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江城是个多愁善感的城市，总是在他人没注意到时忽然下起了雨。

一道道闪电划破寂静的夜晚，云层中轰隆隆的雷声和玻璃发出共鸣，雨水不出所料的降临、

睡在温暖被窝里的萧听禾眉头紧锁，她那原本甜蜜的美梦一瞬间变成了无比可怕的噩梦，甜甜的棉花糖变成巨大且恐怖的野兽，野兽张开大嘴将她吞吃入腹，她猛的惊醒，望着天花板微微喘着粗气，举起手臂挡在眼前，似乎这样就能忘记梦中的场景。

萧听禾近乎是不耐烦的从床上爬起，猛的拉开窗帘，听着外面刺耳的雨声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她靠坐在落地窗旁，看着玻璃上一道道向下滑落的水痕，水痕将街对面的灯光变得模糊不清。

不远处墙上的电子时钟显示才刚刚过三点，这是萧听禾第不知道多少次从睡梦中惊醒，回想起睡前看到的天气预报，她冷笑一声，

“总说会下雪，天气预报下雪这样的骗局骗了多少个年轻人了？”

一觉睡醒，留给年轻人的只剩下被雨水冲刷过的街道，连雪花的残骸都看不见，他们依旧傻傻的相信着下一次下雪的到来，像是期待着所谓的爱情。

索性也睡不着了，萧听禾便起身来到电脑前，将电脑打开，右手边主机里的RGB灯光如流水般晃过，在黑暗中额外的明显。

萧听禾习以为常的打开文档，随后望着空空如也的文档发呆。

她的脑中闪过无数灵感，可灵感就跟飞在半空中的蒲公英般让人鼓起勇气伸手却又捕捉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

坐了一会她实在是无聊，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两瓶酒回来，酒精能够放大人的情绪，也会让她忘记刚刚做的噩梦。

萧听禾平时很少喝酒，她觉得酒精会影响她的脑子，会让她变成和野兽一样的物种，但她也清楚这是目前唯一可以使用的解压办法。

昏暗的房间里回响着某部喜剧作品的声音，萧听禾安静的坐在电脑前，指尖划过冰凉的易拉罐口，听着啤酒在空气下的跳动声音，忽然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熄灭，随后又一次亮起熄灭。

萧听禾拿起看了一眼发现是沈共秋。

她和沈共秋的聊天页面只留下一句空荡荡的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萧听禾：

【？】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没等沈共秋回复消息，萧听禾一个视频通话申请便发了过去，对面很快便接通，萧听禾率先逼问：“小朋友不应该早睡早起的吗？怎么熬到这么晚。”

沈共秋认错的态度也十分明显。

“对不起老板，我不该这么晚给你发消息，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真对不起。”

萧听禾并未将这是放在心上，她盯着屏幕上的沈共秋看。

沈共秋穿着睡衣靠坐在床头，身前放着一本看了一半的漫画书，他只开了床头灯，灯光不是很亮，只隐约将他优秀的眉骨和鼻梁展现在了镜头前。

谁会不喜欢看长得好看还特别讲礼貌的人，就是萧听禾也躲不过。

有沈共秋的话打底，压在萧听禾心头上的压抑感消散了不少，她随口说自己做了噩梦被吓醒，睡不着索性看了会剧。

“那沈共秋又是因为什么睡不着的？”

沈共秋清了下嗓子，拿起没看完的漫画书在镜头前晃了下，“我也睡不着索性就看了会漫画，一不小心被里面的剧情吸引了，就到现在还没睡。”

“你喜欢看《龙珠》？”

“啊，蛮喜欢的。”

“那下次再进书我问问他们有没有漫画书。”

“太好了，我特别喜欢看漫画！”

假的。

沈共秋并没有很喜欢看漫画。

只是睡前和萧听禾的视频聊天让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每一次闭上眼睛他都会记起萧听禾的那句：‘小朋友该早点睡觉。’他试图控制大脑不去想，可又总是控制不住，索性爬起来做点事分散下注意力。

窗外的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没有一点变小的预示，倒颇有一副天漏了一个窟窿的架势。

看这个情况，她就算躺在床上也绝对不会睡着了。

萧听禾：“估计睡不着了，有兴趣聊聊天吗？”

沈共秋急切点头，“当然！老板你想聊什么，我都可以聊。”

这从天而降的大馅饼将沈共秋砸了个正着，能和喜欢的女生随心所欲的聊天他自然是开心的，可是已经很晚了，如果不是因为外面在下雨此时天空应该微微泛亮了……等等，下雨？

“老板。”沈共秋试探性开口，“老板是因为下雨心情不好吗？”

萧听禾懒洋洋的“嗯？”了一声，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后道了声不是，“我说过了，只是做噩梦被吓醒，跟下雨没关系。”

沈共秋：“那老板为什么那么讨厌下雨？”是因为雨天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专家说，人类很喜欢雨天。

雨天会大家有回到家睡大觉的想法，这是从远古带回来的习惯。

也有人说雨天大家无法外出，便会选择留在家里。

专家的话都是在放屁！

说了那么多没有一句有用。

那她不喜欢下雨天是不是就代表她克服了骨子里的习惯？

更何况每每下雨都会让萧听禾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这件事她没有和沈共秋讲的必要。

首先，两个人不熟。

其次，一段关系中任何和对方说过的痛苦都会成为日后刺向自己的回旋镖。

将自己的苦难讲给别人，就相当于将会伤害自己的武器亲手送到了对方的手里，成为一个不可控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她的沉默让沈共秋意识到了萧听禾是不会和他讲不喜欢下雨的原因，既然问不出来，索性也就不继续问了，反而转移了话题。

