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楚归栖吃完饭继续去客厅电视找到那部没看完的动画片,循着记忆调到了昨晚没看过的地方。
记忆中的福利院有一个非常破旧的老电视,在几十人睡觉的那间屋子里,中午的时候会放一段时间的动画片,小孩们总是会挤到前面去看。
楚归栖个子又小又矮,根本挤不过去,在后面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只能勉强拉个小椅子站在上面,偶尔透过人群中的缝隙看到一点。
但是总有贱小孩趁他不备把他从椅子上推下去,楚归栖摔疼了就流眼泪,那些小孩就故意欺负他看他流眼泪,作为无趣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一点快乐。
那时候的场景好像都跟港风片似的渡上了一层模糊又虚幻的画质,如同有些年代的彩色胶卷,让他现在回忆起来都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反正只记得坐在桌前看着一个个小朋友被陆陆续续地接走,他当时以为是那些小孩的爸爸妈妈来接他们。
“爸爸”“妈妈”这两个词是他从护理员的口中得知的,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清楚的概念,只知道是亲人、是很重要的人。
那时候的楚归栖也想被人接走,他不喜欢护理员,不喜欢院长,不喜欢那些小孩,总是在想为什么自己的爸爸妈妈不来接自己,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印象中那个分外寒冷的冬天,他裹着一床脏兮兮的小被褥躺在地上的软垫上,同许多小孩一起,像是集市上挤在笼子里等着售卖的小狗崽。
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年轻男人在不远处和护理员及院长谈话,视线准确无误地看了过来,楚归栖迷迷糊糊地用手指揉着眼睛,觉得自己终于要被接走了。
“他啊,不咋听话真的,吃东西的时候抢人家的,还打人偷东西,别看他小,太难养。”
狗日的又要用那套说辞劝退我爸爸妈妈了,楚归栖难过地想,他们已经这样赶走我好几个爸爸妈妈了,总说我是坏孩子,所以那些本来要带他走的人就变成了别人的爸爸妈妈。
他每次都会难过地想要流泪。
就连楚归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幼时看着陌生大人的眼神,清澈明亮像是浸在水中的万花筒,渴望、期冀、委屈、伤心,通通杂糅融汇其中,大部分人都会在意小孩的身心健康和脾性,但几乎没有人会忽视掉那双饱满泪意的无辜眼睛。
那时候的楚归栖不明白,以为是护理员他们厌恶自己,其实他们是想把机会留给那些残疾儿童,那些残疾儿童太难照顾,早些离开他们也能轻松点。
但是那个男人执意看中了他,谈论许久后将他带回了家。
楚归栖后来总是会想到那天,小叔叔就像个救世主一样,小叔叔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小叔叔是爸爸。
爸爸。
他吃着薯片,偏头看向坐在身旁陪他一起看动画片的陈柯,“你想当我妈妈么?”
陈柯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好笑道,“什么?”
“你想当我妈妈么?”
楚归栖歪了歪头。
或许陈柯真的想当他妈妈,但是如果那人是因为殷时序才想当他妈妈,他就不会如那人的意了。
如果那人说不想当他妈妈,并且还继续对他好,那楚归栖就决定叫他“小妈”。
当他妈妈有什么好处呢,因为好多人都想与殷时序结婚,所以楚归栖觉得这个地位还是比较高的。
“我不想当你妈妈。”陈柯微微笑道。
好吧,那你通过第一关了。
楚归栖在心里默默给第一条后面打了个勾。
陈柯知道他清奇的脑回路,抬手揉揉他的小脑袋瓜。
他能感觉到楚归栖对他没那么抗拒了。
可能是因为给他做了几顿饭买了几包零食的原因,小孩看似凶巴巴又难伺候,其实只要真心对他好,哄着劝着,他就会很听话。
楚归栖偏头看向他,望着他鼻梁上的眼镜,“你近视还是老花啊。”
“……我才二十五岁。”陈柯无奈又宠溺地看着他,“要老花也是你小叔叔老花吧。”
“那你是多少度的?”
