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尧在脚下踏空的时候，就陷入了三年前空难的噩梦中。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噩梦，从头到尾都是燃烧的机甲，以及蚀骨虫群啃食飞船的刺耳声响。

其中混杂着被虫族生吃的惨叫声，炮火的轰鸣声，不断涌进他的耳中，引出他心中对飞船和空中的无限恐惧。

眼前是黑压压的蚀骨虫群，如同地狱的死神，带着李优记忆中最深的恐惧，涌向他。

要死了吗？

为什么这里会有蚀骨虫群！

刻入灵魂深处的恐惧，会让人失去所有的力气。

就在唐尧即将陷入绝望之际，他在一片光芒中，看到了一架血红色的机甲。机甲悬停在他的面前，从上面下来了一个人。

那人戴着一副花纹复杂的目镜，精致而趋于妖孽的五官冰冷不似真人，薄唇微抿。只有在炮火中飘荡的黑色发丝透着一丝柔软。

“跟我走。”

也在此时，通身雪白的飞鸟接住了不断坠落的唐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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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尧是被啄醒的。

入目的是团毛绒绒的白色，脸上还残留着疼痛。这让他不由得皱眉眯起眼睛，企图看清是怎么回事。

“啾啾啾！”傻兔子！

唐尧揉着脑袋，抓起脸上的白色物体就要往旁边丢，却被那柔软的手感止住动作。脑袋也因此清醒了几分。

“肥啾？”

手中的白团僵硬了一下，接着剧烈挣扎出唐尧的手，狠狠啄了一下：“啾啾啾啾啾啾啾！”你说谁是肥啾呢！

唐尧听懂了对方的抱怨，揉了揉手指道：“那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白团僵硬了一下，竟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蹭了蹭唐尧的手指，这做法毫无疑问是默认了唐尧对它的称呼。

这让唐尧受宠若惊。

不过不等他回味，肥啾就离开了他的身边，站在一块石头上冷漠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用看也知道此刻正处于一个安全的地方，他刚才掉下去的时候已经完全失去意识。那个时候可能救他，只有……

唐尧朝着肥啾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道：“无论你究竟是谁，谢谢你救了我。”

哪怕再不敏感，他也是一名向导。

肥啾最后看他的眼神，是淡漠的……那眼神是人的眼神。

精神体有自我意识，但是却不能明显地露出人类的神态和情绪。之前肥啾的所有抵抗，都可以归结于精神体的自我意识，但这个眼神是绝对不可能的。

有人透过肥啾，看着他。

而这个人的眼神，淡漠而居高临下。

唐尧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只能肯定这不是林渊。林渊此刻忧心向尘，是不可能有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唐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精神力散开，继续寻找被虫族毒液污染的地方。

「你这样是无用功。」

一道听起来随和却透着冷漠的声音，在唐尧脑中凭空响起。

之前的困惑都因为这个声音而解开，不安也因此消散。

虽然不知道安歌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但他有太多的话想对安歌说。

「肥啾是你的……精神体，对吧？我记得你的头像是它。」

唐尧屏住呼吸，全部注意都放在了对那个声音的倾听上。

如他所愿，安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是，它一直守在你身边。」

虽然是陈述的语句，但若不是主人允许，精神体怎么会守在另一个人身边呢。

安歌对他很好，可他……

唐尧愧疚地垂下眼，这样欺骗安歌的感情真的好吗？就因为安歌身上有西里斯的影子，他已经有了太多不明智的举动了。

「羽……我的精神体，它会把你带出来。」

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冷静得给人一种安全感，却又淡漠得让人发冷。

却也能让唐尧保持清醒，不再去多想其他事情。

唐尧深吸一口气：「不行。」

脑海中是暴怒的哨兵，那双痛苦和不忍的眼睛在唐尧眼前挥之不去。

「我想救他。」

对面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带了些担忧道：「你留在那，你会死。」

而你出来，向尘不会死。

唐尧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道：「安歌，最后那个狂躁哨兵是因为深度狂躁……」

「唐尧，我答应了一个人要照顾你。但不代表我会纵容你。」

对方打断了唐尧，无论是克制的温和，还是担忧，都消失得一干二净。虽然依旧平静，但一字一句都让人感到全身发冷。

仿佛心脏被人攥住，让人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然而下一秒，对方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里疏离的温和：「出来吧，我在等你。」

一前一后仿佛不过是错觉，同是一个声音却感觉是不同的人。

唐尧张了张嘴，窒息般的心悸感依旧存在，告诉他不是梦。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