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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昔·最后的自由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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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贝曼来不及想这究竟是自己脸上的血,还是从尹宓手上蹭到的。她已经随着惯性停在了冰场中心。

也许是被不知伤情如何的尹宓牵动心神,在场的观众们头一次见这位选手在音乐响起前做了一个在胸前画十字的动作。

指挥家将手挥下。提琴声单独引入。

大名鼎鼎的莫扎特《安魂曲·落泪之日》的片段很轻地飘过来。

好清晰,微弱的小提琴震弦声,合唱团低低的吟唱声,甚至是观众们传来的呼吸声。

她已经大半年没有这样清晰干净地听到这世界,甚至有点让人不适应。

顾贝曼做出祈祷的动作,先是向下缩起身体,而后舒展开。

她轻柔地伸展双臂,向前奔跑,开始为第一个连跳加速。

“从灰烬中起身的,是接受判决的罪人。”

女声渐强,悲伤又宏伟的唱诵里顾贝曼轻巧起跳。

3T2Lo,这是目前她能做到的最高难度。

顾贝曼一只手抬高向内扣,踩着提琴拉长音的一瞬做连跳的第二个跳跃。

Lo跳做的好看,选手的裙摆就会像花朵一样盛开。她腾起的瞬间透出了隐藏在裙摆下的火红色打底与裙摆反面不同色的设计,像一朵瞬间燃烧起来的火苗。

作为一个艺术党,顾贝曼这件表演服装在设计时就充满巧思。第一眼看上去好像是一件白色的裙装,实际上背后露出的V字镶嵌着黑边,正是一个变形的十字架。

同时因曲目取自莫扎特、萨列里两位音乐家的《安魂曲》,顾贝曼的白色裙身上特意做出了字迹质感般的花纹,用来代表信件和乐谱组成了这件衣服。

白色的裙身在设计时更是充满了“五彩斑斓的黑”这样的要求,做出了褪色一般的渐变。

被时光烧灼的信件与乐谱,不为人知的嫉妒与友谊,这是顾贝曼给设计师的要求。

而后她穿着这份复杂的感情在冰面上、在大众的眼光下,表演一场又一场最私密的呓语。

合唱的高音向上攀登攀登。直到最高音戛然而止的一瞬,顾贝曼刚好落地。冰刀在冰面上敲出清脆的一声。

她高举起的手没有随着跳跃落地而放下,反而在空中用力地抓了一把。

据说莫扎特当年在写完这段《落泪之日》的最高音后当即离世。

短暂的寂静中顾贝曼慢慢松开五指,向上轻轻一托。

那从她指尖飞翔出去的是音符?是鸽子?还是乐谱的灰烬?

“这是整个节目里难度最高的连跳,完成度很不错。虽然前面出了点意外,但顾贝曼一向以心态稳定著称,看来颇有大将风范。”

乐曲转向萨列里的同名作,风格更庄重哀痛,即便是震怒之日也是压抑着的庄严稳重。

顾贝曼双手捂嘴做了一个被拉回去的动作。明明是圣洁的送葬曲,却让人看得有些恐惧。

流言伸出了手,向无辜者扑来。

“杀死天才的凶手。”

“因嫉妒犯下罪的杀人凶手。”

“顾贝曼什么出身,想压尹宓一头还不简单。”

“三周跳都跳不清楚,还有脸和裁判一起打压对手。”

“谁会真的和抢走金牌的人做朋友啊。”

永远,永远都是批评。

观众、前辈、教练、父母。

她是可以不在乎。可冰刀一旦拖着这么重的负累,又怎么指望它轻盈地跃起呢?

“一个勾手二周跳。这个动作参赛选手中做得最好的应该还是尹宓。”

又一个连跳,只能完成二周套。

接下来是旋转。

顾贝曼由燕式旋转转入,再将冰刃拉高进入贝尔曼。她的柔韧很优秀,可以将弧线形的贝尔曼直接拉直成一条线的烛台贝尔曼。裙摆飞扬下,她更像是一支蜡烛了。

在冰面上被点燃的,孤零零的蜡烛。

贝尔曼的姿态再度变换,顾贝曼向后仰直立旋转并加速。

曲子随着她的加速旋转进入了下半段。

由燕式巡场过度了两首《震怒之日》,因为都是截取的完整小节,不熟悉古典乐的人几乎听不出来。

愤怒,雷霆般的愤怒。

顾贝曼向裁判方向划出,双手向下用力展开。

向下的动作往往展现负面情绪,因顾贝曼有力的动作才显示出渺小的抗争。

神的面前凡人何其渺小。劈天盖日的神威让人无处可逃。但总有不惧的勇士敢于经历审判,得以证明灵魂的清白。

曲子的声调仍在高昂着向上,顾贝曼向前向前再向前,手臂一次一次展开,一次比一次更加向上。

合唱团的声音攀着她的臂膀爆发,再一次唱“愤怒的一天”。

而此刻有一个小小的流行曲调藏了进来,在弦乐沉下去的一刻震耳的钟声响起。

顾贝曼的特长是步伐,因此总是先把跳跃放在前面完成。她合着最后一声钟声完成了最后一个连跳。

接下来就是她的表演时刻了。

钟声连接的是1999年首演的德语《莫扎特》终曲《如何逃离自己的影子》。原剧里莫扎特一生所遇的人们从阴影里走出,不断靠近逼问他。

“你如何摆脱你的影子?