“二百度左右。”
“那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楚归栖着实猜不出来他是干什么的,那人身上总有种非常清闲又奢侈的气场,但又没有金融商业等方面上容易分辨的俗气——
就是成日混在交际圈中的那种俗气。
陈柯给他的感觉,是一种与社会各种规矩构架脱节的松弛。
“你觉得我像是干什么的?”那人反问道。
楚归栖心道我要能猜得出来我还用问你。
他随便猜了一个,“医生。”
陈柯笑着道,“那你要小心了,不听话就把你拉去打针。”
楚归栖才不会被他这副大人吓小孩的说辞唬住,只知道那人不愿对自己说实话,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
陈柯见他总是盯着自己的眼镜看,心有所感地将眼镜摘下来,半撩起他的额发给他轻轻戴上。
楚归栖眼睫轻颤,乖乖由他给自己戴好眼镜,然后抬起头眨眨眼,看着面前的坑坑洼洼,“好晕啊。”
这眼镜给他戴上就显得那张脸格外娇小,别人戴着斯文,在他这里却更多衬了几分青涩稚气。
陈柯被他那茫然的样子逗笑了,抬手捧上那人软乎乎的脸颊,凑近想要去吻他。
那人还在眼前的眩晕中没回过神来。
然而恰在唇瓣即将相触之时,门口处传来指纹解锁的声响。
殷时序打开门,便看到楚归栖和陈柯一起坐在沙发上,电视还放着动画片,怔然两秒下意识道,“栖栖,你抢陈柯的眼镜戴?”
楚归栖委屈反驳道,“我哪有。”
他将眼镜摘下来放回陈柯的手中,跑过去抱住那人的腰,抬起头幽怨地看向对方——
“我才没有抢,是陈柯愿意给我戴的。”
殷时序被他扑了个满怀,搂着他的腰撩起他额前的流海,见他还光着脚,将他抱到玄关的小柜子上,“嗯,那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听话。”
“我听话了,我没胡闹。”楚归栖亲昵地用脸颊蹭他的脖颈,亲了亲他的唇。
这一下措不及防,殷时序下意识看向坐在沙发上重新戴上眼镜的陈柯,那人貌似是没有看到,弯起眉眼温和地笑笑——
“栖栖在家确实很乖。”
殷时序弯腰从鞋柜里给他拿了双鞋子,楚归栖嘟了嘟嘴巴,将穿着小白袜的两只脚腕交错起来不让他穿。
“太热了。”
“拖鞋,热什么。”
“拖鞋也热。”
殷时序轻笑一声,“那你坐在上面吧,别下来了。”
楚归栖坐在柜子顶上双脚悬空,闻言哼唧着往下挪,被人一只手摁住腰腹轻易制在上面下不来。
殷时序提拎他就跟提拎小狗崽似的,楚归栖气闷闷拍拍柜子,“那你把我抱下来。”
“那你穿不穿鞋子?”
他可怜巴巴地抿起唇,“陈柯都没让我穿鞋子,小叔叔。”
殷时序捏捏他的脸,最终还是把他抱了下来。
因为楚归栖不穿鞋子习惯了,之前又都是保姆在打扫,这回保姆被暂时安排休假了,陈柯为了他能舒服地穿着袜子在家来回跑,一天不知道要拖多少遍地,干净得都能让他在地上打滚了。
下午吃完饭,楚归栖正在沙发上玩手机,殷时序倚在厨房门口看着陈柯刷碗的背影——
“总是让你干这些活也不像话,要不我给你发点工资。”
陈柯轻笑,“你觉得我缺钱啊。”
殷时序有些为难,“你不缺钱,但是我也不想让你平白干保姆的活,什么好处也没有。”
“有好处,我能在这些日子里照顾栖栖,挺好的,等过几天他开学我去送他。”
“……你挺喜欢栖栖?”
