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沙稀里糊涂地被侍从和骑士们“请”到地牢里之后,除了定期来送饭的女仆,就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人了。
地牢建在深深的地下,墙壁和石头地板的缝隙里,残留一些没擦干净的可疑红褐色污渍,看上去就像是老旧电影里杀人魔分尸之后收拾干净的现场。
帝都的四季如春,但是地牢里充斥着一股阴冷。
尔沙不得不使劲地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小毯子,这是她早晨为了应对早晨的薄雾从房间里拿出来的,现在却成为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房间里被密密麻麻的魔法符文包围着,刻在石头墙壁上,铁栅栏上,甚至连送来的餐具上都有符文,彻底断绝了尔沙能够使用魔法逃离的机会。
尔沙试探性地按下了一个黄色的按钮,一股明亮的灯光浮现,把尔沙吓了一大跳,她找了半天,才发现是地牢中一的些符文在发光。
接着她又按下了一个绿色的按钮,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起,石壁上一块沉重的石头落了下来,期间伴随着大量的灰尘呛的尔沙直咳嗽,尔沙有点疑惑的警惕着上前,发现竟然是一个石桌。
再加上尔沙还认出了一些固定的魔法符文是清洁魔法,主要是用来方便的。
可以说这个地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在地牢里生活了几天,尔沙发现除了温度和有碍观瞻的符文,条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甚至能说是很舒适。
她再也不用自己早晨去图书馆取书了,食物和书籍到点就有女仆送来,也再也不用听到城堡里举办舞会的吵闹声了。
除了每天女仆送餐的时候都会对她唠叨一下没什么意义的事,什么银辉大公又给其他的贵族小姐买了什么贵重珠宝,定了什么名家的礼服,除了这个之外,尔沙觉得都很好。
她在地牢里安之若素了,每天就安静的看看书,或者在地牢里锻炼一下身体什么的,简直就是性格内向的人的理想人生。
与之相比,提马耶芙那边就很是吵闹了。
城堡的接待室。
今天管家请了帝都最有名的珠宝商人和服装设计师来城堡,她们手中随随便便的一段蕾丝,一枚纽扣,普通家庭可能一年攒的钱也买不起。
此刻全都聚集在接待室里,熙熙攘攘如同在魔法市场摆摊的小贩,尽力地推销着自己的产品。
提马耶芙坐在沙发上,把手里的红酒杯一饮而尽,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他皱着眉头问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内厄姆道:“当初我为什么会允许她们进入我的城堡?这肯定有什么理由的。”
离他坐的沙发不远,是朦胧的纱帘。
纱帘半遮半掩,一群花枝招展的贵族小姐们在纱帘的后面,她们穿着华丽的衣裙,正在对着服装设计师和珠宝商叽叽喳喳,满脸的都是兴奋。
内厄姆知道这不是个需要他回答的问题,提马耶芙只是想要发一下牢骚而已。
但是他还是在心里回答了一下。
殿下,这都是因为该死的《调教兔子的一百零八式》。
这本书已经不知道是在折磨您还是在折磨尔沙小姐了,您现在过得水深火热的,但是尔沙小姐在地牢里岁月静好呢。
内厄姆看着提马耶芙皱起的眉毛,和不甚耐烦的冰蓝色眸子,心里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提马耶芙开始了每日一问:“那个该死的女巫没有说什么吗?”
内厄姆一板一眼道:“尔沙小姐并没有说什么。”
提马耶芙道:“她对于我买了很多珠宝给其他人的评价呢?”
黑发副官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陷入了沉默。
提马耶芙咬了咬牙。
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小兔子难道就一点也不贪婪吗?看看他身后的贵族小姐们,一个个的笑容完美无缺,嗓音都能滴出来蜜了,为什么兔子就像是石头一样又冷又硬?
提马耶芙的侧方,贵族小姐们聚成一团,笑语晏晏。
表面上在跟设计师和珠宝供应商在沟通,实际上大家都微妙地互相牵制着,用扇子后面的眼睛不住地偷瞄那个坐在沙发上按着剑柄,释放着低气压的男人。
她们前几天被接入了城堡,没有和传说中的银辉大公正面接触过,只是去试探了一下那个在社交界很有名的,大公殿下带回来的家庭教师,没想到居然被那个野蛮人使用了极其粗鄙的手段恐吓了。
幸好大公殿下明察秋毫,把那个丑恶的女巫打入了地牢。
今天更是因祸得福,大公殿下把全帝都最好的奢侈品供应商都请了过来,供她们随便选择。
最重要的是,她们也第一次见到了大公大人!
