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六年前，向大图书馆。

公共自习室里，身着白衬衣牛仔裤的郑如常正在认真地阅读文献资料。

旁边位置上，坐着一袭米色棉麻长裙的美丽。

她的目光则定格在眼前摊开着的《播音艺术》一书上。

两人周围的座位，都默契地空着。

其他前来自习的人，都自觉地选择了稍远一些的位置。

突然，美丽用手捂鼻，“阿嚏。”

郑如常立刻转头看她，然后扭身从包里拿了一条薄薄的咖啡色毯子，盖到美丽的身上。

常来图书馆的人都知道，自习室里的空调有自己的脾气，时而有用，时而过于有用。

体会到薄绒的舒适感，美丽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

微微倾身，试图靠近郑如常的耳边。

察觉到美丽的意图，郑如常弯下些身子配合她。

声音细细如嘤，“郑如常。”

“嗯？”耳边传来一阵从未有过的酥麻感觉，郑如常快速眨下眼睛，喉结微动。

美丽笑得狡黠，“学校这么多女生，你怎么就让我捡了漏了？”

听罢，郑如常眼神看向美丽，语气笃定，“因为我在等你啊。”

美丽眨巴下双眼，受到了会心一击。

坐直身体，把书拿起来，挡在两人中间，偷偷摸摸地笑起来。

郑如常也心满意足地扬起笑容，转过头继续看书。

没过一会儿，美丽将书下移五厘米，露出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郑如常的侧脸，明目张胆地犯花痴。

过了五秒，她拿起手边的留言条，撕下一页，唰唰写上一句话，然后动作轻柔地推到右侧。

郑如常刚好看完一篇论文，看到某人鬼鬼祟祟的动作，感到有些好笑，拿起纸条。

读完后，他转过头，某人赶紧用书挡住脸，掩耳盗铃也不过如此了。

郑如常拿起笔，没有迟疑地写下回答。然后将纸条推了回去。准备继续下一个学习任务。

美丽感觉手部酸痛，将书轻轻放下。拿起面前的小纸条，待看清上面苍劲有力的几个字以后，立马开心地笑了。然后拿起书，专心学习。

郑如常偷偷瞄了她一眼，也开始专注地看书。

两小时后，美丽右手撑着脑袋，扭头看郑如常。然后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到饭点了吧，她想吃馄饨了。

然后，空旷的自习室里，突如其来的一声吞咽响起，格外清晰。

美丽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郑如常便转眸对上了她的视线，一如既往的温柔眼神，此时却带有一丝揶揄。

“你这是，垂涎于我的美色，无法自拔了？”

“想太多了，我就是单纯的饿了。”

“哦～”郑如常故意拖长尾音，增添了一些缠绵。

此时，美丽的肚子恰好传来咕噜声。

郑如常合上书。

在出发去食堂吃饭前，郑如常说要去一趟洗手间，让美丽在图书馆门口等他。

……

回忆总是在不经意涌现，有时让人措手不及，有时让人倍感怀念。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图书馆，动作言语都有意地放缓了下来。

美丽低声道，“之前的公共自习室做了调整，现在是独立的了。”

郑如常柔声说，“没关系，去四楼文献室吧。”

“嗯？现在看文献吗？”

美丽有点意外，真的要看文献吗？

郑如常淡笑，“我想找一本书。”

美丽点头，“好。”

两人从一楼乘电梯，直达文献室。

美丽跟着郑如常进了文献室（三）。她开口，“书的名字叫什么，我们一块儿找。”

“《国际对外贸易史》，名称是手写的，很久以前的一本书了，封皮也很旧。”郑如常认真解释，尔后又小声地说，“希望它还在。”

美丽比了一个ok的手势，转身准备去文献搜索区。走了几步后又顿住，转过身子问他，“你刚才说希望什么？”声音太小了，她没有听清。

“希望能找到，这本书很重要。”

“好。”

郑如常循着记忆里的位置，仔细地一一看了过去。另一边，美丽搜索出来的国际对外贸易史的书，几乎都是近年来出版的，没有一本完全符合描述。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找到。

郑如常不由得感到有些失望，是过去太久了吗？

美丽走过来，发现郑如常的情绪有些许变化，“要不去网上搜一下？旧书网肯定会有的！”

郑如常看向她，温柔地笑着，“没关系。”

“但是……”美丽还想说什么，眼睛却刹时瞥见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图书管理员向他们所站的位置走了过来。

“看你们转悠半天了，是在找什么书吗？”

美丽眼神一亮，赶紧将郑如常的描述又对着管理员完整地复述了一遍。

管理员面露疑惑，后又转为思索。

一旁，美丽和郑如常对视了一眼，默默等待。

“你们在这儿等一下。”

管理员说完，拿出手机，一边拨打电话，一边向外面走去。

郑如常说，“麻烦您了。”

两人在原地等了几分钟，管理员再次返回。

“你们去六楼的仓库管理处，赵老师现在在帮你们找。你们运气好，这批书明天就要运出去了。”

美丽的眼神亮了一下，郑如常也是一脸的惊喜，“谢谢老师。”

两人赶紧去电梯口，觉得太慢了，又直接爬楼梯。

进了仓库管理处，美丽小声的喊了一句，“赵老师好。”

一位颇有儒雅气质的中年男性拿着一本书从远处走了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一本，不过现在不能借阅了啊。你们可以现在看，需要的地方就用手机拍一下。”

“好的，谢谢老师。”郑如常动作小心地接过。

看清封面时，松了一口气，找到了！

“看完了给我，我在10-11那儿。”赵老师打好招呼，径直去处理工作了。

“好的，谢谢老师。”美丽应答完，转过头对郑如常说，“太好了。”

见郑如常没有翻开书，只是静静地看着古旧的封皮，美丽感到有些疑惑。“不翻开看一下吗？”

郑如常将视线定格到美丽的脸庞，就这么看了五秒钟。

然后谨慎地将书翻转到最后一页，右下角的封皮折角处有一个半贴在书面的借阅记录表。

他郑如常动作轻柔小心，引起了美丽的好奇。

她将脑袋凑了过去，“是什么啊？”

郑如常小心翼翼地从记录表的后面扯出一张泛黄的纸条，然后递给美丽。

待看清是什么后，美丽瞬间惊讶地睁大双眼，“我还说怎么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找了好久！”

郑如常淡笑不语，神色温柔地看着她。纵使纸条页面泛黄，墨水印下的字迹却依旧清晰可见。

‘谢谢你等我。’

‘谢谢你 出现在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