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前的教学楼人声鼎沸，大家似乎是要赶在铃声打响之前把所有话都说出来。天边的云被落日染上奇异的色彩，一眼望去，像童话故事里描绘的仙境。
沈云帆靠在栏杆边上背单词，一脸愁苦。
“disappear，disappear，消失;leave,leave,离开。”
“念咒呢沈云帆，顾大学霸又给你布置任务了？”宋晖小跑着路过，拍了拍他的肩膀，“晚自习一块打球去？”
沈云帆用单词书拍下他的手，“不去，没看到我正忙着。”
“兄弟，你现在是越来越没劲了，可别变成顾风那样啊，多没意思。”宋晖突然凑近，低声道：“我有个小道消息，你想不想听。”
沈云帆正为着二十六个字母烦心，眉头微微皱起，扫了宋晖一眼，“什么事？”
“听你这语气也不是很想知道啊。”宋晖仰起头，故意说：“你继续背书吧，这事估计顾学霸过两天也会告诉你的。”
“到底什么事情，你别故意卖关子。”沈云帆一掌拍在宋晖肩上，“快说。”
“行行行，我说我说，你这手劲够大的啊！”宋晖理理校服，“我们学校不是有个特有钱的校友是什么国际集团的总裁，他今年拿出了几个名额，从前十名里面选人直接去国外读本科，学费全免还给奖学金，顾风不是符合条件嘛，你们老王应该找他说这个事了吧。”
沈云帆转头看了看闹哄哄的班级，顾风的位置空着。“符合条件也不是一定要去啊，顾风可以考北城大学，不比那什么国外的学校好。”
宋晖摇摇头，“你这就不懂了吧，按国际排名来看，那都差不多，国外学术氛围还好一些呢。重点是不用担心高考了啊，直接保送多轻松，就业问题都顺带着解决了。”
“你少崇洋媚外。”沈云帆说，“顾风一直很喜欢北城的，他......”
宋晖笑笑，“你该不会是舍不得顾风走吧，大男人这样唧唧歪歪的可不像话啊，等顾风飞黄腾达了还能带带我们呢。”
“谁舍不得了。”沈云帆合上书，“不跟你说了，我还有化学作业没写。”
走进班里，桌上堆着厚厚的一摞书，顾风写的今日计划还贴在上面，沈云帆拿起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留下几道划痕。
去国外读大学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在他前十七年的人生里，无非就是觉得高考发挥好了就去好一点的学校，发挥不好就去差一点的学校，天南海北，总之不至于远渡重洋。
可是顾风，他会怎么想？沈云帆突然不愿意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他知道顾风的家庭条件并不好，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拿到奖学金，这样他的压力会小很多。
“沈云帆，又走神。”顾风把一瓶果蔬汁推到了沈云帆面前，“想什么呢，单词背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沈云帆抬头看他，“你刚刚去给我买饮料了？”
“笔记本用完了，路过超市顺便给你带的。”顾风翻开崭新的横线本，在扉页写下自己的名字。
“你怎么跟小学生似的，本子上面还要写名字。”沈云帆凑过去看，顾风的字迹清隽，经常被语文老师夸。
“给你也写一个？”顾风拿过沈云帆的单词书，用蓝色圆珠笔写下了沈云帆三个字，“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们拿到书本的第一件事是要把名字写好，你不总说我是好学生，好学生当然得听老师的话。”
沈云帆没什么精神，想问就又不敢问，接过单词书，随手翻了几页。老王会怎么跟顾风说呢，他应该也希望自己班里能出一个考上国内名校的学生吧，按顾风现在的水平，正常高考怎么也不会差的。
“你觉得我考北体怎么样？”沈云帆摸着果蔬汁的瓶子，把塑料纸撕出一个缺口，是常温的，摸上去没有冰凉的感觉。
顾风像往常一样拿出试卷，“你最近进步很大，坚持下去的话几个最好的专业都有希望。”
“哦。”沈云帆扭头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暮色笼罩四野，整个校园又亮起了灯。
“怎么了，对自己没信心？”顾风察觉到沈云帆低落的情绪，有些奇怪，明明下午还生龙活虎，跟他算着还差多少钱就够给灰灰手术了。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沈云帆不懂得怎么隐藏自己，一些小心思全然写在脸上，肌肉微妙的变化塑造出完全不同的感觉。
“我们在网上发起的筹款活动进行的很顺利，下个月应该就可以动手术了。”顾风试图说些高兴的事情来改善氛围，“还是你想的办法好。”
沈云帆很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心里却在想，是不是等灰灰的事情结束了，顾风就可以更加没有牵挂地离开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
