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夜。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应漾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桌上那杯尚未被动过的水上。水面波光粼粼,折射出昏暗灯光的影子,摇摇晃晃,如同他此刻动荡不安的心绪。
他的指尖有些发凉,内心的恐惧与抗拒在这几夜里并未减弱,反而变本加厉。
这里是纯白组织的据点。
他知道这一点。从最初清醒时看到那些象征性的刺绣开始,他的本能就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那种排斥深入骨髓,仿佛他的灵魂在警告他——这个地方,不能久留。
但他没有选择。
至少在他想起自己究竟为何身处此地、失去了什么之前,他无处可逃。
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规律而沉稳。
应漾的身体瞬间绷紧,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盯着门的方向,像是一只被逼到角落的兽,警惕地等待着猎人的到来。
门被推开,金属转轴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陆翊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一身黑,衣摆裁剪利落,将那份与生俱来的冷峻衬托得更加深邃。他的手中提着一份餐盘,视线未曾与应漾交汇,走到桌前便将东西搁下,动作干脆利落。
「吃点东西。」陆翊语气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
应漾没有动作,只是盯着他,眼神带着隐约的防备。
「你想饿死自己?」陆翊微微偏头,语气不带任何波动。
「……」应漾紧咬下唇,没有回答。
沉默蔓延了几秒,陆翊终于收回视线,似乎不打算继续与他周旋,语气淡淡地道:「如果连吃饭都这么抗拒,你还是趁早死了比较好。」
应漾心头一震,眼底划过一丝怒意:「你——」
陆翊却像是看穿他的情绪变化,语气冷漠地打断:「要活下去,就别让自己变成没用的废物。」
应漾的呼吸微微顿住。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拳头悄然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我只是,没胃口。」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像是在压抑什么。
陆翊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朝门口走去。
然而,当他即将踏出门的瞬间,他停下脚步,语气依旧冷静,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无论你现在记得多少,记住一件事。」
应漾屏住呼吸,盯着他的背影。
「这里不是你的家,但现在,你只能待在这里。」
语毕,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所有声音。
应漾的手指紧攥成拳,直到骨节泛白。
这里不是他的家。
——但他的家,又在哪里?
他的记忆,究竟被夺走了什么?
夜色如墨,压抑得令人窒息。
——第四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