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夜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酒气、烟草的苦涩，还有一股更为腐朽的潮湿气味。

应漾的脚步顿了一下，他的鼻腔被一阵夹杂着污秽的气息冲得发闷，胃里一阵翻涌。

这里……和之前黑市的大厅截然不同。

他们被引入一条昏暗的地下通道，墙壁上挂着破旧的红灯，发出昏黄而诡异的光泽，四周回荡着女人尖锐的哭喊，还有低沉的嘶吼和哀求声。

“救救我……求求你……求求你……”

细碎的哭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断断续续地渗入耳膜，像是潮湿墙缝里滋生的霉菌，令人恶心却无法忽视。

应漾猛地停下脚步，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铁栏。

昏暗的牢笼里，一只布满污垢的手缓缓地从铁栏里伸出，指甲断裂，皮肤粗糙不堪，手臂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

透过那根根生锈的铁栏，应漾看到了一张瘦削的脸，女人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泪水和污垢混合在一起，脸上布满了恐惧和祈求。

“求求你……带我出去……”她的声音沙哑而微弱，眼底只剩下绝望的死灰。

应漾的呼吸猛然一窒，指尖微微发颤，他的心跳在瞬间乱了节奏。

他往前看去，才发现这条走廊两侧的牢笼里，关着数不清的女人，她们的衣物破烂不堪，裸露着瘦骨嶙峋的身体，有些人瑟缩在角落里低声哭泣，有些人伸出手，试图抓住任何一个经过的人。

“救我……求你了……我不想再这样了……”

“带我走！带我走啊！”

有人尖叫着，有人只是呜咽着，还有人绝望地咬着自己的手臂，眼神空洞地盯着他们，像是死去多年的尸体。

宋清脸色惨白，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甚至不敢看这些女人的脸。

“这是……”他的声音发颤，瞳孔剧烈地收缩。

祁陌的手缓缓握紧，他的脸色沉得可怕，整个人绷得像是一把随时会折断的弓。

陆翊的目光冷漠而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只是淡淡地说：“这里是黑市的交易区。”

“交易？”应漾猛地抬头，嗓音微微发颤。

“是啊。”带路的黑市成员笑了笑，语气轻佻，“你以为黑市只做武器和情报生意？这里什么都有，包括人。”

他的话音落下，一扇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保镖，而在他们身后，是几个衣着暴露、眼神空洞的女人，被人拽着脖颈，一步步往前走。

“今晚的货送到了？”西装男人舔了舔嘴唇，眼神肆无忌惮地扫过那些女人的身体。

“当然。”黑市成员笑着点了点头，“新货，很新鲜，还是从边境骗来的。”

“骗来的……”宋清的指尖狠狠地颤了一下，他的胃一阵恶心，几乎要忍不住呕吐出来。

应漾死死地咬着牙，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他的心跳得飞快，血液在身体里沸腾，愤怒和恶心让他全身战栗。

“这他妈的……算什么？”祁陌声音低沉，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意。

黑市成员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耸了耸肩，懒洋洋地说道：“这就是现实，黑市里没有道德，只有买卖。”

应漾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烈火灼烧，他想冲上去，可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果他现在动手，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黑市的人不是善类，他们能救他们，就能随时杀掉他们。

“走吧。”陆翊忽然开口，语气冷淡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没必要管这些事。”

应漾猛地转头，瞪着陆翊，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你说什么？”

“我说，”陆翊平静地看着他，声音毫无波澜，“别做没用的事。”

应漾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的愤怒几乎要冲破理智，他瞪着陆翊，拳头紧紧地攥着。

“你他妈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应漾的嗓音发哑，胸膛剧烈起伏，“这些人是被卖的！她们是人！”

“我知道。”陆翊的语气依旧平静，“但你救不了她们。”

这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进了应漾的胸口。

他的喉咙微微发紧，指尖泛白，浑身上下都在发冷。

黑市成员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的争执，笑了笑：“你们该不会……真的想救这些人吧？”

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仿佛这件事荒唐至极。

应漾没有回答，他只是紧咬着牙，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铁栏后伸出的手。

那些手仍旧在伸向他们，微微颤抖，带着祈求、绝望，还有最后的一点点希望。

但没有人握住她们的手。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最终，陆翊冷漠地转身，率先离开了这片地狱。

祁陌沉默了几秒，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满腔的愤怒，低声说道：“走。”

宋清的眼眶微微泛红，他几乎是不敢再回头，死死地咬着牙，紧跟上去。

应漾的双拳死死地攥紧，他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眼底的情绪翻涌着，最终还是迈出了步伐，随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那些女人的哭声逐渐远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第四十二夜，他们离开了那个最黑暗的角落，带着愤怒、无能为力，还有深深的自我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