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凝滞了一会。
乔可儿没听到对面的人说话，有点懊恼自己乱说话，只有盯着菜单看。
其实她是有点饿，也喜欢吃火锅，尤其偏辣的口味，可是对面这位的口味一直很清淡。以前家中餐桌上从来没出现过不健康食品，比如红油火锅这种方外之物。
对，黎家人统一称火锅，麻辣烫，烧烤，一切的街边摊和大排档为方外之物，不能上桌的。
乔可儿选锅底就选了半天，等在旁边的服务员不好催促，只能委婉地提醒，要不我等会再来。
“不用，就选红油锅底。”黎岱在单子上勾上，雷厉风行地又勾了好几样东西，“先上吧，其他的等她慢慢看再加。”
“好的。”
服务员很愉快地走了。
乔可儿抬眸看终于说话的人，“红油锅底很辣的。”
她很怀疑这种被养得娇贵的不行的霸总胃能经受红油的摧残。
“尝尝。”
“……你最好叫李秘书先准备胃药。”她好心提议。
黎岱扯唇：“到时再说。”
乔可儿也不好再劝了，眯眼看服务员送过来的单子。
好家伙，脑花，鸭肠，鸭血，牛百叶……
这是内脏大聚会么。
她爱吃，可是黎岱根本不吃这些。
“你……”她摇摇头，又给服务员招手，“加菜。”
这次她选的很快，几下就勾好了。
“怎么了？”黎岱凑过来看她的加单，薄唇莫名翘了下，很快又紧抿起唇。
“点一些你能吃的，毕竟是我请你吃饭。”
“哦。”
点完菜，没话题了。
乔可儿努力用刷手机来降低存在感，一会刷到自己比赛的视频，一会又刷到黄文秀在鹿鸣岛带人收拾宋雨的视频，下面的评论区已经把人名暴出来了。
她盯着看了会，在想苏立明两口子要怎么收拾局面。
黎岱的声音适时响起：“没有什么现任。”
“啊？”她反应了会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说，没有什么现任。”黎岱重复一次，深眸看着平淡，望进乔可儿眼底时，却又有烫人的温度。
乔可儿收回视线，笑笑：“Yuko不和你的心意？”
“舟舟说她很有趣，不反感她。”
“还说……”
“这是您的锅底。”
服务员把满盘红油端上来，身后还有个推车，上面放满了菜。
乔可儿看着服务员开火，帮他们盖上盖子，道了谢，要说的话也没再说出来。
有些话果然是被岔开，就再也不会说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讲缘分，说话好像也是。
两人之间隔着即将沸腾的红油，蒸汽升腾带出呛鼻的辣味，很久违的味道让她觉得不真实。
她居然在和前夫友好地吃火锅。
这个男人在她心中是毁掉自己五年好时光的人，强加给自己一段委屈婚姻的人。
是她要奋力逃开的人。
乔可儿抬眸去看对面的人，和他深沉的视线一碰，真实感又回来了。
然后她奋力逃开后准备开启自己的新生活，他们又和平地坐在一起吃午餐。
多么滑稽的现实。
黎岱却要继续她之前的问题：“舟舟还说什么了？”
“没什么了。”
乔可儿心中居然有点像被塞了一团棉花，沉闷地很，不想再说任何他和Yuko的事。
红汤翻滚，噗嗤噗嗤的声音。
她慌忙揭开锅，下了一堆东西，沸腾的油气扑面而来，有溅起的汁液飞入眼睛，滚烫热辣，右眼忽然就很难睁开。
她闭着眼，手上还拿着盖子，摸索着不知要放到哪里，脑中一阵的茫然，心跳不知怎么地和红油锅中的小气泡一样跳的很欢。
干燥宽大的手擦过她的手背，接过了她手中的盖子。
“别动，我来。”磁沉的声音响在耳边，“先别睁眼。”
