与伤害人类的怪物敌对,因此才被人类视为救世主。通过分析这一点,作为它们统领的上帝很有可能是一个更大的怪物。”我说。
“真像是异教徒会说出来的话。”乔说。
他在街边停下车,推开车门,我们也跟着走了下去,推开贴着黄色封条的门,走进了第一个案发现场。
“布鲁斯一家,约翰·布鲁斯,玛德琳·布鲁斯,还有他们的女儿,崔西·布鲁斯。一家三口,在晚饭时被发现死在餐桌旁。”他这么介绍着,站在走廊中间,为我们让开地方,“现在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吧,调查员们。”
我和伊万对视一眼,彼此都不想先开口说话。
“家具没有变过吗?”伊万向探长询问道。
“没有。一切都保持原样。”乔说道。
我开始查看餐桌,又顺着痕迹看向餐桌旁边的落地窗。
“它从这里进来……”我抬头看着玻璃的破碎情况,“它从上面下来,所以上面的玻璃破掉了。”
伊万听上去不情不愿的:“没错,布鲁斯一家的尸体上还有着玻璃碎片,我猜他们没来得及反抗就是因为玻璃妨碍了他们,甚至有块玻璃碎片插进了玛德琳的眼眶……”
“我知道这个。”我说。
乔探长站在一边看着我们。
“所以你们调查员在开始之前要先吵一架吗?”他问道。
我看向别处,调整了一下我的心情,伊万也是。总之我们把目光转回来的时候,我想信我们都做好了对话的准备。
“从偏上的地方进入的话,我想我们可以排除在地面上活动的那些了。”我拿出自己的笔记本,“这里没有树,附近也没有森林,伤痕又是三个,所以我觉得应该把范围缩小在长着翅膀的那些上。”
“喔,所以你们现在有目标了是吗?”乔探长说。
“是啊,对我们刮目相看了吗?”伊万得意地说。
我忍耐住不朝他发脾气。
“事实上,有羽翼的怪物也有很多,长官。就拿你刚刚提到的教会来说,滴水兽也是一种怪物,而它们也有羽翼,也有锋利的爪子。以它们在屋檐上待着的形象来说,想要夺走一个人的生命是很容易的事情。”我说。
乔点了点头,他对我们的态度好了很多。
“走吧,你们还有很多现场没看呢。”他说。
“事实上,”伊万插嘴道,“我们想去那个最新的犯罪现场那里看看,那个徒步的……他的名字是……”
“霍根,杰米·霍根。”我说。
“没错,我们想去看看凯瑞·霍根的受害场所。”伊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