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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无间生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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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有座冰山。半山腰处有一截横出半空的平整台面,尚无恶灵踏足。

我此时已不能在地狱里使用法术,也无法再化回真身,只得用双手紧紧扒住冰棱,一点一点往冰山上爬。

坚冰锋利如刃,又粘黏皮肉,没爬多远我已浑身是伤。

血还没有流出来就已经在伤口里面冻成了冰,这才使我的模样显得尚算体面。

好不容易爬到那处台面,才发现上头竟有个冻成冰坨子的恶灵,紧紧贴在山壁一侧,好像光滑冰山上生出的一颗恶瘤,是以我在底下时没有看见。

我嘴里念了句“抱歉”,双手用力一推,将它推下山崖,摔得粉碎,这才得以心安理得地盘腿坐下。

人身处地狱道中是不可能于心有愧的,因为心知堕入此间者都和自己一样,皆是罪无可赦、满身恶孽,便是佛祖来了也要无奈叹一句“渡不得”。

我们配不上来自地狱道之外的愧,也配不上彼此的愧。

可偏偏,头顶响起一道声音,劈头盖脸地怒斥道:“你是要让我自觉愧对于你而余生不得好过么!”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着肺腑剧痛一同而来的是那扑鼻的异香。

我没有抬眼,垂着头道:“天神对堕入地狱的恶灵何愧之有?您不该来的。”

说着,手背上砸下一颗又一颗滚圆的冰珠子。我抬手抹了一把脸,双颊上泪痕成冰,硌得指腹疼。

泪珠四散,盲目地滚向悬崖,坠落,碎成齑粉。

释天俯下身,拾起一颗滚落脚边的冰珠子,紧紧握住。

小小一颗,冰凉地抵在掌心,很快便融化了。释天却始终握着拳,好像不敢摊开手去面对掌心里那令他揪心的虚无。

以至于,他也不敢走近那蜷缩在冰面上的人影。她身上覆满了冰凌,像那些冰珠子一样,晶莹剔透,遇热则毁,而此刻他的身心都被一股难言的痛楚烧得滚烫。

地狱恶灵因为六道神的降临而躁动不安,本就诡异的动静变得愈发癫狂,那些似哭非哭似恸非恸的声音搅动着心底的恐惧,令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释天不知我心里害怕,只道我冷,三两步走到我身边,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戴上。”

我定睛看去,一眼认出他手里竟是一枚龙脊骨扳指,一时怔住,没有伸手。

他抓起我手臂,牵过没有伤的那只手,不由分说地将扳指套在我手上。

我伸直手指,盯着灰白的龙骨,“我还以为您早把这扳指毁掉了,不想您还留着。”

“那枚的确已毁。这枚是他新交给我的。”

听罢,我手指猛地弯曲,飞快地缩到袖中,另一只手抢着要卸下扳指。

“你做什么!”释天一把扯开我戴着扳指的手,将孱若无骨的手指死死嵌入自己指缝。

“我不想再欠他什么,不忍他来护我...”

“是我要护你!”

释天失态地怒吼一声后,猛地静了下来,握着我沉默须臾,忽而自嘲地冷哼道,“可笑,我竟还要借他人的力来护你。如若可以,我宁愿将自己的骨通通卸下来给你铸扳指。可惜,我是蛇妖,肉身没那么大用处。”

一声可笑,一声可惜,天神痛极而口不择言,竟剖开前世的因,以妖物自居。

“不是,你是六道神,手柄造化,裁断轮回,是至高无上的天神,不是蛇妖。”

这隐忍着哭腔的话如寒泉灌顶,将一时难辨情欲与神职孰轻孰重的释天浇冷,也浇醒了。

长久为神,释天居高数万年,早已习惯俯觑众生,此刻他并没有将面前的女子看作与自己平起平坐,却不知为何她那跪伏的姿态总是能尖锐地刺痛他。

但他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似乎是因为她那颗爱他护他的心与那副卑微的跪姿实在是自相矛盾。

释天想顺势拽起地上的人,或是屈膝跪坐到她面前去,可囚于万神殿里的天神哪有资格与人平等地贴近。他只觉每一处关节都如锈铁般僵痛,逼得他傲立在原地,仿若庙里那些无情神像。

“我是六道神,不能不把你打入地狱。”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知道啊。这世上除了您,再也没人能将这六道神当得更好。”

为神数万载,从没有人敢当着释天的面评说他这个神当的是好是坏,是以乍听这话他只觉无比刺耳,哪怕是夸赞对于天神来说也是种不知轻重的忤逆。

可他发不出火,明明胸口淤塞沉重,似有雷霆翻涌,却闷在心头无论如何也发泄不出来,越是躁动,越是感到一股反噬的痛楚。

最后,他咬着牙,问道:“落玉,你把自己作践到这般光景,可是终于心安理得了?”

“是啊,心安理得,但我没有作践自己。”我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冷笑着,声音失稳,气息凌乱,“你倒是心安理得了,何顾他人心安。”

厉风像割面的刀子,一刀一刀,不仅重伤肉身,更将蔽体衣衫撕扯得凌乱不堪,就连他那身厚重的氅衣也没了定性,不住朝我身上扑震,金丝封边勾缠住我的裙角,一齐在风里疯狂纠缠。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管得了您的死活,至于您心安与否...我无能为力。”

“落玉...”

我等了片刻,没有下文。

“嗯?您说啊。”

“就今日。”

“什么?”我脱口问道,但立时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一模一样的对话曾在兄长陨落那日发生过。

那日,释天是这样对我讲的,“今日,我愿当一个浑身恶疮之人。过了今日,你在我眼里仍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那时,我告诉他,“只怕有了今日,便会贪心起来日。”

他对我说倘若起了这样的贪念,那么他根本不配为六道神,该天诛地灭。

今时今日,我仍是用同样的话来回他,

“来日?”又是一声冷笑,“你且抬眼看清楚自己身处何方。堕入地狱之人,还谈何来日?”