陈柯弯了弯唇角,眸光在镜片后浮动不定,垂首看不清神情,“对啊,他多可爱。”
……
晚上楚归栖洗完澡上了二楼,在走廊处听到有人在打电话的声音。
是小叔叔。
他悄悄走过去,趴在门缝处往里面看。
殷时序坐在卧室里那个小沙发上,宽阔的脊背向后倚着,小腿至脚腕上方西装裤筒笔直,衬衫袖口挽到小臂,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指尖松松夹着烟。
稀薄的烟雾缓缓自口中吐出,将他俊秀的侧脸模糊几分,修长眉骨半隐在额发之中,楚归栖能隐约借着火光看清他因不耐而微微压低的眉心,薄唇绷起的时候将所有情绪都用理智抑制下来,只剩无表情的冷沉。
楚归栖觉得他吸烟的样子特别性感,他有成年男性教科书般的温柔、优雅、大度、从容,足够冷金属质的理性和精明,凡事利益和客观事实占上风,从不会让情绪干扰自己的生活。
所以用尼古丁来压制缓解焦躁这件事在他这种人身上就会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可能这就是大人和小孩的区别,但不是所有大人都像殷时序那样。
他想近距离看殷时序抽烟,可是那人就格外害怕熏到他。
这也怪他自己闻不了太大烟味,总是忍不住咳嗽。
轻细的推门声响起,殷时序看到是楚归栖,将烟头摁灭在前面矮桌上的烟灰缸中,脸上冷意极为迅速地退去,唇角带起一抹柔和的弧度,像大人招呼小孩子那般朝他抬起手,指节微屈冲他招了招。
楚归栖的视线落在他修长的指骨上,然后关上门,走过去坐在他腿上,熟稔地搂住他的脖颈在他颊边亲了一口。
电话那边还在汇报着一堆他听不懂的东西,楚归栖有些心疼地摸摸殷时序的脸,又轻轻在他的眉心亲了亲。
他知道小叔叔心烦,或许是对家企业又有什么动静,或许是那些愚蠢办事不当的下属,或许是因为祝谦去打电话求他复合了,反正好多好多事,回家也不得清闲,小叔叔真辛苦。
楚归栖要抱抱他亲亲他,他觉得拥抱亲吻能让人开心,所以也想这样让殷时序开心。
殷时序如此回应着吻了他两下,然后将手机随意扔在沙发内侧,一手包住他的大腿,另一只手托护着他的头颈将人压到沙发上。
男人炽烫结实的胸膛压下来,楚归栖两只手还窝在胸前,被压得发出一声轻细的哼声,随即下颔被箍住,强硬又细密的吻落了下来。
电话那边由一开始新闻播报般的语速到摇摆不定地渐渐慢下来,再到怀疑人生地磕磕绊绊,黏腻缠绵的吮吻水声混着两个人沉乱的呼吸声,最终听到楚归栖那声娇软低咽时,那边再也说不下去,汗流浃背地试探道——
“那、那个……殷总?”
殷时序这才慢慢松开那双被吮得湿红的唇肉,恋恋不舍地蹭了蹭,又吻去身下人长睫上洇湿的泪珠,嗓音有些发沉发哑,声线仍是格外冷淡——
“你要听?”
那边的人突然明白过来,胆战心惊道,“对不起殷总对不起!!我我我……这就挂了……”
尾音戛然而止。
殷时序垂眸看向身下人,轻抚他湿红的眼尾,握在其腰间的掌心一寸寸抵磨着向上,引得敏感的皮肤阵阵颤栗。
楚归栖眸光荡漾地轻喘,喉结难耐地上下滚动一圈。
“爸爸……”
他这样叫。
软糯的声音染上一种躁动的情色,一抹潮红自眼尾延至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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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时序非常理性又客观地探索完他的身体敏感程度和接受程度,然后温柔地抚摸楚归栖的头发,安抚地吻了吻他的眉心,将他抱小孩一般抱起来,抱在腿上。
楚归栖窝在他的怀里,柔软透粉的脚掌隔着西装裤贴蹭男人紧实的小腿,委屈又可怜地用小手轻轻揉了揉胸口,感觉被殷时序揉捏过的地方又麻又胀,还有种余韵的电流激得脊椎阵阵发颤。
但是没有责怪那人,只是闭上眼睛由对方给自己擦眼泪,然后用一种近似撒娇的语气闷软道,“好疼,你之前也这样对那些情人么?”
殷时序沉默片刻,看着他颤动的湿润漆黑的眼睫,揉揉他的脸蛋,“你跟那些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比他们娇气,你是我养的,他们不用哄不用关心,不用管他们的感受……你很容易哭。”
“栖栖,你还太小了,”殷时序虽然这样说着,仍是低下头捧着他的脸亲吻他薄红的眼皮,将他搂得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