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到了。
无情闭上眼睛,掩住眼底的神色,复又睁开,他眼底是猩红的血丝,看起来可怜又狼狈。面前的神女被他这样一望,似有一分极为轻微的动容。
他轻声道:“盛崖余的确......妄生渎神之心......只求殿下宽宏......咳......容我死于战场。”
他承认了。
迦楼罗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她默默地收回手,侧过身,抚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个在书房中为她燃起万盏灯火的无情,和眼前这个承认利用摆布她的无情,居然是同一个人。
心性最仁是凡人,心性最狠也是凡人。
真是奇妙而可怖的人心啊。
身后是无情剧烈的咳嗽声,他捂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咳嗽着,泪水从他脸上蜿蜒而下落在衣襟上,混合着她曾经滴落的血,融为一体,再不分开。
迦楼罗等他咳完,回身往他膝上一指,一道流光涌入他体内。
迦楼罗道:“站起来,盛崖余。”
无情压抑着恸哭后的喘息声,怔怔地仰望着她,似乎没有听明白她的话,只听神女居高临下地又重复一遍,“站起来,盛崖余。”
无情回过神,他低头望望自己的膝盖,有些无助似的用手抚摸了一下,然后他撑着轮椅扶手试图站起来。
一次,两次,第三次的时候,他终于摇晃着站了起来。
他向金裙高髻的神女迈出一步,只一步,他便狼狈地摔在地上。
神女并无动容,只静静地俯视着摔在地上的他,像俯视一只卑微的虫豸。
“站起来,盛崖余。”她说。
他自嘲地一笑,指尖抠着地上的泥土,慢慢让自己站起来。
第二步,第三步,他又摔了下去。
他向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一样,试图在久远的今天,重新追忆如何行走。
他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站起,夜幕之下,紫薇花旁,秋天的寒风里,盛崖余终于重新站了起来。
他慢慢地向她走来,衣袂在风中飞扬,腰封束缚着优雅而挺拔的身姿,像是一株清隽的竹。
迦楼罗道:“燃灯之情,今日相报。从此两不相欠,不必再见。”
夜色深沉,明月皎洁。
神女在流光中消失了身影,只留下茕茕孑立的男子,命运终于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一切故事终归寂灭。
正是——
多情的恰逢无情,短命的偏遇长生。
柔肠人意薄于春水,故梦韶光难抵冬风。
从此后,恨相逢,恨分散,恨情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