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底，赫连渺与温晦之面面相觑。
放眼望去，溪水峭壁，参天古树、危险狼嚎。
“咳……温公子可还好？”赫连渺尴尬微笑，“应该是昨夜你我都被迷晕，扔到了此处。”
温晦之凤眸平静，一言不发，只定定望着赫连渺，似是审视。
赫连渺眨眼，说道：“放心，我们定能出去。”
温晦之还是一言不发，赫连渺心底无端发凉。
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问：“你……”
“嗯。”温晦之阖眸，雪肤傲骨白衣翩然，周身哪有一丝温和，全然如利刃，“昨夜的回答，也是我如今的回答。另外，多谢你这段时日的照顾。”
赫连渺立即领悟，知晓眼前人约莫是苏醒了：“不会不会，您现在……要离开吗？”
“暂时不能。”温晦之眼神挑一抹审视，“未全然苏醒，甚至忘记一些事情，只能暂时寻一处周全地，你的长公主府便不错。”
赫连渺心脏狂跳，恭顺低头：“您愿意赏光，是徒儿的荣幸。”
“在这里不必守那些俗套礼节。”温晦之同她开口，“如今你是长公主，我是面首，仅此而已。”
赫连渺表情微滞，小心翼翼开口：“您可记得其他身份？诸如您这一世为人的身份？”
她其实很想甩开他。
没有人喜欢身边跟着个师尊，简直太折磨！
“暂时没有想起。”温晦之脸色平静，“不过面首身份足够掩人耳目。”
“嗯。”赫连渺乖乖点头，忙看向周围的溪水峭壁，建议道，“当务之急，我们应当先回小院，再商量接下来之事。我们不应该暴露，且我一向有警惕心，怎会被迷得不省人事……”
赫连渺满肚子疑惑。
温晦之并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只是冷着一张堪比死人的脸，淡淡扫她一眼，便移开视线。
赫连渺：“……”
该死。
又是这副鬼样子！
赫连渺想去四周探探路，结果刚有动作，眼前一晃，发现——他们回到了小院儿。
“有什么要紧事便去办。”温晦之寻了把椅子坐下，高深莫测开口，“若是不能解决，便将制造问题之人解决。”
赫连渺眼角抽搐，恭顺应下：“明白。”
转过身时，她表情都要翻到天上去。
若不是背后牵扯太深，摧毁一切太过困难，她早就一巴掌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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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德书院，万年县城的一家小书院，但规模已经发展起来，颇有一种未来可期的模样。
“什么收女学生？哪有这种事？”长德书院常夫子皱着脸反驳。
青山书院的夫子紧盯着他，一脸不怀好意：“你别骗我。”
常夫子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书院重地，怎么能让女儿家进来！你是听了谁的挑拨？”
“就是……”
青山书院的夫子解释后，常夫子皱着眉抚胡子。
“莫非是上边派下来提醒的？隐晦提醒我们可以再挣一份女学生的钱？”
“还真有可能……”
二人一拍板。
“行！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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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去，长德书院与青山书院再招生且招女学生之事传遍万年县，甚至传到京城。
昭长公主府内，皇帝与嘉长公主不解。
“竟然有书院敢公开招收女学生，奇了！”
“这事儿有没有可能是太祖做的？”
“长德书院与青山书院是徐相的私产，怎么会与太祖有关？”
“这有什么不可能？万一呢？兴许……”
二人低声讨论着，外边人进来禀报。
“公主回来了！”
皇帝与嘉长公主对视一眼，先让下人退下。
“不是说去办案，怎么……”
二人去主院迎接，只见赫连渺一人。
赫连渺扶额：“别忙了，徐相那边有人去解决，你们……回宫或者回府吧。”
“太祖什么意思？”皇帝目光不解，“徐相那边如何了？”
“三言两语不好解释。”赫连渺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你们先回去。”
皇帝与嘉长公主懵逼离开昭长公主府。
当天夜里，赫连渺忐忑等待主院正堂。
一道颀长的白衣身影出现，手中长剑染血。
他将长剑递与赫连渺：“擦干净。”
赫连渺挤出微笑，轻车熟路取出帕子，将长剑上的血迹擦净。
之后才小心翼翼问：“徐相……”
“死了。”
赫连渺深吸一口气：“徐相勾结的官员们……”
“也死了。”
赫连渺重重吸一口气，实在绷不住，举着长剑……将长剑递还给温晦之：“师尊，您何时回去？这件事麻烦您了。”
现在好了，本来还能循序渐进拯救的大虞，现在亡得更快了。
她现在去哪里找那么多人，填补朝堂缺漏？
就算有那么多人，他们能立即上手政务？
“你在怨本尊。”温晦之手一抬，径直掐住赫连渺的脖颈，漂亮冷峻的眉眼微蹙如远山，“理由。”
赫连渺厌烦极了他这副一言不合就掐人的惩罚。
但她打不过他。
“没有怨。”赫连渺口不对心。
温晦之眉头越锁越深：“你在怨。”
赫连渺忍无可忍：“怨你不应该吗？你懂什么叫权谋吗？你懂什么叫妥协吗？你不懂！因为你实力强大！徒儿以后一定以您为榜样，努力修炼！”
