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林乐雩听着沈砚辰说着那些他已经不记得的事，说他从什么时候喜欢他的，说他愿意陪他再耗下去。

哪怕是未来无数个九年，他也愿意。

林乐雩说他傻，可沈砚辰却说这不是傻，这是没办法割舍的爱。

他尝试放下，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我最后悔的事有两件。”沈砚辰说。

林乐雩没有力气再睁眼，疲倦的困意笼罩着他，靠在沈砚辰肩上意识开始游离却还不忘回答：“什么？”

“当年不该准备期中考结束再去找你。”等他考完林乐雩已经去往机场的路上。

应该再早些。

“不该等高考结束才去伦敦。应该在高考前就去找你，或许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这九年。”

在他说完这话，肩上的人呓语着：“没用的……”

他那时候状态特别不好，无端的发脾气，严重时会砸东西打人。

看见稍微尖锐的东西就想凑上去，哪怕桌角凳椅被硅胶包边裹住，哪怕充电线被换成很短的，林兴和姚葭已经那么小心翼翼了，他还是会想出极端的自残方式。

要是沈砚辰真的找了过去，他估计会更极端。

他不想自己发病狼狈的样子被沈砚辰看见，更不想将自己最不堪的那面暴露在他的面前。

他太害怕了，害怕沈砚辰会因为他生病在未来某一天远离他，害怕沈砚辰会因为那该死的病情加重而讨厌他。

与其未来某一天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他所幸做这个先转身离开的人，那样至少在彼此的心里留下的都是对方最美好的样子。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林乐雩，你是胆小鬼。”

为了未来还没发生的事担忧，甚至不给沈砚辰机会去证明，就这么离开了立江。

他轻声呢喃：“嗯。”

再之后耳边的话断断续续，他彻底没了意识。

沈砚辰将他抱去了床上，整个过程林乐雩没有要醒的迹象。

他去卫生间用温水打湿毛巾给林乐雩敷着眼睛，后半夜就只重复这个动作。

天还是黑的，沈砚辰看了眼时间，四点半，该走了。

林乐雩很久没睡这么沉，他不舍得将人叫醒，又觉得发消息林乐雩不会看，于是他留了很多张字条。

早上九点，林乐雩的手机响了，他实在困的厉害，被吵醒难得带着一点愠怒去找铃声传来的地方。

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男朋友”三个字。

他又没有男朋友。

林乐雩想也没想直接挂断倒头准备继续睡会儿。

过了半小时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林乐雩很烦躁的接起电话。

“醒了没？”沈砚辰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膜，林乐雩顿时睡意全无，他怔愣趴在床头，好一会儿才从懵逼中抬起脸去看被丢在一边的手机。

上面的备注的确是男朋友，为什么大清早还会做这种梦？

半天没等到林乐雩说话，沈砚辰写着手里的记录表问：“又睡过去了？”

林乐雩抹了把脸，他拿起丢在枕头上的手机含糊应着：“没睡。”

应完他反问对面的人：“你怎么有我手机号？”

“今早离开时用你指纹开了手机锁给我自己手机打了电话。”沈砚辰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改的备注？”林乐雩不确定的声音有些弱。

沈砚辰大方承认：“嗯。”

见人不说话了，沈砚辰补充着：“没想好给什么备注，你要想改了也行。”

没照镜子，林乐雩也能感觉自己脸红了。

“什么男朋友？”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了沈砚辰的追求。

“林乐雩的男朋友。”即使隔着手机，沈砚辰也能猜到对面绝对已经脸红的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对面传来很闷的声音：“别胡说。”

沈砚辰低声道：“你昨晚答应了。”

“我什么时候……”话说一半，林乐雩恍惚间想起了半夜时，他听见沈砚辰一直在跟他说话，已经听不清说了什么，他胡乱嗯了几声。

“想起来了？”沈砚辰签完字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护士，“想起来就行，这会起床洗漱还能赶在十点半到公司，我给你点了早餐，差不多也是十点半送到，你记得吃，别放冷了。”

沈砚辰还想多交代几句，对面已经把电话挂了。

他还没放下的嘴角被一旁的护士捕捉到。

护士八卦问：“沈医生这是有对象了？”

沈砚辰：“嗯。”

这个消息不过一个上午就传遍了整个科室。

一众沈砚辰的迷妹心碎一地。

沈砚辰带着几个实习生去查房，经过单人病房被一股奇怪的视线吸引过去。

林声臭着一张脸看着门口经过的几人。

要不说她和林乐雩是兄妹，俩人不笑时真感觉别人欠钱不还似的。

“回去写查房报告。”沈砚辰支退身后跟着的几位实习生。

病房外就剩他一人，林声磨着牙支开助理：“我饿了，你帮我去买份饭。”

