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覆掌握了主动权，这时他问，“现在，我问你答。她还有哪些地方受制于你？如果她完成了任务，她就会安然无恙吗？”

【……】

【如果宿主顺利完成此间任务，将离开这里，前往另一个世界，完成新的任务……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你把她当成什么！”吴覆暴怒。怪不得她之前不敢承诺说永远不会离开他，原来她注定只能这样漂泊下去。她的命运由不得她自己。

感受到吴覆气势骤沉，楼月不由得抬头去看他，见他眉头紧缩，面色沉沉。但她抬头看过来时，他立刻收了情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饿不饿？想不想吃些东西？”他低声问。

楼月抬手落在他眉间，按着他的眉心，“吴覆，你怎么了？”

吴覆将她的手抓住，捂热后放回被子里，“不过有些烦心的事情……”他轻声笑了一下，“没事，我会解决的。”

见他神色这样自信，似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楼月便没有再多想了。而吴覆也避开了这个话题，命人去将药粥端过来。

很快，秉烛端着药粥进殿，见楼月苏醒，她自也是一番激动，险些要哭出来，若此刻只有楼月，她定要抱着楼月哭一场的，但吴覆在殿中，她对他又敬又惧，哪敢这么做。将药粥放下，秉烛便轻手轻脚地退下去了。

吴覆沉默给她喂粥，这粥在炉子上煨了很久了，软烂地入口即化，虽是药粥，不过药味并不算很浓，再加上楼月确实是很饿了，很快就吃完了一碗，竟胃口大开，又要了一碗。

吃完后，额上微微发汗，但身体却很舒服，精神恢复了很多，楼月又问起刚才的问题，“吴覆，你怎么从边境回来了？前线战事怎么样了？”

楼月最关心这个，她宁愿自己死去，都不能拖他的后腿，导致他输掉这场重要的大决战。她想改变他的命运，他的命运一定是可以改变的。

吴覆重新将她抱在怀里，只是说，“我若不回来，你就准备瞒着我，是不是？”

楼月：“……”她心虚地瞥了吴覆一眼，“……我不想让你担心。”

但幸好吴覆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他只是重新将她按回了怀里，一刻都不想分开。若换了平时，他定要和她算账的，但现在……但现在不一样了，好好相处都来不及，哪里忍心将时间用来和她算账。

吴覆说，“不用担心，前线的事我已交给了大将统率。”

楼月却皱眉，“可你御驾亲征，却半途回朝，万一影响了军心怎么办？”

万一因此导致战事输了怎么办？她知道吴覆作战英武，常年亲率将士冲锋坐镇，有他在军中，不仅对士气提升极大，他本身的骁勇善战也是战胜的保证。

她说，“你快回边境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已经醒来了，就不会再有事了，我会好好喝药的。这场决战你要赢，必须要赢，不能有变数！”

说着就去推他，恨不得立刻把他推下床去，让他现在就出发。但她昏迷初醒，没什么力气，而吴覆巍然不动的时候，没谁能将他撼动。

吴覆叹了口气，伸手将她两只手腕钳住，按回自己怀里，“别闹了。”

他将头埋在她颈间，声音便显得闷闷的，“明天我就会出发去边境。今天先陪着我。”

楼月一听他这样说，这才放下心来，不再去推他了，任由他将自己抱着，乖顺地缩在他怀里，只是还忍不住叮嘱道：“你打仗要小心，不许受伤。”

她忽然狡黠一笑，“等你回来我要检查的，要是你身上多一道伤疤，我就……我就一个月不理你了。”

吴覆只是轻声笑了下，说，“好。”

他想，他身上不会多伤疤的。因为这场战事不会打起来了。

那自称系统的东西已经唤醒了她，证明了它确实掌控着她的生死。但她的苏醒只是暂时的，系统随时可以令她昏迷。

她的生与死，取决于他是否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楼月被吴覆抱了整整一夜，她昏迷了太久，没多少睡意，而吴覆明明神色疲惫，却也不愿意睡，只是抱着她，听她说一些有的没的。

直到天色大亮，吴覆的脑海中忽然响起系统的声音，【系统能量不足，无法维持宿主灵魂稳定。】

吴覆心中一紧，果然就见楼月忽然像失了力气一样，变得虚弱了起来。

楼月心中一慌，怎么回事，她怎么又感觉到了那由内而外、发自灵魂的虚弱感？她不是已经苏醒了吗？按理说她该没有事了啊。

她连忙呼唤系统，“系统！系统！”

