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冰雪渐融，京都郊外一片春意盎然，枯枝长出了新芽，上山的道路上挤满了不少人。

消息灵通的，知晓这山上来了个仙师，他要广招门徒；什么都不知道的，见上山的人如此之多，心里难免好奇，也跟着上来凑热闹。

从上往下探去，乌泱泱的人群站满了整个台阶，甚是壮观。

“仙师，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不知仙师何时能收我为徒？”范老爷佝偻着腰，眼神狂热望着身旁的仙师。

甄神子淡淡看了范老爷一眼，语气淡漠道：“不急，今日过后，你便是吾座下大弟子，行差奉令，受命于天，可保百年之寿。”

“百年之寿……”范老爷皱眉，眼里闪过一丝不甘与贪婪，“仙师不是说，可以带我一同成仙吗！？”

“嗯？”甄神子眼神瞬间冰冷：“你在质问我？”

范老爷额间不停冒汗，像是又重新回到了仙师没有用仙术治疗他的时候，“不不……不敢……”他声音虚弱，仔细观察下能发现他的眼睛正在肿胀充血，而本人似乎并未察觉。

“下去，将那些人记录在册的名单交付予吾，记住，不要耍什么小心机！在吾面前，没有秘密。”甄神子垂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是是是……”范老爷虽不知仙师要那份名单有何用，但经刚才之事已不敢再起什么旁的心思，只能如实照做。

见范老爷离开，甄神子眼底微不可见地透露出丝嘲讽，遂闭目盘腿坐在道观正堂前，有飘渺欲仙之态。

奉恩侯府——

自奉恩侯死后，府邸门户早已大不如前，外表再光鲜亮丽，内里早已万般萧条。

“小姐，听闻咱们京都来了个仙师，现在正在道观广招门徒呢！就算没选中，还可以去那叩问求缘，小姐不妨去那求个姻缘？”慧儿今日倒显得活泼，叽叽喳喳个不停，脸上也藏不住事，满脸都是对那仙人术法的好奇。

莫怀音正端坐在椅子上抄写古文诗词，闻言看向慧儿，问道：“你这是从哪听来的？”

她不自觉将笔攥紧，心也随之缩紧。

上一世，有这事吗？

慧儿听后反而显得不安，“小姐，这事全京都的人基本都知道了。”她是不是太过多话了……

“慧儿，母亲那……”莫怀音话语顿了顿，母亲向来不喜怪力乱神之说，想必这事母亲应该是不知道的。

“小姐，你可千万别告诉夫人！她会打杀奴婢的！！”慧儿一脸惶恐，失了往日对她的亲近。

莫怀音神色难堪，道：“我是那么多嘴的人吗？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还能害你不成？！”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是从那毒蛇开始，慧儿就对她产生了莫名的恐惧与疏离。

毕竟好端端的一位侯府千金，干啥要瞒着所有人养只毒蛇在府里，还恰巧生母生病，非那蛇胆不可，怎么看都觉得古怪。

“小姐……”慧儿低着头，似是在愧疚。

“好了，你先下去吧。”莫怀音近日不知为何犯起了头疼，眼里也干涩得厉害，许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莫怀音躺在床榻上小憩，恍惚间似听到铃铛响动的声音。

在清脆的鸣声中意识渐深，沉入了梦境。

“奶奶看！蝴蝶！！”稚嫩又熟悉的声音从莫怀音脑海里响起。

面容苍老的老婆婆一脸笑意的看着她，语气很温柔，“小心点，别摔着了。”

一帧帧支离破碎的画面从莫怀音梦境中掠过，全是有关她小时候与一个陌生老婆婆的。

最后一幕停在了一个对话上。

“奶奶，二妹妹呢？”小莫怀音捏了捏奶奶的手，嘴角笑得很甜。

那个老婆婆似是怔了一下，叹着气说：“刚满月，便得风寒夭了……”她丝毫不避讳，脸上只有惋惜与漠然。

莫怀音心中一惊，猛得从梦中清醒过来。

她晃了晃脑袋，平复还在不停剧烈喘气的胸口，隐隐有刺痛感在心脏处弥漫。

这个世界，到底是真的？还是她从头到尾做的一场梦……

指甲狠狠掐进手臂上，月牙印处缓缓溢出点点鲜血。

是真的。

那刚才，真的是梦吗？

莫怀音垂眸，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

一只燕子飞过竹林停在小院墙头，黑豆般的眼睛圆溜溜的盯着石桌上的人类，不停的晃着脑袋。

石桌湿凉湿凉的，透露着寒气，刚初春，雪尚未全融，冷空气仍素裹着鼻翼，凭白让莫怜小小打了个喷嚏。

莫怜身着浅橘色渐变长糯袄裙，外披白玉色披肩，头上发饰简单，此刻柳眉微蹙，鼻间微红，添了丝活人气息。

“小姐怎么在外面待着？”巧儿只是出去了一会，一回来就见小姐坐在石椅上，胳膊还靠在冰冷的石桌上。

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巧儿？你刚去哪了？”莫怜声音略带倦意，平时清冷的嗓子此刻却软绵绵的。

巧儿不由失笑，道：“我去集市买东西，小姐昨日可是没睡好？”

莫怜一听，才从略微迷离的状态中彻底苏醒过来，“还好。”她偏过头，眉眼纠在一起，唇微抿，有点赧然。

“小姐，刚才奴婢撞到了大小姐，她让奴婢明早约小姐去道阳观求缘。”巧儿将手里的篮子放到桌上，里面是一团团剪纸。

“道阳观？”莫怜回头，不解，怎么会突然邀请她去道观？

巧儿说到这，神色变得有些紧张：“小姐，你还记得上上个月我们在街上遇到那位施展术法的人吗？”

莫怜点头，等巧儿继续说。

“这道阳观就是他在山上的道观！”巧儿也没想到会这么巧，接着道：“听别人说，那山上本没有道观的，但有天夜晚，只见一道紫红色金雷闪过，白天有人再上山去看时，山顶就莫名出现了一个道观，牌匾上就写着“道阳观”三字，这事还惊动了当今圣上……”

巧儿声音压低，语气小心翼翼的。

“现在京都里的，都知道了，如果明早要去，那小姐你就不能再熬夜看传记了，需得提早去。”巧儿想到这，眉眼弯了弯，原本凝重怪诞的气氛也轻松了起来。

毕竟仙人这么大的事，怎么想也与她跟小姐无关，只是去求缘而已，又能发生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