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过去，小公主转醒。她察觉到自己的异常，本能的闭目感应天地灵气。

江碧云带着小公主回到温泉的时候，黎生几人已经不见了。

“好了，现在你去泡一泡温泉，好好体会一下灵气的运转。”

小公主两颊绯红，肉身还在接受灵气的洗礼，浑身忽冷忽热极为煎熬。听江碧云如此说，也顾不得合不合规矩，直接迈步进入温泉之中。

直到天边晚霞映着余辉，江碧云才将小公主送回皇宫。

回到登云楼，她心里有些气恼。从前，她从来不管别人的命数，可如今鬼使神差就亲手改变了别人的命运，以后会不会受到反噬？

自从重新转世做人之后，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不似从前那般自在。整天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渐渐地成为自己并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正巧此时黎生从宫中拜见完帝后，看到了小公主身上轻微的灵气涌动，细细一探竟然发现这个妹妹居然开始修炼灵气。黎生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她经脉不全，她依靠什么来炼化灵气？而她修炼的功法自己完全看不透。这一刻，黎生心中闪过数种猜测，皆被自己一一否决。

上午在山中遇见自家小妹的时候她还一切如常，晚上却突然跟换了个人似得，难道，是那位四公主做的手脚？

黎生神色不善，当即质问自己的妹妹。可这小公主虽非常惧怕这个三哥，却咬死不认，只说自己在山中误食了一株野果，腹中绞痛昏死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能感应到些许灵气。气得黎生甩袖便走。

江碧云正烦闷的时候，偏偏黎生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质问：“四公主，我知道你修行的法门奇特，可你修得了，旁人未必修的成。能否修行乃是天道所定，你如此逆天而行实在是太愚蠢！”

江碧云也暗自担心这种事，心里后悔当时的冲动。可被别人指责到脸上，她还是忍不住爆发开来，双袖一甩指着黎生的鼻子道：“你算是我的什么，胆敢指责我？单打独斗你未必是我对手！我可告诉你，上天既然安排我遇见你妹妹，又偏偏让我修得一身旁门左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逆天而行？你以为你可以一手遮天？说出来也不怕被人耻笑。”

黎生本就很少发怒，且从小到大都只有旁人奉承他的份儿，哪里遇见过江碧云这种牙尖嘴利的女子，涨红了脸也想不出厉害的词来回击。

江碧云冷笑道：“我想与你修好的时候你躲着不见人。如今我懒得理会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讨骂。你们中营男人都是这样没脸没皮？”

黎生心中一团火气直冲脑门，一跺脚，疾声说道：“你这女人好不讲道理。你好歹公主之尊，怎的全无半点天家气度？看来是你父皇太放纵与你，才把你养成刁妇模样。”

江碧云气急败坏，早就忘了眼前的人前世是自己绝对惹不起的人，伸手便甩出一个巴掌，骂道：“我若是品格贵重气度非凡的公主，干嘛要千里迢迢来嫁给你？天下好男人都死绝了么，才让我非你不嫁？”

这一巴掌真不是江碧云真心要打，实在是她一向嚣张跋扈惯了，顺手就打出去了。等她反应过来心中一紧的时候，看到黎生左脸颊三道血痕。

“没事吧，你干嘛不躲躲？”

黎生还在发愣。他第一次被人打，脸颊火辣辣的，当即运起法力疗伤，生怕出门被人看到。可江碧云的这一巴掌蕴含灼阳之力和些许魂力，威力不大，但侵蚀力极强。他只是阻挡了那奇怪力量的蔓延，却无法愈合伤痕。

这一刻，黎生心中却想：“这位四公主果然厉害，看来她与神女大打出手不落下风的传闻倒是有几分可信。我如今的修为虽不弱，可与她相比还是差了些。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增进我修行的进程？”

江碧云看黎生抚摸着脸颊的伤痕，眼神突然放空，似乎在思索什么，心里也没底，趾高气扬的怒气立即消失不见，陪笑道：“我可不是故意的。我秉性就是这样，大概改不了了，还请你多担待啊！”

黎生微微叹了口气，神色莫名的点了点头，转身就飞走了。

这边，江碧云更加烦扰，思索着要不要睡一觉再去赔个不是。

那头，黎生心中生出些许挫败，从头到尾细细思索自己的修炼之道，想要从中找到几处能够改进的地方。

黎生那两位师傅看到他脸上的痕迹居然无法立即复原，心中大惊，也不顾什么颜面便入了宫大肆打听。这一打听就惊动了帝后。

第二日，帝后百忙之中还是抽空召见了二人，一眼便看到黎生脸颊三道淡淡的痕迹，忍不住相视一笑。

江碧云当即卖好，道：“见笑了。都怪我不好。本来只是争辩几句罢了。我一时冲动就动了手。好在夫君不予我计较。”

