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不至于干这种离谱的事情，但要是林渊不提，唐尧可以打包票，他们压根不会去注意。

唐尧精准地发现了林渊话里隐藏的信息，“林副队，我们在行军途中……不会没有补给吧？”

应急用品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去用，除非是不得不用。

林渊笑容里多了一分赞许，不过转瞬即逝，“出征在外任何突发事件都可能发生，要做好一切准备。”

看到两人认真的表情，林渊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不过说不定你们会抽到驻守的队伍也不一定。”

这说了等于没说！

唐尧和凌羽对视，他从凌羽眼中也看到了担忧，不过藏在其中的期待也是相同的。从亲眼看到机甲坠落的那一刻起，他们都在为上战场而学习，为在战场上生存而用尽全力。

虽然现在还没有万事俱备，但实践是最好的老师。

不多时圣托利亚的其他队伍也陆续赶来，其中一个队伍引起唐尧的注意，那对哨向虽然换了干净的衣物，但是身上却依旧有股淡淡的焦味……

不对，他怎么能闻到。

身后的阴影覆盖住唐尧，他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安歌已经来到他身后，目光着陆点正是他刚才看的那对哨向，语气谈得上冰冷，“他们去参加了营救，但失去了面对虫族的勇气。”

唐尧一开始没明白，直到看到那对哨向朝着林渊递交了一份情况报告，林渊的神色也因此变得凝重。

唐尧:“他们是要离开吗？”

哨兵收回视线，因为身高差的原因，他微微低头看着唐尧，在阳光下给人一种乖顺的感觉，“你觉得呢？”

唐尧答道:“我觉得不会。在选择去救援别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未来。”

安歌扬起嘴角，“你是想说他们并不怕死吗？”

唐尧从安歌的语气中听出了嘲弄，但对方的表情却平静，甚至称得上温柔，“他们会留下来，因为要帮助更多的人。”

安歌低声笑了起来，不再评价，转而朝凌羽道:“洛克先一步去宿舍了。”

凌羽道谢，“那我先过去了，你们聊。”

离开唐尧和安歌的感知范围后，凌云忍不住感叹，从第一眼看到传闻中落了残疾的哨兵，他就发现这个哨兵身上有种脱出世界的冷漠，刚才的话题他很想听到最后的答案，但……没关系，还有很多机会。

唐尧本能地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就对身边的哨兵道:“那我们也去宿舍休整一下吧，明天就要正式投入战斗了。”

“不去看看结果？”安歌道。

唐尧停顿了一下，摇头道:“不了，战场伦理课这种东西从上次的考试中我就发现没有任何用，还不如跟随本心。”

安歌垂眸，眼神暗了下来，“走吧。”

不用过多言语，两人都心知肚明，唐尧在逃避现实，他害怕答案与他所想的不同，他害怕他所相信的东西崩塌。

安歌往前走去，胸口的暴戾呼之欲出，就连一度平静的精神域也逐渐被唤醒，不得不承认他对唐尧感到失望。

唐尧注意到哨兵的离开，心里有些委屈，“怎么总是战场伦理这烦人的东西……”

南境要塞正如传闻中一样，是无数个如同群岛一般的小型要塞群组成，四面环海，偶尔在夜晚还可以听到鲛人的歌声。

唐尧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距离虫族登陆点最远的小岛，宿舍依着海岸线而建，如同一座座灯塔矗立在悬崖上。

唐尧找到自己的宿舍，犹豫了一下推开门，却只看到凌羽正在里面收拾东西，注意到他来了，凌羽抬头道:“来吧，搭把手。”

凌羽注意到唐尧神色失落，顿了顿，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怎么了？”

唐尧侧过脸去，“没什么。”

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什么的样子。

凌羽皱眉，一个洛克已经是这样了，唐尧怎么也开始不坦率了，但语气还是温柔的，“唐尧，你不说的话，我没办法帮你，只能担心你，你知道吗？”

凌羽还想再说什么，就被一个怀抱给吓了一跳，唐尧毫无征兆地就抱住了他，“凌羽，我总是在想为什么世界上很多东西都要做出选择。”

“因为永远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凌羽回抱住怀里的向导，安抚地拍着唐尧的背，低声试探道:“是安歌学长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唐尧埋在凌羽肩膀上摇了摇头，“之前我还劝吉美不要钻牛角尖，现在反而是我有点钻牛角尖了。”

凌羽藏起眼底的失望，笑了笑，“没事，可能就压力大，情绪不稳，发泄一下就好了。”

“嗯，谢谢你。”

“不客气。”

……

海边的夜晚总是出奇得安静，只有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要塞里的众人都陷入了梦乡，几盏灯在海岸边扫射，警惕着海里的危险。

一道身影轻松避开所有安全设施，缓步朝着海边而去。月光撒在他的黑发上折射出金属般的光泽，他坐在海边礁石上，嘴唇微动，一首曲子被用口哨的方式吹出。

未多时，海面之下出现了一个黑影，如同蛇一般蜿蜒前行，最后停在礁石边上。

安歌摘下了遮住眼睛的黑布，手指点了下身旁的礁石，没有说任何话。

水面下的黑影一动不动，双方陷入了僵持。

直到云遮住了月亮，寒意随着海风吹过，月光再度洒落的时候，安歌的身边已经坐着一尾鲛人。

他银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上，一双绯红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安歌，野兽一样的瞳孔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但这些都不能否认他如同精灵般美丽的外表。

安歌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鲛人挪动身子轻轻靠近身旁的哨兵，最终试探性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腿上。

一人一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月色，庆祝着这次的久别重逢。

直到天亮，鲛人离去前才开了口，“你的身上有向导的味道，所以已经不再需要我帮你稳定精神力了，对吗？”

黑发哨兵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足以让人沉溺的笑容，语气温柔，“你是想离开我了吗？”

“……”鲛人陷入短暂沉默，尾巴尖因为情绪而挪动了一下，“你……算了。不管怎样，我当你是朋友。这次虫族入侵的事，我不会不管，但也不会去救你们的人。好自为之。”

说完就消失在了一道浪花中。

安歌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重新戴上黑布，“朋友么？可惜我永远回应不了任何情感。”

转身之时，哨兵的身影在晨曦的阴影中看上去有几分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