该死。
不敢骂！
温晦之眼底迷茫：“……”
小嘴一张，叭叭了一通什么废话？
他渐渐松开手，倏然又想起一事，继续掐住赫连渺，问她：“你仰慕本尊？”
赫连渺：“？”
怎么跳到这里了？
她好想念还是正常人的温晦之。
眼前的师尊，她承受不住。
简直……脑子有病！
“自然，神庭之众，谁不仰慕师尊？”赫连渺哄他。
温晦之认真回答：“九渊不仰慕本尊。”
赫连渺咬牙：“您与九渊神尊同为古神，实力相差不大，他很难仰慕您。”
“九渊说，你仰慕本尊，想与本尊双修。”
“什么？！”
赫连渺炸毛，恨不得将温晦之这张气人的嘴撕碎。
只是，下一瞬，温晦之大掌一挥，半空中浮现重重光影。
全是赫连渺懒散倚着，温晦之任劳任怨抚琴的画面。
赫连渺一阵心虚。
“九渊说，你觊觎本尊的美色。”
“？？？”
赫连渺哑口无言，倒不是被戳穿，而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从前不觉得自家师尊有病，只以为他实力太强悍，以至于不会同人客气。
没想到——
他就是脑子有病！
“师尊，你我师徒关系，若是僭越，定为天地所不容。”赫连渺佯装苦笑，“所以弟子只能放下这段情……”
“不必。”温晦之再度掐住赫连渺的脖子，将她往怀里带，仔细想了想，又将人摁到怀中，“本尊允许你僭越。”
赫连渺：“？？？”
僭越个屁！
她到底什么地方给了他错觉？
温晦之摁得赫连渺动弹不得：“让你做神庭新主，可好？”
赫连渺挣扎的动作一顿。
好像，也不是不行。
大虞223年，朝中奸佞一夜之间尽数暴毙，同年全部进士授官，五品及以上官员全数连升三品。
本该动荡的朝野，一时之间海晏河清。
再开恩科，重整农耕、新建军队……
颓唐之势枯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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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渺看着身上的羽衣喜服，神情恍惚。
她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和师尊大婚。
他们之间……哪里有爱？若单是利益……怎么会如此顺利？
赫连渺懵懵然，扯扯身上的羽衣喜服，不自觉间，已然脱下。
再回过神，她只着素净中衣。
她不愿意嫁。
是的。
哪怕以神庭为聘，她也不愿意嫁。
她根本不爱他。
“为何脱下喜服？不喜欢？”
温晦之踩着步子进入大殿，眉眼依旧冰冷，让人瞧不出一丝例外。
“不喜欢。”赫连渺语调平静，“我不喜欢您。”
温晦之凤眸凛寒：“嗯，没关系，九渊说可以慢慢培养。”
赫连渺：“？”
九渊神尊到底说了什么？
不会是给师尊下了蛊吧？
“师尊，强扭的瓜不甜。”
“九渊说，解渴就行。”
“师尊！强迫是没有好结果的！你若是逼急了……我也是可以死的！”赫连渺压根不想死，但不妨碍她威胁。
“我可以再为你凝一次神格。”温晦之掐着她的下巴，凤眸涌动着诡谲如血的海浪，“我也可以助你再造下一个大虞。”
赫连渺如遭雷劈，脑海中的一切如走马灯一般飞速闪过。
她想起来了。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娘说过，她出生时有天地异象。
爹说过，她七岁时捡到了一块破了角的玉玺，但是被她爹又扔了回去。
十五岁时，她领兵打仗，大败前突然狂风雷雨，劈中对方主将，扭转局势。
此后，她领兵如有神助，才能在短短十五年，以白身登基。
她以为，是她算计了所有人，那皇位是她应得的。
可……
“我……是谁？”赫连渺迷茫。
“你是本尊的契生伴侣。”温晦之语调平静，“很久之前便是。但你总是记不起来。”
“为什么偏要现在告诉我？”赫连渺不理解。
“等不及了。”温晦之如实回答，妖冶俊美的容貌急迫，隐含抱怨，“九渊说，让本尊等你回忆起来，可你没有！你下凡攒功德塑神格，同许多男人纠缠，你不记得本尊。”
赫连渺：“……”
温晦之咬牙切齿：“本次历练，本想以面首身份与你共溺爱河，但你突然有了风度，竟不碰本尊。”
赫连渺：“……”
“你若是想知晓更多，待大婚后，本尊同你细说。”
“不要。”赫连渺完全没有准备好同他大婚，“我不——”
只是，还未说完，她便被绑了起来。
“九渊说，不听话要绑起来。”
“九渊神尊都没有自己的伴侣，您听他胡说八道做什么！”赫连渺险些崩溃，“他说的都不能信！”
“他有。”温晦之每一个回答都格外认真，“他养大的小凤凰已经化形。”
“……那小凤凰化形成了七八岁的小丫头。”赫连渺险些无言以对。
“只是暂时的禁锢。”温晦之解释道，“那只小凤凰实则比我与九渊还要古老。”
“你们这些神，都喜欢以小装嫩吗？”赫连渺很是看不惯。
“她是为了救九渊……和你我。”温晦之眼神晦涩，“这些过往，大婚后再同你说。”
赫连渺对他没什么感情，哪怕他说得天花乱坠：“现在。”
温晦之沉默，似是叹了口气，指尖在赫连渺眼前一晃。
过往种种，悉数入眼。
赫连渺回过神时，脸上冰凉。
她抬手轻擦，目光落向温晦之，难得软了语气：“你怎么不早说？”
温晦之幽怨盯着她：“等你重新爱上我。”
赫连渺心虚。
她现在涌动的爱意，只是从前的残余情绪。
现在的她，不爱他。
温晦之拥住她，闷声同她道委屈：“你曾说过，会爱上我千百次。”
赫连渺没有回答。
她想——爱情真有意思。
深爱者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