这个机会是多么的珍贵,这是她们嫁入皇家的机会,能够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下的机会!
看着那个端坐在沙发上的银发男人,很多小姐们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痴迷,矜持一点的小姐也不住地摇着扇子,面露红晕。
传闻也太夸张了,大公本人根本不像是传闻中的那样啊,甚至最开始见面的时候还和她们打了招呼呢。
“殿下!”其中一个贵族小姐实在是忍不住了,在其他小姐的瞪视下,转着腰肢,缓缓地走向了提马耶芙。
“十分感谢您邀请我们来,本来不是您的错,您不需要破费的。”
“啊。”提马耶芙隐藏住了一丝的不耐烦,露出了一个微笑,“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尽情享受就好。”
最好享受的那只兔子受到非常大的刺激,从地牢里跳出来。她难道不知道只要她服一点软,这些珠宝首饰、华衣美服就都是她的吗?
“殿下。”其他的贵族小姐看到这个情况,也纷纷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恭维着提马耶芙。
原本清新的空气沾染上了各种各样的香味,连原本坐在提马耶芙不远处的内厄姆也不得不换了一个位置。
内厄姆退出包围圈,狼狈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挤得皱巴巴的衣服,推了推眼镜,同情地望向了包围圈的中心。
小姐们啊,连你们的家主都不敢这么对待银辉公,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提马耶芙眼睛里的蓝色冻住了。
他的下颌线条陡然绷紧,周身的魔素涌动了起来,围着他的一圈人都能感觉到骤然降临的压力。
商人们一改精明的形象,悄悄地后退,贵族小姐们也不敢摇扇子了,接待室陷入粘稠的寂静。
提马耶芙苍白的手抚在了黑色的剑柄上。
在婚姻中的人都是怎么和自己的伴侣们生活在一起的?
他们的忍耐力都这么强的吗?
他现在仅仅是几分钟,就已经忍不了了。
在室内的所有人,身体都陷入了僵硬。
内厄姆直觉不好,他挤过他面前贵族小姐组成的包围圈,恭敬地对提马耶芙道:“殿下,我们不得不走了,接下来还有紧要的行程。”
然后转头,对着小姐们行礼道:“冒犯了,各位尊敬的小姐,向您们致以最诚挚的歉意,今天所有的消费由大公府买单。”
贵族小姐们松了一口气,顺着台阶都纷纷下来了。
“哪里,是我们失礼了,还请殿下和爵士不要放在心上。”
“是啊,今天很不好意思,回头再送上赔礼。”
贵族小姐们一边说一边后退,很快就离开了房间,商人们早就见缝插针地退下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内厄姆的心里浮现了淡淡的忧伤,这就是他反对大公殿下接见贵族们的原因,他对于想要靠近他的贵族是十足的不耐烦,甚至是有可能见血的,偏偏大公殿下自己感觉良好。
看来之后大公殿下的传闻,在帝都里又要甚嚣尘上了。
提马耶芙穿着合规的银色礼服,像是雪人一样冰澈,但是看上去像是比在战场上还要累。
他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的问:“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那个小兔子就没什么话想和我说吗?在地牢里一句话也没提过我?”
内厄姆同情道:“据我所知,并没有。”
提马耶芙的神色越发阴沉,他敏感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觉得我很可笑吗?”
内厄姆神色一紧,大公的脾气最近是越来越差了,这真的不是他的错觉,必须得想个办法了。
他献策道:“殿下,我觉得养兔子不一定需要让家兔和野兔竞争。”
提马耶芙眉头解开,歪了歪头,疑惑道:“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在舞会上让尔沙小姐意识到非您不可。”内厄姆等着提马耶芙的压力,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教廷的人要进入帝都了。”
教廷的人要进入帝都了。
尔沙翻着今日的《贤者日报》。
不知道为什么女仆最近来送饭的时候,每天都会给尔沙带一份最新的报纸。
虽然好几天《贤者日报》的头版头条,只是银辉公带着女伴们的巨额开销这样芝麻大的小事,但是其他的板块意外的很有信息点。
帝国的皇帝与教廷举行了双边会谈之后,居然要和教廷进一步合作,共同研发魔药和魔纹。
要知道,银辉公是教廷最大的资助人,而教廷也一直表现得都是以银辉公马首是瞻的模样,现在和皇帝的动作不得不让人深思。
但是这都不是尔沙关注的点。
尔沙想到的是,教廷的代表进入了帝都,那就代表着原书的男女主都来到了帝都。
想到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和面瘫的男孩,尔沙不由得抚上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