猝不及防的被摸了额头，顾风的手微微发凉，贴在皮肤上，似乎自己身体里的热量都传递了过去。
顾风没注意到沈云帆眼里一闪而过的愕然，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啊，多喝点水，今天晚上早点睡吧。”这几天沈云帆很听话，可能是累到了，顾风想，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一样热衷于刷题。
有那么一个瞬间，沈云帆几乎想问出心里的话，却又像被扼住了咽喉，终于还是把那些复杂的情绪吞了下去，在胃里翻江倒海。
*
“陆老师，你演得也太好了。”林芷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真的感觉你在暗恋林祁老师唉！”
陆泊舟一口气呛在嗓子里，脸涨得通红，咳了好一会才停下。
“花老师的意思是说陆哥和林哥都演得特别好，我们这些观众都被带入到剧情里了吧？”赵宏拍拍陆泊舟的后背，“哥，还好吧，要不要喝口水顺顺。”
陆泊舟摆摆手，“没事。”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原来在现场看拍戏是这种感觉啊。”林芷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后面那场吻戏，会真的亲吗？”
陆泊舟才缓过气来，闻言脸上又红了两分。
“真亲也过不了审。”林祁开口，“借位拍一个远景，不影响剧情就行了。”
林芷有些失望，不过看到自家表哥投过来的凌厉眼神，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小花老师，寻州这地方也没什么夜生活，晚上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打麻将啊。”钱小鱼很热情地张罗，“我，季全哥，赵宏，还有我们工作室的摄影师磊子。”
“好啊好啊！”林芷答应地很痛苦，“不过我没有打过，你们可以教教我吗？”
“没问题，很好上手的，保证让你玩了还想玩。”
“走吧，回酒店了。”林祁无奈地看着两个女孩挤在一块的背影，对陆泊舟说，“看来你们工作室有种魔力，总能吸引到其他人。”
“小鱼他们都是社牛。”唯一的社恐陆泊舟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陆泊舟没拍过吻戏，这对于一个出道多年的男明星来说自然是不太正常，只是苦情男二或温柔男二通常很少有亲密戏份。听到林祁说明天那场戏是借位，他心里才放松了些。
“没拍过吻戏有什么吗？我也没有。”林祁拿着台词本，语气漫不经心。
“你，没有？”陆泊舟记得林祁有一部男主戏。
“正剧，刑侦，探案。”林祁数着自己拍过的题材，“没有吻戏也很正常吧。”
“我听说有些演员拍吻戏前会故意吃大蒜整蛊。”陆泊舟笑笑，想尽快将这个尴尬的话题转移，他就不应该提吻戏这茬，明天只要听导演安排就是了。
“你让赵宏买薄荷糖就是为了？”林祁突然笑起来。
陆泊舟一惊，“你怎么知道的？我之前是以为会有吻戏，没有经验所以有点......”他早该知道国内的大环境怎么可能有这种戏份，大概也就是给个极其模糊的借位背影，用夕阳灯光之类的衬托出一种氛围罢了。
林祁当然知道，赵宏到处给人散糖吃，刘毅戏称整个剧组的口气都清新了许多。
“你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失望？”林祁说，“借位不表示就可以随便演演，感情还是要到位的。虽然不能真的亲到，但特写镜头的距离也会拉得很近。”
他突然凑近，几乎快要贴到陆泊舟的鼻翼。
“你现在是沈云帆，沈云帆会用这种惊恐的表情看顾风吗？”林祁的呼吸喷到他脸上，是温热的。
陆泊舟这才反应过来两个人还在对戏，心脏跳动的加速度过快，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望向林祁的眼睛，那里有自己的脸，不对，是沈云帆的脸。
林祁问他：“你是沈云帆的话，这时候会怎么做？”
会主动吻上去，还是闭上眼睛等待。
陆泊舟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傻，大脑似乎已经停止了思考，只听到心跳如擂鼓。
“沈云帆看似很跳脱，但遇到这种情况，他肯定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会傻傻地看着对方。”林祁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蛊惑，“你猜顾风会怎么做？”
陆泊舟没有说话，而在下一秒，林祁已经给了他回答。
他第一次尝到了亲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