皇帝忙谈笑道：“两口子拌嘴打架也是难免的，我当初做亲王时可没少与她吵架。”

皇后温柔一笑，道：“可不是？年纪大些就好了。有了孩子后，便是想吵也没那个心思了。”

几个月间，黎生勤加修行比以往更甚。江碧云时常去寻小公主探查她的身体是否有恙。

中秋的时候，宫里摆宴。黎生偕同江碧云一同露了个面，吃了几杯酒。

中秋的月亮极为明亮。樊天在登云楼顶修炼月华。只见山顶一轮圆月与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十几点流光围绕圆月盘旋不休。山顶的那轮圆月愈发明亮，是几点星辰连成十几道流光。就像沉静的湖水荡漾着涟漪那般美妙。引得皇宫中的人频频回首相望。

黎生忍不住叹道：“你那只小狐狸果真了不得。月光之中阴气太盛，他竟能抵御得住？难道，妖类的修行之道皆如此奇异？”

江碧云笑了笑，说：“可不要贪心。人家修得，你却修不得。”

黎生稍稍转眼，笑道：“我为何修不得？”

江碧云伸手攫取一些月华凝聚成拇指大小托在手心，细细感受着这熟悉的阴寒力量，她有些感慨。

如今的她肉体凡胎，已经不适合修炼月华。所以这二十年她都没有再对月修行过。

“你试试，看能不能炼化？”

黎生将这团明亮的光引入手掌，这一瞬间，月华竟然不受控制得散开，轻易便透过受伤的经脉与皮肉散入夜色之中。他的右手已经凝结了一层寒霜，刺骨的痛才传入脑中。他苦笑，以自身的法力消除手上的阴寒，无奈说道：“勉强吸收也可，只是怕我活不了太久。”

江碧云微微一笑，道：“你的法力精进了。这时候改变自己的修行之道，会不会太冒险了？”

黎生也笑了，坦然说：“修行岂能惧怕冒险。”

江碧云知道是自己给了他压力，便停下脚步说道：“你我比试一番如何？”

黎生稍稍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二人飞入高空的云上，在圆月与繁星之下斗在了一起。

云层之下的宫皇宫之内，皇家宗亲仍旧饮酒作乐，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黎生并未动用法宝，只是在云中抽出无数雨滴汇聚成为一只威风凛凛的麒麟。麒麟速度极快，刹那间便以几种奇怪的曲线出现在她面前。江碧云伸手直拍这水麒麟脑门，竟没有将其拍碎。她立即借力向后飞掠。可这麒麟踏着云彩双眼喷出金色的闪电。

江碧云不闪不避，细细打量那金色闪电的玄妙。

“这是从玄鸟身上吸收来的雷电吧？一只玄鸟只有在雷电之中孵化的时候才能摄取雷电来打通经脉。你到底祸害了多少只鸟？”江碧云一边打趣，一边任由这两道两指粗的闪电劈到自己的肩头。

黎生笑道：“对也不对。你只知道玄鸟吸收雷电来孵化。却不知玄鸟每十年就要褪去羽毛。只要收集那些散落各地的羽毛炼成雷灵丹服用，即可得到这金雷。”

江碧云双臂微微颤抖，她无法炼化这种金雷，只好将在体内肆虐的力量逼出，以混沌灵力将其压制成为一个雷球反手就扔了回去，一阵电光闪过，那水麒麟被炸得七零八落。

黎生笑着将那些电光召回手心。下一刻，他神色一愣，只见手掌心一处簪子粗细的焦黑痕迹，酥酥麻麻的感觉迅速从右手扩散至肩膀。

江碧云双臂抱拳，笑道：“你也尝尝我这雷电的厉害。”

黎生御起法力相抗，可体内的雷电并不成型，如成千上万牛毛细针一样刺破自己的血肉，想要侵入经脉之中。他并不惊慌，整个右臂血色全无，变成了干枯的模样。随着法力涌动，无数银色的细丝渐渐流出，在黎生左掌心汇聚成为一颗拇指大小的雷球。

这奇异的雷电他同样炼化不了，可他却看不透这雷电是从何得来，又是如何炼化的。

江碧云也不藏私，道：“我这雷电乃是金石之雷。地下深处有地脉，地脉动荡的时候便会在溶洞之中生出地火，在金石缝隙之内生出地光。地光无处释放，只能将锐气经由土层送到地面之上，天上便形成了状如羽翼的云彩。若是在夜晚，便会生成七彩的光幕。地光的实体困在金石之中蛰伏起来，同样可以被人挖掘炼制成为雷丹。”

黎生了然的点点头。也不必再比下去了。她能看透自己这一底牌的来历，自己却看不透她。她似乎并未受伤，可自己的右臂仍旧无法动弹。这次是他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