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数百盆名品菊花竞相开放，千姿百态，各色的花瓣柔软而坚韧，在秋风中摇曳，弥漫着极淡的清雅香气。

姑娘们三三两两地在院子里赏菊游玩，或是俯身轻嗅花香，或是低声品评。

周宁韫则陪着母亲刘淑仪坐在亭子里，她见李昭来了，兴奋地朝她挥了挥手，又立即被刘淑仪按了下来，一眼看去，竟有几分滑稽。

李昭走到亭子里，礼貌地和刘淑仪打了招呼。

刘淑仪连忙起身行礼，却被李昭稳稳地扶住，示意她坐下说话：“刘夫人不必多礼。”

“多谢殿下。”刘淑仪点了点头，嘴角挂着和善的笑容，明明李昭就在面前，目光却格外悠远，仿佛在透过她看别的什么人，果不其然，她下一句话就提起了秦王，“长公主与秦王年轻时候长得很像，只是殿下更温和一点。”

“温和？”李昭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

刘淑仪的目光是慈爱的，比起太后的别有所图，她慈爱是纯粹的，不带半点利益纠葛。

“是啊，若是你母亲，根本不会给那些人活着入京的机会。”她摩挲着茶盏的杯壁，目光温柔地看着李昭。

“如果我是秦王，或许我也会那么做吧。”李昭摊开手，笑着说道。

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那些人很难折腾出什么风浪。

她甚至根本不会把权力移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上。

在穿越到这本书前，她白手起家，创立了一家企业，期间起起落落，她太清楚“世态炎凉”这个词了。

别人是靠不住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殿下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地去当长公主，不必费尽心思，走秦王的路。”刘淑仪虽然说着反对的话，可是声音依然温和，像是长辈善意的提醒，即使她拒绝，刘淑仪也不会因此生气。

李昭斟酌了片刻，缓缓解释道：“刘夫人有所不知。如今天下并不似表面上那样太平……”

如果是别人，李昭或许会言辞犀利地反驳，但面前的人是她母亲的友人、是周宁韫的母亲，也是位很好的人，她便耐心地将这件事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她不说什么大道理，只是将在罗州的所见所闻悉数说出来，还有刚才考生提出的质疑。

她想，刘淑仪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

听完李昭的一席话，刘淑仪沉默了良久，缓缓道：“殿下有此等匡扶社稷之心，臣妇佩服，只是臣妇就宁韫这一个女儿，实在是……”

周宁韫拉了拉她母亲的手，亲昵地恳求道：“阿娘，我愿意的。求你答应我吧，我会护好自己的。”

只见刘淑仪长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你们这一辈的事，我便不插手了，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眼下，确有一事，还请夫人留意。”李昭站起身，拱了拱手。

刘淑仪连忙扶住她，蹙起眉问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李昭认真地说道：“秋闱关系着社稷安稳，还请夫人提醒周少卿秉公办理，若是有人私下联系他，务必只会本宫一声。”

刘淑仪的丈夫是大理寺少卿，为人还算正直，就算李昭不说，他也会秉公办理，但就怕有人会威胁他。

“自然。”刘淑仪听懂了李昭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

“这封信，劳烦您交给平嘉大长公主，改日我会亲自去看望她老人家。”

平嘉大长公主是刘淑仪的婆母，也是李昭名义上的姑奶奶。

李昭在宫里的时候，与她有几面之缘，她能感觉到，这是一位很神奇的女子，平嘉大长公主并未助先帝登基，甚至有传言说，她站在了先帝的对立面，但她偏偏活了下来。

“好。公主放心。”刘淑仪接过了信。

周宁韫见李昭和她母亲达成了一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连忙给母亲斟茶、捶肩。

“好了，出来这么久，我有些累了，还是先回去了。”刘淑仪笑着拍了拍周宁韫的手背，“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就跟着殿下好好学几天，再去军中历练。”

周宁韫两眼发光，高兴地晃起小腿，咧开嘴笑着道：“多谢母亲。”

李昭微微恍神，其实她还挺羡慕周宁韫的，有这样一位真正心疼她的母亲。

在现实世界里，她的父母在她上初中时离婚，两人踢皮球时地想要甩开她，等到她白手起家赚了钱，两人也贴上来关心她。

她很快回过神来，亲自将刘淑仪送到了门口，看着人坐上马车，才和周宁韫一起，回到了赏菊宴。

她们回到姑娘们赏菊的地方时，她们正巧提起了顾盼，本届秋闱中唯一的女子。

李昭其实邀请了顾盼来参加赏菊宴，但她不喜欢这种场合，便没有来。

这时，有位县主大着胆子问李昭：“殿下，女子也能参加科举吗？”

李昭微微一笑：“大梁没有哪一条律令不许女子参加科举。”

顾盼的秋闱成绩的确给了她很大的惊喜，她原本想着，只要顾盼上榜了，就能起到一个很好的宣传作用。

她考到第五，效果就更好了。

“是啊。”周宁韫点了点头，她顿了顿，没有立即将自己要进禁军的事说出来，毕竟事情还没定下。

姑娘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那忠国公世子这种不学无术的人都能考第八，我来说不定能考第一呢。”

“你们没听说吗？有人怀疑陈世子是作弊的。”

“也是，就他那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怎么可能考第八，我兄长也才排十六。”

“如果可以的话，来年我也想试试科举……”

李昭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在头顶好感度超过50的几位姑娘上停留了一会，接着说道：“不仅如此，本宫准备在城西开办了女学，若是诸位感兴趣的话，可以在女学正式招生时报名。”

“殿下，女学对于报名者，可有什么限制？”询问的人坐在角落，她站起身，李昭才看见她，眼眸中闪过一丝讶然。

说话的人是柳知若，原书的女主。

她梳着堕马髻，期间点缀着珍珠发钗，只是蛾眉轻扫，略施粉黛，便清尘绝伦，一身鹅黄色裙衫，衬得她更加端丽。

纵使无人问津，她也在这宴席上悠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