末日二字在六道神嘴边呼之欲出。

我哆嗦着嘴唇笑了一声,“我都这么惨了,您还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宽慰话。”

他没有回应,执着地守住方才起头的话,不许我岔开。

我举目四顾,四下恶寒冰封,连我呼出来的气都结成了冰渣子,一簇簇地挂在他氅衣上。

再往远了看,只有一堆冻得四分五裂的皮肉粘连在累累白骨上。

龙骨扳指能在感官上替我免除极寒之苦,但是对肉身将要受到的摧残无能为力。不消数年,我也会分裂成皮、肉、骨。

“呵,果然是没有来日了。我替您踏上了这条穷途末路,您是否就能如日之恒了呢...”

“你...”

“好,就今日。”

突如其来的应允令释天浑身一僵。

我伸出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袍角,“喂,释天,你别站着啊,我仰着脖子和你说话很累的。”

称谓上的转变又引得他怔了怔,僵直了万年的膝骨一阵酸涨。他顺着牵扯袍角的力道,一顿一顿地矮下身,动作十分不自然地屈膝跪坐在我面前。

那模样实在有些笨拙。

我噗嗤一笑,拍了拍他膝头,“你别跪我啊,我没那个福分消受。你也坐下来嘛,像我这样,盘着腿。”

他一声不吭地学着我的模样坐了下来。

我得以平视他的眉眼。从前时常刺痛我的锋棱利角竟无端地在这冰天雪地里柔润起来,银光雪景之中,看起来茸茸可爱。

我想伸手触碰,却猛地想起啦什么,立时蜷曲指尖,问他:“地狱中不见日月交替,我怎么知道今日什么时候过去呢?”

释天顿了顿,指向高崖下一座尚可辨出人形的恶灵,“一日后,他的皮会从头顶开始脱落。你看到就知道一日有没有过去。”

我叹了口气,摇头笑道:“你这个人,连计算时日也偏要找个这么血淋淋的方法。”

“地狱道,有什么不是血淋淋的。”

“也是啊。”

因为有了这一日的期限,我终于愿意卸下所有自缚,或许也是因为自知再无来日可期,所以当真不管不顾地要利用这一日好好去爱眼前这个爱不得的人。

掌心覆上释天面颊的一瞬,我情不自禁打了个颤。勾起指尖,顺着他眼角轻轻剐蹭,指腹上竟附着上一片潮润。

我错愕地望着他,“你...哭了么?”

释天没有多的表情,“六道神没有血泪。但是释天可以哭。”

“不要哭啊。”我这么说着,自己却跟着流下眼泪。

泪水在溢出眼眶的刹那凝成冰珠冻在脸上,牵扯出尖锐又细密的痛感。

释天俯身将我裹入怀里,贴在我耳边沉沉道:“哭都不让,漫漫余生你让我怎么熬。”

气息掠过,我的泪便化了,滴滴答答落在他衣襟上。

我紧紧环抱住他的腰,拼命压抑住哭腔,“好,那你今日尽管哭。今日之后再不许哭。”

他没有吭声,唇就这么欺了上来。

我松开他的腰,勾上脖颈,尽力回应。血腥的异香轻轻软软地顺着鼻息进入身子,尽情地四处游走,挑起由里至外的每一寸知觉,我感到自己每一根骨头都仿佛在灼伤,烈焰腾腾烧暖了八寒地狱。

在这阿鼻无间,无视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孽的万千恶灵,六道神固执己见地从天神的光辉里挣脱片刻,自忖为一个平凡男子,与爱了许久的那个女子尽可能地贴近,再贴近。

有多荒诞,就有多疯狂,有多释放,就有多哀伤。

我们都在尽情地给自己也给对方带来酣畅淋漓的快感,用这最凡俗也是最浓烈的欲。

“释天,释天...”我胡乱地吐着气音,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

“...你说...”从头到尾他只回应过我这一句。

“过去不相见的千百年,我其实很想你。”

他没有开口,我是从他的动作上得到了回应。

这样的回应难免带给我一些痛觉。

我便是从这些痛觉里隐隐感受到了侵蚀在他骨髓里的那道六道神的影子。哪怕他再想将释天这个人与六道神的身份割裂开,为神数万年给他带来的变化与浸养已然让释天与六道神彻底地合而为一了。释天的孤傲是六道神的居高而寒,释天的偏执是六道神的手可遮天。

我爱的不仅是释天,也是六道神。

这般想着,便彻底对自己今后的遭遇释然了,他就该是世间不可替代的六道神。我这趟地狱下得很值得。

他一直没发出声音,但那滚烫的肌肤和紧绷的身体同样真实地让我领会到他心里的痛。

待万念平息,我蜷缩成一团窝在他臂弯里,枕着他的手臂躺了许久。

他从身后抱紧我,轻轻撩开我垂落的散发,吻在后颈上。

我不动声色地瞥了高崖下的那团骨肉,还好还好,尚未皮开。我悄悄松了口气。

“玉儿,你同我说说话。”

他将脸埋进我背心,所以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像是从我心口传出,说话间细微的震颤击得我浑身都痛。

“好。但我说什么你都必须有回应。不然我就不说了。”

“好。”

我却一时语塞,长久以来习惯了克制与压抑,猝然间要将想对他说的话在短短一日内道尽,还真不知从何说起。

他没有催我,孩子般乖顺地贴在后背,默默等我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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