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白的裸照是在带有雾气的上学清晨被大家发现的。
照片贴在校园围栏上，有六张A4纸的大小，每隔一米就贴有一张。
裸露的躯体和放荡的神情令人感到不适，围观的同时，一些家长赶忙将其撕下来，咒骂着扔进了垃圾桶。
即使在大部分学生来到学校前照片已被全部取下，但这些图片早就在网络上传播着，对于学业繁重的学生来说如同注入了兴奋剂，事情很快传得人尽皆知。
薄雾过后出现暖阳，这在秋季不常见，万里无云，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祥和感。
教室内很温暖，只有祈白感到寒冷，身体不住发抖，因羞耻，因愤怒。
隐匿在周围的打量和窃窃私语都同他有关，教室外也人满为患，都带着戏谑的神情来看他的笑话。
他仿佛要被盯出一个个血窟窿，手指紧攥着，似要融进骨血之中。
朱彰失望的眼神让他痛心，陈谨言怜悯的神情令他作呕，沈钰琛平静的凝视反倒给他莫大的安慰。
祈白不由自主接近他，他的眼眶擒满泪水，怎么也无法将其与早晨的照片联想到一起。
“现在AI什么都能弄出来，你相信那照片里的人是我吗？”祈白哽咽地问道，抬手想要触碰沈钰琛的肩膀。
沈钰琛慌乱躲开他的接触，惊恐地喊道：“小白，你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万一那人给你传染什么病的话...”
沈钰琛的话引起大家的共鸣，纷纷对祈白投来警惕的眼神，他的前后桌甚至将桌椅搬远了些。
祈白石化般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他抓住沈钰琛的衣领，拳头已预备着朝他脸部击去。
沈钰琛正愁没有揍他的机会，等待着这一拳落下来，接着就有还手的借口。
沉重的碰撞声响袭来，沈钰琛没有感到欲想的疼痛，而是祈白跌倒在地，陈谨言正站在自己面前。
“你干什么，还想打人？”陈谨言下意识冲过去地推开祈白，少见的愤怒情绪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脸上。
祈白立刻爬起来，已是泪眼婆娑，随手拿起身旁的书本就朝陈谨言扔过去。
书本被沈钰琛稳稳接住，他朝祈白缓缓走过去，身上给人一种欲致人死地的暴戾气息。
朱彰赶紧拦住沈钰琛，当了次和事佬：“钰琛，多年朋友的份上，你还真要动手啊？”
“谁TM和他是朋友？一看见他我就感觉恶心。”
朱彰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嘴巴张得老大，有些无所适从。
“行了，他没伤到你不就行了？”陈谨言也劝慰道，沈钰琛听见他的声音，心里软绵绵的，怒火也消了一半。
巨大的开门声在喧哗的教室里也显得微弱，陈思锦站在教室门口，表情严肃。
“都在干什么？要上课了还不回座位上！”她同时朝着教室外的学生吼道：“外面还不走的就滚进来站在后面一起上课。”
大家乖乖回到座位上，围观人群也一溜烟没了影。
她对着祈白叹了口气，刚想宽慰他两句，他从她身边擦身而过，阻拦无果，径直离开了。
陈思锦即使严令班内不许谈论此事，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事，私底下怎能堵住悠悠之口？
祈白就在一周后退学了。
他的书包仍放在书桌里，他什么也没带走。
朱彰还尝试和他联系，他就像人间蒸发一般，电话和住址都不再是原来的那个。
“这算个什么事啊...”
“好事啊，我看他走了，大家都开心。”
“钰哥，你老实告诉我，你和祈白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朱彰问道，眼神不断瞟向陈谨言。
“我感觉你瞧他的眼神，像是想杀了他。”他接着说道。
沈钰琛自以为隐藏得不错，没想到被轻而易举看出来。
“以后别和祈白来往了，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沈钰琛说完这句话，独留朱彰在原地沉思。
他走到陈谨言身旁，平时有事没事就想瞧瞧他在干嘛。
“你漏了个受力。”他俯下身，揽住陈谨言的肩膀，用手指了指，贴着他的耳侧呼吐出温热的气息。
陈谨言身体僵住，本就混乱的思维在此刻直接溃散掉。
他不知道现在在教室吗？为什么要贴得这么近？好像很多人在盯着看......
陈谨言思绪发散着，沈钰琛变本加厉，直接将脸贴上他的脸颊，问道：
“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柔软触感袭来的一瞬间，陈谨言微微一偏头，躲开了。
他无奈地对沈钰琛说道：“回去给我慢慢讲吧，你先回座位上。”
“不行，你怎么能赶我走呢，上了这么久的课你就不想我？”
沈钰琛直接蹲在陈谨言身旁，耍起了无赖。
他们俩推搡了会儿，高文景在一旁沉默注视着，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有点明白了。”
沈钰琛和陈谨言齐齐转头，对他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大师，你又明白什么了？”陈谨言问道，笔在手指间转动着，下意识的动作让沈钰琛有些恍惚。
“你们是同性...”
