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他,最后又都看向了那口锅。
哪里还不明白林时的意思,毕竟当初金河山行李箱碎尸时他们也是去了,现场什么样的也都知道。
即使没有去的,这两天也早就有所耳闻,尸体被切块又还被煮过。
而第一案发现场很显然就是聂青明的住所了,那这两口锅,有非常大的几率就是用来煮尸块的。
可能是想到这里,有才刚来的技术人员藏在口罩下的脸色都白了,下一刻控制不住的直接就跑了出去。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怎么了,谁家里不是这么两口锅,吃饭烧菜都用这个,现在煮过人肉。
哪怕不是他们自己的锅,但想到还是有些膈应,更别说才来干这个的新人了,光想就受不了了。
同样的,严胜也好不到哪里去,道:“这两天我都吃不下肉。”
林时的脸色同样有些惨白,不过他是被冻的。
南下的房子考虑到夏季闷热,房子大多比较容易通风,且外边还在下雪,他的感冒好似又加重了不少。
低低咳嗽了两声,他才再次看向四周。
灶台旁边就是后门了,此时门是开着的,出去就是后院。
后院和前院一样有些荒凉,一口水井赫然在那儿,另一处院角是旱厕。
院子里也有几名技术科的警员正在勘查,他没有过去,只是看着。
与此同时,楼上一名技术科的警员匆匆到了一楼,四下看了看然后又去询问自己的同事,“看到林队了吗?”
同事指了指厨房的位置,“刚刚去里面了。”
那名警员点头然后又急匆匆的去了厨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后门的林时和严胜,出声,“林队,麻烦你过来一下,我们又有了发现。”
林时听到声音回头看去,看到刚刚说话的那名警员此时就站在门口的位置。
他转头和严胜交代了一番,要他继续留在这儿看着,他才跟随去了楼上。
依旧是之前的卧室,此时几名技术科的警员正在对他先前看到的那张桌子做勘查。
没有去打搅他们而是去了旁边较为空旷的位置,刚刚领着他来的那名警员指着桌角的位置出声,“林队你看,这里有两道很明显的抓痕,还有桌面也有,我们还在上面发现了血迹。”
林时看着警员指出来的位置,就像他说的,那上面的抓痕虽然细微但若是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桌子就是非常老式的木头桌子,只要一抓就能在上面留下几道抓痕来。
想到先前廖老师说的,被害人被勒住脖子后还有过剧烈的挣扎,导致手部有明显的伤痕。
看来这里应该就是被害人被杀的位置了。
仿佛眼前出现了被害人死时的模样,聂青明在被衬衫勒住喉咙后,求生欲迫使他剧烈挣扎但都无济于事,最后整个人倒在地上。
然后犯罪嫌疑人又从他的尸体上跨过去,在屋里寻找类似棍子的物体,他需要在尸体上留下死后伤。
四下扫了一圈最后他出了卧室来到了二楼的中心区域,这里也算个大厅,连接的是二楼的阳台。
阳台装了门,这会儿是敞开着的。
角落中摆着一把尼龙扫把,还有一个畚斗。
看着畚斗和扫把的手持物,刚好与廖老师说的死后伤造成的圆柱体物体合上。
侧眸看向跟着他的那名警员,他道:“这个也拿回去做鉴定,尤其是手持的棍子这块。”
“好。”警员点头。
林时再次看向卧室的位置,犯罪嫌疑人在被害人身上留下伤后就拖着被害人去了洗手间,进行分尸。
要想把这些切碎的肉再拿到一楼去,肯定还需要一个器具。
他去了卫生间,里边儿几名技术科的警员依旧在进行细致化的提取,而他的目光放在了摆在洗手台下的那个红色水桶上。
鲜红的颜色,就像是血一样。
心中已然有了猜测,搬运的器具应该就是这个水桶了,示意技术科的警员把这个水桶也一块儿带去鉴定。
*
之后的一天时间里,技术科都在聂青明租住的房子里进行勘查,到晚上才堪堪结束。
出具体结果需要到第二天,林时便直接回了大队,至于严胜则继续留在那儿善后。
雪在下午就停了,原本才积起来的雪这会儿也都已经消融,只房顶上以及一些围墙上的雪还积着,但也只窸窣几处罢了。
天色渐暗,天地融为一体,寒风呼啸。
林时刚下车就看到吕副队迎面走来,风刮得人脸上生疼,手指更是冻得快要没有知觉,指尖泛白。
看着人过来,他哑着嗓音出声,“怎么了?”说着还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在聂青明租住的地方冻了一天,嗓子非常的难受,说话声格外沙哑。
吕副队见状有些担忧,出声询问了一句。
但见林时摇头后他也就没再继续询问,将手上的几张资料递给林时,“林队,刚刚关于聂青明家里的情况调查已经送过来了,普通家庭,父母的工作薪资不是很高,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没有其他兄弟姐妹。”
“阳城警方对聂青明从小到大上学的地方也进行了走访,聂青明从小孤僻没有什么朋友,在校学习成绩优异,从没有和谁起过争执。”
“邻居那边对他的描述和学校差不多,都是孤僻没朋友,上学回家后会帮家里干活,是个好孩子,感情方面也非常的干净。”
“上大学后他偶尔会往家里寄钱,这个询问过他的舍友,每个礼拜天他都会去外面做兼职,攒下来的钱除了吃饭就是寄回家里,可以说除了性格比较孤僻外聂青明从小就是大人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边说边走,关于聂青明的家庭情况的资料在送过来时他就已经看过了。