她手上一轻，接着手臂上有了重量，眼睛要张不敢张，长睫毛扑扑闪地如受惊的蝴蝶。
“起来吧，到我这边坐。”
“不用……”
“坐过来，那边热气会吹到你。”
乔可儿已经站起来，试着睁开眼又赶紧闭回去了，然后感觉身体被坚实的手臂推着走，再被按到位置上。
“别动。”
一阵细碎声音后，男人的气息罩着她，声音就是她耳边一样。
乔可儿想他们的距离一定很近，正这么想着，眼睛上有冰凉的触感。
灼热的眼皮被冰凉侵入，迅速降温，眼睛的灼烧感终于清退。
“感觉好些了？”
黎岱的声音贴着她眼皮一般，乔可儿的长睫不可抑止地抖动好几下，终于缓慢地睁开眼，眼中蓄满水光。
两人几乎贴身，距离近到不可思议。
黎岱正专心握着冰冷的湿毛巾擦着她眼角，墨黑的眼瞳好似要钻到她眼睛里去一般。
乔可儿慌忙退后，他的毛巾扑了个空。
“没事了，不用擦了。”她甚至挪开了身后的八仙椅，和他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
黎岱眉目深沉，盯着她看了几秒，把冰毛巾放在桌上。
“坐下吃东西吧。”他不动声色地坐下，开始用漏勺捞里面的东西。
乔可儿的碗里很快堆成山。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平时在家吃饭就没几句话，分开了更加没什么可说的。
乔可儿把刚才的插曲忘掉，专心吃东西。
这里的辣到了变态的地步，连她都有点受不了，吃的满嘴嫣红，最后还剩下好多没吃完。
黎岱好像并不饿，就动了几筷子。
乔可儿擦嘴的间隙，有点小愧疚，问他：“要不要给你点别的？”
“不用，我不太饿。”
“那你干嘛要进这里？”乔可儿下意识问。
黎岱没说话，只看她一眼，说：“走了，还有会要开。”
两人分道扬镳，没有多说什么。
乔可儿坐进车里，透过车窗看着男人阔步离开的背影好一阵才让老周开车。
*
黎岱很快从顶层办公室俯瞰地面，人和车都变成流动的蚂蚁般，他就是一眼看到那辆车。
车子停在楼下好一会才离开。
李秘书进来，预感老板心情不错，因为他看见了老板忽然翘起的嘴角，只是这里怎么闻到一股火锅味？
他吸了吸鼻子，再三确认。
“别闻了，是火锅味。”
“……”
黎岱边说边解衬衣的扣子，“你们都喜欢吃火锅吗？”
“这个看个人吧，火锅确实有很多人喜欢。”
“吃火锅的乐趣是什么？”
“嗯，大概就是热气腾腾，烟火气？对味蕾的刺激？”李秘书绞尽脑汁，难不成老板要做火锅项目，收购哪个连锁店？
“黎总，有目标公司吗？”
“什么目标公司？”
“火锅店啊。”
李秘书一脸的自信，你就看我这个秘书能力强不强吧，你问一句，我能想到你第三步。
黎岱却忽然皱眉，捂着肚子，“肚子疼，去买药。”
“！”
李秘书心想这该买什么药啊，于是赶紧联系人，柯景山奇怪：“他又怎么了？最近也没事啊。”
“不是，他好像吃了火锅……”
柯景山骂了句脏话，然后给了李秘书说了几种药。
黎岱拉了五次肚子后，柯景山姗姗来迟。
“哟，吃火锅去了，和谁去吃的？”柯景山看笑话不嫌事大。
黎岱靠在老板椅上，懒懒抬眸：“这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吗？”
柯景山笑声更大：“你追女人有你工作十分之一的天赋，你都能驰骋情场于不败之地。”
“可惜啊！”
黎岱懒得理他了，可能是拉肚子掏空了他，面上蔫蔫地。
柯景山看出他有心事，正经起来：“乔可儿喜欢火锅，你就舍命陪君子。”
