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迟迟抓住沈望危的手心，好玩地揉了揉，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沈望危，你以前一直都待在佣兵团吗？”

沈望危没有睁眼，很舒服地往蓝迟迟肩膀上又靠近了些，手也环住了蓝迟迟的腰身，低沉的语气带着几分沙哑，“换个称呼，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蓝迟迟一愣，脸上微微泛红，他想了很久，嘴里的两个字翻来覆去，“望危……”

沈望危低头笑了，虽然不是他想的那两个字，但能让蓝迟迟说出来已经是不易了，呼出的热气扑在蓝迟迟的脖颈，蓝迟迟瑟缩了下，只觉那一片烫得惊人。

“曾经……”沈望危欲言又止，紧接着狠狠皱起眉，只觉得脑袋有些空，想不起要说什么了。

越想，脑袋就更加疼，视线所及之处仿佛成了无数个涡旋，蓝迟迟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沈望危的额头青筋暴起，一掌落在茶几上，直接将茶几拍碎了。

“你怎么了？沈望危！”蓝迟迟大惊，赶紧握住沈望危的手，将源源不断的精神力输入至沈望危的精神海，却发现沈望危的精神海隐隐出现了裂痕。

这种裂痕……蓝迟迟震惊，他非常熟悉，甚至熟悉到了可怕的地步

沈望危渐渐变得平静，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只是头疼。”

蓝迟迟回不过神，神情不自然，“你现在还疼吗？”

沈望危摸了摸蓝迟迟担心的小脸，“没事，可能是三次分化的后遗症。”

蓝迟迟抿了抿嘴，连酒窝都不见了，“真的只是这样？你不要骗我。”

铁纵曾经说过，三次分化如果不太顺利可能会存在潜在的后遗症，但沈望危分化很顺利，确实是在死亡中获得了新生，记忆却还是出现了混乱。

沈望危沉下脸，默默握紧了手，“不会骗你。”

蓝迟迟对情绪格外敏锐，察觉到沈望危情绪的异常，心里一阵发紧。

温室是用蓝玻璃建造的，因为开着暖灯，从远处看过去就好像是半个月亮，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排队了，不巧在他们前面的就是凯扎尔，以及他的机械鸭。

机械鸭吵闹得很，一直嚷嚷着，“鸭饿了！好饿好饿！”

凯扎尔一脸好笑，“知道你饿，这不是来领你口粮了嘛，两个大白菜够不够？”

“不够！！鸭要三个！”机械鸭愤怒道，“谁叫你把鸭丢下的！”

“好好好，三个三个”

凯扎尔蹲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余光随意地往周围一扫，突然看见了两个陌生的人，猛地放大了眼睛。

“你好你好，新来的吧？”

沈望危和蓝迟迟面面相觑，点了点头。

凯扎尔上下打量他们几眼，目光中带着赞许的笑意，“不错不错，两个都是超S，”忽然他看到了什么咦了一声，眉头轻轻皱起，“这位向导，能不能转一圈。”

沈望危顿了一下，挡在了蓝迟迟面前，一脸冰冷，“有什么事吗”

意识到自己这样说，非常没道理，凯扎尔赶紧补充，“没什么事，就是感觉这位向导挺特殊的，他好像有两个精神体。”

蓝迟迟瞬间脊背发寒，望向凯扎尔的目光，虽然始终带着笑意，却暗藏杀机。

凯扎尔以为自己冒犯到他们了，但这明明是件好事啊，这个世界上估计拥有两个精神体的人恐怕不超过三个人，看这两人一脸警惕的样子，好像他说错话了一样。

他耐心解释着，“你们不用担心，有两个精神体意味着向导的能力就越强大，现在帝国的皇女之一阿百列就是双精神体，对人体没有什么好处。”

蓝迟迟能感觉到凯扎尔的善意，手被沈望危握得很紧，沈望危神情冰冷挡在他面前，如从前一般，每当遇到危险，都是这样，蓝迟迟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他不能永远站在沈望危身后。

他站了出来，和沈望危十指相扣，微微仰头朝沈望危一笑，沈望危明白了，暗暗点了点头。

“我确实有两个精神体，但另一个残缺了。”

大大的疑惑出现在凯扎尔的脸上，他摸了把光溜溜的头，起了强烈的好奇心，眼珠子也跟着转了转，“能不能让我看看？”

蓝迟迟道：“你会治？”

凯扎尔得意一笑，“那当然，我可是何霜霜大师的首徒！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沈望危定定看了几秒，同意了。