恋字还没发出声，陈谨言猛地蹿起来捂住高文景的嘴，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高文景被吓得后退半步，沈钰琛也随即站起来，扒拉开陈谨言的手，用纸巾擦了擦，略显不满地将高文景推得更远。
“我的嘴倒也没这么脏。”高文景说。
“你别乱说话，我们...”陈谨言心虚得很，迎上沈钰琛的视线时又难以矢口否认。
“我们是同性恋碍着你了？”沈钰琛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他们三人能听得清清楚楚。
陈谨言靠坐在桌沿上，叹了口气，泄气般低头搓揉着手。
高文景慌乱地摇头，同时像震动弹簧一般不停摆手。
动作略微滑稽，他做完后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很新奇。”
“之前游淑给我说你们是这个关系，我还不信呢。”他又补充道。
陈谨言觉得头很晕，他和沈钰琛在学校也没干啥啊，游淑怎么会知道？
沈钰琛兴奋地拍了拍陈谨言肩膀，说道：“她也能看出来，是不是因为我俩夫夫相啊。”
“......”
回家路上，沈钰琛哼着轻快的歌。
两人用了一年多的自行车不堪重负，就在前一天链条和脚踏都坏了，现在他们步行回家，时间虽久不少，可凉爽的天气相伴而行倒也惬意。
沈钰琛边走边拿出手机和陈谨言自拍，然后将照片分门别类放入不同相册中。
“真是夫夫相。”沈钰琛再次感叹道。
“一点都不像。”陈谨言拿过手机仔细看起照片，又忍不住感叹道：“你比我好看很多。”
沈钰琛靠过去打量陈谨言的五官，立体和谐，皮肤好，脸也小，怎么看都是好看的，而自己在陈谨言眼中却更为好看...
他突然有些感动，爱一个人就会觉得他是最好的吧。
“你就是太喜欢我了，唉。”这一声叹息让陈谨言摸不着头脑，眼皮不自觉地抽了两下。
“我确实喜欢你，你为什么叹气？”
“即使爱我，也要明辨是非黑白，不要把我神话了，我只是一介凡人。”
“我从来没有神话过你啊，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怎么是胡言乱语？你说我比你好看很多，明明咱们只是长相般配而已......”
他们闲扯到家门口，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就看见门口站立的两个人。
舅妈和舅舅一齐堆着尴尬的笑颜，朝他们迎面走过来。
陈谨言戒备般向后退去，还是礼貌地喊了声：“舅舅、舅妈。”
舅妈亲切回应着，舅舅则是心虚地看着地面，不停搓揉着手。
“有何贵干？”沈钰琛贴在陈谨言身后，搂着他，将脚边的石子用力踢向一旁。
“我本来我想一个人来看看你，你舅妈非要跟着来。”舅舅说道，陈谨言透过他的眼神，仿佛能感受到怜爱和失去已久的亲情。
“有什么事直说吧。”他略显冷漠地问道，并没有因为舅舅的眼神而心软。
“侄儿，我们也不想和你闹得这么僵，还是房子的事，就当舅妈向你借的，等到你弟弟读上初中，我们立刻还给你。”
舅妈上前握住陈谨言的手，随即把另一只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塞给他。
沈钰琛直接扯过她手里的破烂玩意儿，随手扔在一旁。
她先是一愣，随后破口大骂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东西给你的啊，你说扔就扔。”
“别再打小言房子的主意了，让你们多住几年已是念及那不存在的旧情，还有脸跑来这里得寸进尺？”
沈钰琛话一说完就被舅妈扇了一巴掌，他没有惯着她，胳膊肘一伸，就把她撞翻在地上。
舅舅赶紧上前想抚她起来，她赖在地上打着滚，嚎叫着，然后大声嚷道：“打人啦，打人啦，云山的学生打人啦。”
面对无理取闹的泼妇，沈钰琛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但是此地位于偏僻的巷道深处，本就没几家常住户，大街上的人更是不可能听见巷子里的声音。
“舅妈，要不你滚到街上再喊，不然没人能听见。”陈谨言说道，拉着沈钰琛越过她，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舅妈顷刻间闭上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指着陈谨言破口大骂道：
“你个吃里爬外的死东西，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不求有什么回报，连帮个忙也不肯。”
她又看向沈钰琛，冷笑道：“之前我还疑惑你为什么要和他住在一起，原来你们他妈是该死的同性恋，天天睡一张床上插PY方便得很吧。”
话说得越来越露骨，沈钰琛涨红了脸，两三下走到她身前。
“咋的，还敢动手啊，你打啊，有本事你来打！”舅妈说着将脸伸过来，唾沫横飞，眯着眼露出得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