“不是你说的吗？要喜欢她喜欢的。”
“是这样，没错，只是你追人，谈恋爱，为什么非得吃火锅？不能找个有情调的地方？”柯景山叹气，“你啊，要说你不会谈恋爱吧，你把强取豪夺演绎得淋漓尽致，要说你会谈恋爱吧，你都没追过女人，我敢打赌，你刚刚和她吃完饭是不是立刻就上来了？”
黎岱的眼神已经告诉他答案了。
柯景山痛心疾首：“搞点事情啊，可以送回家，多待一会，让你的身影充斥她的周围……”
“没完了？”
黎岱大概恢复了一点元气，眼风又凌厉起来。
柯景山看他没什么事倒也放下心来，听到他问：“你确定要和夏橙在一起？”
“边走边看吧。”柯景山脸色难得的迟疑。
黎岱没心情过问别人的感情，只是说：“夏橙最近有说过什么吗？”
“说什么？呵，你又叫我帮你打探消息？”
“朋友不就是拿来用的？”
“行，你狠。”柯景山骂归骂，说还是会说，“放心吧，乔可儿和楚清淮不可能，听夏橙的意思，乔可儿只想好好唱歌搞事业，不准备谈恋爱，你自求多福吧。”
“行了，滚吧，我还要办正事。”
黎岱翻脸不认人，柯景山骂骂咧咧地走了。
李秘书却很快一脸严肃地进来。
“出什么事了？”
“星野的MCU芯片供应商肇芯科技说要暂停出货，车厂那边很着急，现在芯片缺口很大，订单根本交不过来，林总应该很快就过来和你商量了。”
“什么原因？”黎岱很冷静。
“他们说目前集团正在被国外的大集团并购，业务可能有变动，这两个月会暂停出货。”
“什么时候通知的？”
“突然通知的。”
“让法务过去，你和林总说，他不用过来了，我马上过去车厂。”
李秘书立刻去打电话。
黎岱起身时把看了眼手机，迟疑了几秒还是划开手机，在上面输入一行字，发送给置顶的头像。
备注是老婆。
*
星野的装配基地在海城郊外，这个时间过去至少要一个半小时。
黎岱一行人坐上车就开始翻资料。
李秘书最先知道情况，给他们详细讲事情经过。
“今天早两个小时才通知我们，还不是主动通知的，是我们的人在追芯片交期，肇芯科技一直态度含糊，拖延了一个星期才说他们内部有变动，国内市场所有货都暂停交付了。”
“拖了一个星期？”黎岱重复着这句话。
“是的，至少一个星期，我们上线装配的倒是可以准时交付，只是后面的订单就难了。”
“缺口有多少？”
“肇芯是我们车规级MCU的最大供应商，目前在售的星野智架系列有几十颗MCU都来自他们，还是最关键的车辆控制和动力系统有关的。”李秘书把资料分给在座的。
采购，研发，销售各部门的老大都在坐，各个眉头紧锁。
采购老总邱总很敏锐地表明自己意见：“黎总，这不对啊，没有哪个公司因为并购停止业务的啊。”
“不管是多大的收购，业务也要正常开展的，况且是这么大的公司，暂停供货，很多公司都没办法接受的。”
黎岱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豁然看向大家：“最近市场上有没有什么风声？”
“邱总，问问其他车厂，先别说我们被断供。”
邱总在业界人脉很广，打了几个电话，大家都看出了问题。
研发老总一掌拍在大腿上：“这是恶意断供啊。”
“其他厂商都正常，只有我们被断供，肇芯想干什么？”
黎岱嗅到了不同寻常，暂时没表态。
“目前智架轿跑，我们销量冲到第一，这是不是友商故意针对我们？”
“就是。”
“没可能，没有人有那么大能耐让肇芯对我们恶意断供。”黎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