队伍排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他们，拿到食物以后，众人就各回各家，同一时间，雷海基地所有人灯都亮起来了，人造太阳也被人造月亮取而代之，甚至还有星星在上空。

五彩斑彩的灯让一座军事基地俨然成了孩子们游玩的乐园，机械鸟美美地啃大白菜，突然被一个小孩抱住了身体，吓得尖叫起来，飞快地溜，留下了被孩子们缠住的凯扎尔。

其余训练结束的哨兵或者向导，打打闹闹地回家，时不时还能听到他们在讨论从大鹿星带回来的特产，还听到安林买了一屋子的糖果，哄那些孩子们学习。

周围热闹的欢笑声驱散了人心中的郁闷，沈望危握紧蓝迟迟的手，两个人慢慢回家。

蓝迟迟不会做饭，在旁边洗菜，随手拿起一个洗干净的小番茄塞进沈望危嘴里，“好吃吗？”

沈望危认真地咽下去，“好吃。”

蓝迟迟笑了，默默往自己嘴里放了一个，心里的不安消散了许多，多加揣测没有意义，沈望危也许不是。

这里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诡异地能让人平静下来，沈望危再次感受到W6625星的安宁。

白天他会出去训练，时不时还要被派出去做一些危险的任务，蓝迟迟也打算跟去，沈望危不会同意的，在外面走上一个小时，人都要脱水了，因为他的精神体是水母，才能够待上好几个小时。

蓝迟迟偷偷跟去几次，每次都能被沈望危发现，后来就被沈望危抱回去了，偏偏沈望危一笑，他就不生气了。

如此反复，蓝迟迟终于歇了这份心思。

沈望危无奈又宠溺，心里也觉得酸涩，原来，被蓝迟迟放在心上，是这种感觉。

所有的一切都很好，但只有一点，让沈望危百思不得其解，自从那一日做了噩梦，从那以后，沈望危都能梦到那个小孩，还有那些青年，以及连绵不绝的哀嚎和惨叫。

这件事，沈望危没有告诉任何人。

今日沈望危也被安排出去了，雷海的人在见到那巨大的精神体后，几乎都认出了就是赫赫有名的沈上将，现在星网上雷海发布的几条视频至今都还在播放着，视频中的他单枪匹马，一个人与五六个哨兵对战，闪耀了整个南塔星海。

雷海以强者为尊，凡是见到沈望危的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尊敬。

四个太阳炙烤狂南星，白色沙漠冒着热气，踩上去，脚底仿佛被灼烧，沈望危带着十几个哨兵开着泡泡车，一直朝南走，他们要去看水源。

路途都做了记号，阿随熟悉狂南星的一切，在最前面开车，见旁边沈望危第三次看向终端，忍不住蹙眉。

“是有很重要的事吗？”

沈望危平静地抬头，“没有。”

水源在最南端，只有一小湖，他们到的时候，正是温度最高的时候，按照惯例，沈望危会用精神力先试探周围的环境，之前也是如此，所以没有人行动，都在默默等沈望危。

沈望危不明白他们在原地站军姿干什么，直接朝那一片小池走。

阿随眉眼一挑，突然出声，“上将，不用查探吗？”

沈望危一愣，紧接着，深蓝的精神体就遍布了百米之内，“三个人跟我下去，其他人留在上面。”

阿随眉间皱得很紧，看着沈望危跳下去，还是将自己发现的事报告给安林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沈望危绝对有问题。

身子没入水里，沈望危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又看了眼终端，才潜入下去。

越往下光线就越暗，水里也没有鱼，只有一些石头，他们带着泡泡头套游到湖底，几个人装了一瓶子的土正准备往上游，倏地，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

沈望危甩出几道风刃切断水草，水草汩汩冒出血，底下的泥土汹涌地翻滚起来，更多的水草朝他们袭来，湖水翻滚，一个庞然大物出现了。

瞬间，所有人都警惕起来，召唤出自己的精神体，准备随时攻击。

身体由粘稠的泥土组成，水草是他的四肢，血色瞳孔正一眨不眨盯着沈望危，没有主动攻击，反而用水草捧起泥土送给他们。

沈望危沉默，他在想，有没有可能，面前这个怪物其实也是人类？

他接过泥土，装进新的瓶子里，然后游了上去。

但他忽视了一点，他能接受怪物有可能是人类的现实，并不代表着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一点，其他三个哨兵已经看傻了眼，连带着看向沈望危的目光都带上了惊恐。

这个怪物，为什么会听沈上将的话？

沈望危慢慢回头，三个人心中一寒，以为沈望危要灭口，手里的武器只差一点就要放出来了。

“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