看完后也只余下一阵唏嘘,这么一个别人眼里的好孩子,现在却只剩下了一堆的碎块,安静的摆在尸检中心。
想到刚刚看到的聂青明父母,好似整个人都老了十岁,头上白发都多了许多。
白发人送黑发人,换做是谁都承受不住,尤其是尸体还被这样毁坏。
于是,他又道:“林队,聂青明的父母刚刚已经来了,就在前面。”
林时看着上面的资料,清楚的记录了聂青明的生平,就如同吕副队说的那样。
又听到吕副队说聂青明的父母已经来了,将东西递回去后,他道:“过去看看吧。”
大队内这会儿已经亮起了灯,几人的身影在灯光下落在地面。
走上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地方,聂青明的父母就被安排在他们的办公室旁边。
林时并没有立马推门进去而是回了一趟办公室,拿了些东西后这才推门进去。
屋里的摆设都是极其寻常的,桌子沙发以及摆在旁边的柜子,聂青明的父母就坐在一侧的沙发里面。
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尤其是聂青明的母亲,身子佝偻,手上拿着一块手绢此时正在擦拭眼泪。
在听到声音的时候两人都转头去看,看到进来的人忙站起身。
林时也终于是看清了二老的模样,看资料上的聂青明的父母也才五十来岁,但现在看过去就像是已经有了六十岁一般,脸上清晰可见的皱纹,眼睛通红都有些肿了,知道这是哭了很久。
看着两人起身,他抬了抬手示意,“两位先坐吧。”说完自己去了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吕副队则跟着坐在旁边,同事从口袋中翻出自己的笔记本,拿上笔,然后向二老简单说明本次谈话的情况。
二老一辈子老老实实也没见过什么官大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村长了,所以也很难听懂吕副队的意思。
不过在来的路上陪同的警察已经和他们简单交代过,知道他们问什么自己就答什么就好,红着眼眶点头。
“好,你们别担心,本次谈话我们都会全程录音。”吕副队知道这时候询问只会让二老更加的难受,但作为最主要的关系人,他们知道的消息肯定比其他人更清楚,而且时间拖的越长记忆也可能会出现偏差,现在也是最好的询问时间。
聂青明的父亲再次点头。
吕副队见状看了一眼林时,见他低着头看手上的资料,收回目光同时将录音设备放在了桌上,按下了录音按钮。
然后他才开始询问关于聂青明的事,一开始也只是一些小事,后头才渐渐往关于案件的事开始询问。
“我想问一下,聂青明和你们是经常通电话吗?每次通电话时大多是说什么?”他说着抬头看向两人,手上的笔也在飞快记录。
聂青明的母亲情绪非常不好,几度哏咽说不出话。
所以每次开口回答的都是聂青明的父亲,这次也不例外,只闻他道:“电话费很贵,每次都是阿明给我们打电话,差不多一个月才打那么一次,也没说过什么就是问我们最近吃的好不好,还有就是说他在安城过的很好,叫我们不用担心,每次打完电话后没多久就会寄工资回来。”
“每次寄回来多少?”吕副队再次询问。
聂青明的父亲只简单想了一下就出声,“之前都是三百块,我们说过好几次家里够用够吃不用寄回来钱,他一个月工资也就八百块,寄回来三百就剩下四百,还要租房子,我们真的心疼。”
“所以每次我们又会再给他寄回去二百块,来来回回邮费都不少,后来就只寄回来一百块了。”
“这一百块我们也没用他的,都给他存着,我们两个人省,自己也在工作,哪里花的了这么多,只有每次过年的时候会稍稍用多点。”
“年货都已经买好了,就等着他回来过年了,没想到……”
后头的话他是怎么都说不下去了,嗓音沙哑哽咽,硬气了一辈子的背脊好像在这一刻都弯了下来。
一双手粗糙黝黑,一看就是经常干农活,手上都是厚厚的茧,此时正一个劲的抹眼泪。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手里拿着吕副队刚刚递过来的纸巾,连连擦拭,但却擦不去眼中的痛苦。
之后回话的声音也都带着哽咽,听得人心口疼,喘不上气。
片刻后,吕副队才去看林时。
林时注意到了,不过并没有立马询问而是等二老缓和了点后,他才出声询问,“他每次过年回家时会买比较贵重的东西吗?”
按照刚刚二老说的,聂青明一个月工资只有八百块,而那天调查到聂青明购买了一件价格在三百元的衬衫。
他还要再往家里寄回去一百元,房租询问过差不多也要个一百元,也就是说他手上仅剩下的钱就剩下六百元。
再花去三百,手上就三百了。
考虑到年关了,这件价格昂贵的衬衫也许是要买回家的,在他进行试穿时出现了意外。
不过很快二老就否决了他的这个猜想,只闻聂青明的父亲出声,“不会,阿明他很节俭,只有刚毕业那会儿回家会买点烟酒还有给他妈妈买衣服,我们觉得这些太浪费了就让他别买了,自己回家就好,所以后来他回来只会买些水果。”
“好。”林时点头,随后又道:“那他身边有没有比较要好的亲戚朋友?”
虽说刚刚已经看过调查资料了,但从父母口中听到的还是会不一样。
“我们家比较穷,亲戚和我们都没有什么关系,逢年过节我们也不走动的。”聂青明的父亲再次摇头,“至于他的朋友,我从来没有听儿子说过学校里交朋友的事,也没有其他朋友来过我们家,我也想过让他找个朋友玩,但是他不是很喜欢,我们就随他了。”
林时再次应声,这回他没有再继续询问而是从桌上那一些资料中拿出来一张照片递到二老的面前,道:“这个行李箱你们有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