助理照做退出病房，沈砚辰进去门敞着，林声让他把门关了。

沈砚辰没理，进行着医生与患者间最正常的问候。

“最近感觉怎么样？”沈砚辰看了眼她绑成木乃伊的小腿，“再待几天可以回家修养……”

“沈医生。”林声皱着眉打断他要说下去的话，“你有对象了？”

林声的敌意很大，自从他们见面后，沈砚辰就能感觉到，此时更甚。

“嗯，怎么了？”沈砚辰不加以掩盖。

他谈恋爱关林声什么事？

换个角度想好像也关她的事，毕竟恋爱对象是她哥。

林声气的脑仁疼，她说着没事，前脚等沈砚辰出了病房，后脚她直接写了举报信举报沈砚辰，写举报信还不过瘾，她打电话进医院官网投诉沈砚辰态度恶劣，对病患及其冷漠。

沈砚辰收到上头领导的电话问他怎么回事，匿名举报投诉，这么幼稚的事他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

“没什么。”沈砚辰说自己会处理好，挂完电话他给林乐雩发了消息过去，说是自己今天可能会晚点到立江。

到林声的病房时，里面只有一个正瘸着腿一蹦一蹦蹦在窗边的人。

她助理没在。

沈砚辰反手将门关上，林声听到动静转过身看他：“我还以为谁，吓我一跳。”

沈砚辰看着手机上的举报信，念着上面写的内容：“贵医院的沈砚辰沈医生对病患实施言语辱骂……”

林声理不直气壮道：“是我举报的，你能拿我怎么办？只要我还在医院一天，我就天天写，天天打电话投诉。”

“你可能不太清楚，”沈砚辰指了指墙上角落的摄像头，“医院会核实，如果多次造谣举报你可能会收到律师函。”

无中生有的事又怎么不算造谣。

“你！”林声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给人使绊子。

“还有，”沈砚辰补着刀，“林首席要是被爆出在医院刁难医生无端投诉，这个话题我觉得媒体会感兴趣。”

林声拽着拳头，她不会骂人，来来回回就那么两句。

“混蛋。”

“王八蛋。”

“……”

沈砚辰又好气又好笑：“我寻思我也没惹你，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应该没有地方可以让你这么……不讲道理。”

“我就是不讲道理，我就是很烦你，三心二意，水性杨花，呸，渣男。”林声一口气说完还觉得不过瘾，如果不是行动不便她还想去踹他两下。

“我能问问为什么？”沈砚辰不记得自己有哪得罪过她。

林声听他这话，当即炸了：“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不清楚？”

她倚靠在窗边，外头的风吹进来她一下眼眶就红了。

“我以为你喜欢他，我才跟你说我家的地址，才把我哥的事情告诉你。”林声越说越生气，“他兴致勃勃从伦敦去西岩找你，为什么我们会收到医院的病危通知？你不应该清楚吗？”

沈砚辰浑身颤栗，林乐雩来找过他，什么时候？他为什么不知道？

“飞机是早上的，次日下午西岩第一人民医院给我爸爸打来电话，割腕自杀在酒店，你现在表现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给谁看？”

“什么时候？”沈砚辰听着自己发颤的声音问，“七年前的高考前夕，是吗？”

那是林乐雩在群里发高考加油的时间，也是在此之后他注销了微信，和国内断了联系。

下午三点十分。

林乐雩在西岩的酒店有过自杀行为。

“他在家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心情很好，他还说要给你惊喜，没让我跟你说。”林声回忆着那天，林乐雩愉悦出了家门，去了机场。

中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声只知道她哥是去找沈砚辰了，接着没过多久就是医院的电话。

当林兴连夜坐飞机去西岩时，医生跟他说左手腕伤口很深，幸好林乐雩在自杀前半小时叫了客房服务，才让人能及时被发现送到医院抢救。

也就是说，林乐雩在打客房服务电话时还好好的，中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调了走廊监控也没有人出入他的房间，就是在这短短时间里，他砸碎了手机，选择了用尖锐的内屏割腕自杀。

“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为什么会不知道他差点死在西岩的事？你凭什么不知道？”

林乐雩和沈砚辰断了联系，可林声不知道，她以为他哥和沈砚辰早就在一起了。

把林乐雩接回伦敦，林声从自己爸爸口里得知，病房里只有她哥一人，这就说明了自始至终，沈砚辰都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