“老板早上想吃什么？”

萧听禾好看的眉毛轻挑，“怎么？你想给我送早餐？”

萧听禾只随口一说，却没想到沈共秋很坦然的承认了，“是啊。”

带着几分磁性的少年音透过电流声传到萧听禾的耳朵，她抬起手，给面前的电视剧按了暂停键，一时间室内只隐约能听见时钟指针转动的声音。

他的坦然承认让萧听禾心脏猛的跳了一下，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明媚的热烈的感情，她下意识地躲避。

“你听谁说的给老板送早餐就能涨工资？我这里可不支持这种交易。”

沈共秋低头笑笑，“被老板猜中了呢，我就是想在老板面前多刷些存在感，这样老板就会多给我涨点工资，毕竟我现在口袋空空。”

萧听禾哼了一声，气鼓鼓的，“你就打消这个念头吧，外面随便买的早餐就想让我涨工资？想都不要想。”

“谁说是外面买的？”

“难不成你想自己做？”

“外面买的不健康，我亲自做，希望老板不会嫌弃我的手艺。”

沈共秋的手艺萧听禾不是没尝过，那是和江城完全不同的饮食理念，只吃过一次便让她怀念。

“那麻烦你问问沈共秋，他都会做什么样的早餐？”

“沈共秋说只要是萧听禾想吃的，他都会做。”

“想吃小馄饨和锅贴，不知道沈共秋能不能做？”

“沈共秋说他可以。”

沈共秋答应的太快了。

比外卖出餐的速度还要快。

萧听禾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拿出本子和笔写下需要用到的食材。

“对了老板。”

“怎么了？”

沈共秋手心按动笔头轻戳下巴，“附近菜市场早上几点开门？”

“你居然真的打算买食材回来做？”

手机屏幕中，沈共秋嘴角微扬，“答应了老板的事情肯定要去做的，不然老板怎么给我涨工资的机会？”

“老板早点休息，早上见。”

视频挂断前一秒，萧听禾看见沈共秋脱下了睡衣换上衬衫，昏暗灯光下，她隐约看到了那抹粉色，只可惜镜头闪过太快，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象。

窗外的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萧听禾走到窗边，看着内侧玻璃上凝聚了一层水汽，她抬起手，在玻璃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又添了几笔，笑脸变成了飞在半空中的气球，气球的绑线被拴在一个小女孩的手上，而小女孩，没有五官。

*

六点半。

萧听禾准时出现在了书店一楼。

她化了淡妆，浅色遮瑕盖住了眼底的乌青。

耳垂上小小的银色耳环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今天上班的员工只有叶青一个人，苏桑宁报考了驾照，要去哪考折磨人的科目三了，昨天特意和萧听禾请了假，清楚科目三有多折磨的萧听禾十分同情，“去吧，姐相信你可以的！”

叶青到岗打卡后便代替了苏桑宁的工作，待在柜台后处理书店订单。

临近七点，沈共秋拎着奶黄色的双层饭盒姗姗来迟，顾不上打卡签到，径直走向萧听禾，将饭盒放在她的面前。

奶黄色的双层饭盒似乎是某个动漫的联名款，上面激光印着的人物做着POSE，隐约有些熟悉。

“小沈你这是什么意思？”萧听禾掌心托着下巴，面带微笑盯着沈共秋看。

沈共秋倒是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将饭盒依次打开，一个里面是锅贴，另一个是满满一碗的小馄饨。

他从饭盒袋子里拿出餐具摆在桌上，都弄好后坐在萧听禾对面，“这是我对老板的贿赂，不知道老板能不能给个面子尝尝？”

锅贴和小馄饨都是温热的，吃起来一点也不硬。

为了让她能吃的更舒服些，沈共秋掏出了一小盒的辣椒油，辣椒油打开的瞬间，周围都围绕着香味。

“刚做的辣椒油，先吃点再加馄饨汤里，味道会更好。”

居然这么贴心？

以前怕是照顾过不少女生吧。

萧听禾借着吃馄饨的动作掩饰住眼里的想法，馄饨入口的瞬间，她眼睛一亮。

我去！好好吃！

这个味道比路边的早餐店好吃太多了！

饱受江城奇怪味道的萧听禾在这一瞬间找到了自己的命中美食，她这一辈子，就是在等北市的特色菜。

沈共秋坐在对面静静盯着萧听禾看，他没玩手机，即便是坐着，后背依旧是挺直的，见萧听禾一直在吃小馄饨，便将一旁的锅贴往前推了推。

“尝尝锅贴吧，应该会是老板喜欢的味道。”

锅贴微脆，一口下去肉香四溢，萧听禾从心里觉得当初将沈共秋招进来是件正确的事情了。

她顾不上讲话，空闲的左手一直在给他竖大拇指。

沈共秋跟变魔术似的，又掏出了一杯红豆沙牛乳，“喝点东西缓缓胃，别急，都是你的。”

萧听禾猛喝了一口红豆沙牛乳，抱着杯子一脸认真的说着：“我觉得以你的手艺真的可以去开家餐厅了，估计会有好多客人为你的菜买单的！”

沈共秋：“好啊。”

“那就麻烦老板当我的试菜员了。”

躲在柜台后摸鱼的叶青神秘兮兮的摸着下巴思考着：这个场景跟她一开始的想法好像啊，该不会……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