如何对你的命运说不?

如何冲破你的枷锁?

你该如何获得新生?”

顾贝曼站定,听见现场观众已经跟着节奏打起拍子。她先是括弧步进入步伐,而后外勾捻转,同手双手捂住自己的头表现出挣扎。

冰面的单足步伐可以做的很飘摇,配合节奏好像是那些逼问一点点像浪一样击打着顾贝曼,让她挣扎、崩溃、逃避。

而阴影的鬼祟犹如溺水,人越是挣扎越是窒息。

顾贝曼两手交替向上抓了两下,又随着大一字的动作重新将手捂住耳朵。

她在场中心画了一个圈,把自己禁锢在了里面。

阴影们一直在唱,“你该向谁追寻?如果你自己都无法认识你自己?”

顾贝曼将双手向身后摆,一方面是为了配合蹬冰加速的脚下动作,一方面又展现了她要将阴影甩到身后的决绝。

无数的手向她追来,她双手抱胸原地点冰小跳,同时舒展四肢做了一个坚定有力的亮相。

“顾贝曼的强项,完成得非常完美。我们能看到观众已经为她这套步伐沸腾了。”

她绕冰场弧线从裁判席前巡场而过,最后向中央去完成最后的联合旋转。

这一次的旋转从顾贝曼双手抱头蹲下再一次做出被阴影逼问缠绕的痛苦动作开始。她合着节拍猛地起身,将姿态变为了单脚直立的躬身旋转。

她的两只手也从耳旁挪到了胸前,做出一个双手交叠按在胸口的安息姿态。

主啊,请赐您的怜悯,让这个人安息吧。

但是不。

有人并不打算放过她。

所以她张开双臂,缓缓的将一只手抬高,再抬高,像是要去抓握高悬于天上的什么东西。

在交代了自己准备退役的事情后,顾贝曼给尹宓听过她自由滑选曲的精修版本。

“感觉好闹腾,尤其是从一分钟后开始,节奏不会有点太平了吗?”尹宓听完问。

情绪的爆发只有一瞬间,才更容易抓住观众和裁判的心。要不然就得把情绪一直往上顶,层层叠叠直到剧终落幕,亦是戛然而止的高潮。

顾贝曼笑了笑,“可是我的滑冰生涯就是这样的啊,一直都是高潮。”

“还有什么听后感吗?”

尹宓摇头。她见过顾贝曼滑那时候还不太成熟的自由滑节目。

如果用曲子的情绪来比喻顾贝曼的滑冰生涯,倒也是没错啦。

先是平缓的,那是她受父母影响刚开始滑冰的时候。

而后就是接连不断的获奖,展现出无与伦比的表现力,被很多很多的观众所知。

顾贝曼一直都在创造新的惊喜,也的确算得上每一次都将观众的情绪往上推。

唯一要说的,只有……

“这选曲怪不吉利的。”尹宓瘪嘴。

“我倒不觉得。”顾贝曼回答,但拒不进一步说明这个不觉得到底在哪里。

我从来不觉得福祸兴旺事由天定。

在最后那个漫长的旋转中,顾贝曼喘不上气来的时候,她的大脑因为极度的痛苦而使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极为漫长的瞬间,她忽然想起了这次谈话。

有的选手喜欢说冰面也有灵性,讲有的人就是被这项运动所眷顾。

好多人也说我是为此而生,拥有天生的天赋。

可走到这里的哪一位不是天才呢?

在奥林匹克的运动中,参与竞争的竞争者全都是令人惊叹的天才啊。

于是有人说运气。

好似乎如此,总有实力强劲的选手与领奖台无缘。莫名其妙出现一些平常不会出现的错误,决定了最后的名次。

可我从来不愿意相信这些东西。

我站上领奖台是因为我千万次拼了命地练习,是因为我在有天赋的条件下仍然比任何人都努力地练习。

所以我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不需要这样的心理安慰。

选曲吉不吉利又怎么样呢?那不会影响我分毫的发挥。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那让祂听好。

我凭自己的努力无数次夺得桂冠,我也凭自己的意志做出如今的抉择。

你只需要看着,在一旁见证我的誓言。

我总会获得成功。

顾贝曼从不信仰神明。

那为什么你选择《安魂曲》作为最后的自由滑?

因为……

因为这是一封只能在冰面上被读懂的诀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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