回应她的，是系统冰冷的声音，【系统能量不足。】

楼月惊慌起来，她觉得眼皮好沉重，像是下一刻就要进入永久的沉眠之中。可她不想睡。

她伸手攥住吴覆的衣襟，用力睁开眼去看着他，怕这是最后一眼，更怕她再一次陷入昏迷，吴覆又会发疯崩溃。

前线的战事还在继续，需要他去坐镇。不能因为她而影响了战事，这是最终的大决战，他必须要赢的，赢了之后他就能统一中原，成为中原霸主，彻底改变他的命运。

楼月神色惊惶，“吴覆……我……”

“没事……没事……”吴覆将她的手攥住，那神情并没有楼月担心的那样惊慌，反而很是沉稳。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没事，不怕，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在他平和的神情中，在他低沉的声音中，楼月失去了意识，攥紧他衣襟的手忽然一松，整个人重新陷入了昏睡之中。

她神情平和安静，无知无识，被吴覆放回床上，将锦被拉起盖好。

伸手以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吴覆听到脑海中那冰冷而机械的声音说，【唤醒时间已结束。】

【吴覆，请你做出决定。】

吴覆的神情是全然的冷静，他说，“只要我走上原定的结局，她就会彻底醒来，是吗？”

【是的。】

“我有条件。一切完成后，你必须离开她，不许让她前往其他世界漂泊，更不许操控她的生死。”

【……】

【系统同意。】

位面即将偏离原定结局，为了让一切回到正轨，系统只能仰赖这个冷漠的男人。

系统必须确保结局完成，不然它就会自我消亡。对系统来说，消亡是最可怕的一件事，因此系统不明白为什么宿主楼月宁愿违抗系统任务，也要主动选择死亡。更不明白反派吴覆为什么宁愿走上注定的死路，也要拯救宿主楼月。似乎这是某种名叫爱情的东西在作祟，看来这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不过，系统也不需要明白，它只需明白它可以借此完成任务就好了。

得到了系统的承诺后，吴覆说，“好，我答应。”

在大决战中落败，然后在穷途末路中自焚而死。

这是他命运的终点，是他原定的结局。

他现在自愿朝着这结局走去。

这样，她就会苏醒，然后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

十月十五，吴王降谢寒。

十月十六，吴王连下数道王令，沿线城池城门大开。

十月底，谢军兵不血刃，接管数座城池，直指国都城外。

十一月初，国都城门大开，王宫扫榻相迎，谢寒入主王宫。

吴谢大战，无数中原有识之士认为这定是一场旷日持久、流血漂橹的战事，但最终的结果却谁都没有想到——吴王主动投降，一场大战，就这样在兵不血刃中结束了。

吴覆的投降，没有一丝水分，他王令频下，因此吴军数万军士原地静等，无一人妄动刀兵。沿路城池更是开门相迎，谢军未遭任何阻力。

谢寒，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击败不可一世的吴王覆，成为了中原霸主。

新吃入这样多的地盘、新收拢这样多的兵卒，谢寒整套班底全力运转开来，力保政权交接平稳过渡，不流一滴血。

吴王忽然投降，对此不解、甚至不满的将士官员不知有多少，吴覆不能直接甩手不管，否则不知多少城池会叛乱、不知多少官员会离心离德。因此，他王令频繁，配合、甚至是主导着谢寒的称王过程。

吴覆做出的决定，无人能撼动，最终在他的强压之下，吴国上下无一人敢妄动刀兵，政权平稳过渡，就这样中原改天换日，谢寒真真正正成为了中原霸主。

待这一切忙完，时间已到了十一月初，北风一阵紧似一阵，阴云一天浓过一天，冬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

昔日被吴覆勒令封存的旧日王宫，如今已成了谢寒的宫殿，等翻过年去，谢寒就将以“代”为国号，建立代国，自立为代王。

吴国与吴王，将彻底成为旧日的历史。

而吴覆，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极为平静，他与谢寒相对踞坐在殿外廊下，谢寒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说，“司天台观测天象，说预计三日后第一场冬雪就要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