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南舍,随后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轻问了一句:“你当真让他受这么重的刑?”
南舍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面色冷淡道:“敢问山主,做错事了,难道不该罚吗?您究竟在维护他些什么?”
“你……!”山主噎住了,“他可是想容谷为数不多能修成人形的润灵!你若是将他打死了,往后花族的润灵地何人来延续?”
润灵地?延续?栾青玄想起来了,南舍确实问他要过自己的血,但是没说是去做什么,直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用到。
栾青玄的身后已经站着两个拿着长板的随从了,那长板很新,但一看就是那种擦了很多遍的,都蹭亮蹭亮的。
南舍好似不以为然,不经意的勾了勾,嘴角,笑道:“山主放心,下官已经找到了上好的成人润灵,比栾青玄的修为高不少。”
说罢,又看着跪在台阶下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自己的栾青玄。朝着他身后的二人问:“怎么不动手?是想等本君亲自来吗?”
二位随从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个人先动了手,另一个人紧随其后。
“啊——!”
才两下,栾青玄就被打趴到了地上。
“停下!”
栾青玄闻声微微抬头去看,他以为是南舍心软了。
却不想,南舍径直坐回侧座,指着栾青玄,阴沉着脸,低声道:“不许叫,叫一声,重新开始。”
这是南舍吗?这不是我师尊……啊!
他刚想叫出声,突然想到南舍那句话,下意识咬紧了嘴唇,身子跪的笔直。
山主看了一眼副山主,眼神双方中虽透着一丝怜悯,但一想到神族只要一拿到栾青玄的血,就要凑齐七族宝物,引发七族大战后,还是冷眼旁观,并未插手。
栾青玄意识有些模糊,已经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杖,只知道自己的腰椎都要被打断了,再加上自己旧伤还未痊愈,这二者加起来疼的要他命。
“师尊……救……我……”他边说,嘴角边渗着血,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眼前灰灰的地,看不清东西,但晕不过去,甚至意识还突然一下清楚了些。
“山主,你在做什么?”
颤抖中,栾青玄听见南舍问。
山主闻言,手立马缩回到袖子中。就在那一刹那,栾青玄忽然一下眼前一黑,整个人直勾勾地往地上摔。
身后,鲜血染红了青衣。随从们的动作停了,立在那里听下一步指令。
“都退下!”山主挥了挥手。
随从们收起沾着血的长板,刚要退下,山主又发话了。
“回来,把这个罪人带到花牢,等他清醒了继续行刑。他的血都给我收集好了,一滴都不要浪费。”
山主不知道,南舍蹙着眉看着地上的男子良久,眼睛里掠过一丝悲凉。
“怜生,你刚才问本座什么?”
南舍冷着脸,垂眸看着他,回答道:“我问山主,方才他在受刑的时候,您在做什么?”
山主冷笑了一声,方才的和蔼劲儿全没了:“你都说了,你找了个更好的润灵。那这个叛徒要来有什么用呢?让他清醒点,知道痛就好了。”
“您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南舍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冷冽,“他受不住您就让他下次再受,何必让他这样苦撑着?”
副山主看了一眼二人,虽然说并未做出什么太大的反应,但还是下意识的帮着山主反驳了南舍一句:“两百杖只打了七十八下,这你就心疼了?我看你这个徒弟耐力也不行啊。”
南舍目光犀利,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想必山主方才也说了,这个罪人是交给我来处置,那我想怎么处置就是我的事了,不是吗?”
山主和副山主顿时哑口无言,因为这句话确实是自己说出口的。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一辈子也收不回来……
但山主不甘心,脸上乌云密布。说实在的,他是很了解南舍这个人的,于是抓着他的弱点逼问道:“那是不是如果栾青玄之后受不住了你要替他受呢?!”
南舍被噎住了。
见他这样,山主继续乘热打铁:“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这些错是他一个人犯下的,就该让他一个人承担,就算死,那些惩罚也必须完成了他才能去死!”
“山主!!”
“南舍你要反本座吗?!”山主一拍桌子站起来,面色带有几分阴鸷,“本座现在收回成命,栾青玄的所有责罚由本座监督!”
南舍闻言陡然沉下了脸,站起身甩袖离开。
“南舍?南舍!”山主看着他决绝地背影吼道:“你真以为你当个大善人就能救得了他吗!”
南舍站停了脚步,微微扭过一点头,声音低沉,语气缓缓地回答道:“我素来不是什么大善人,如果是,也只是诸位这么认为。”
***
南舍出了殿门,孤身一人前往花牢。花牢里面关的都是一些私通或者当了逃兵的罪人,还有一些人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了,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重罪。
“方才关进来的那位现在在哪?”南舍轻声问道。
牢役连忙让开一条路,指了指最里面的牢房。
南舍快步走去,一间牢房里面最多关十个人,栾青玄就是那个牢房里的第十个。
里面的人多半身上都是伤,有些严重的骨头都被打出来了。见到一个新人进来,逮到个机会就好好欺负。
隔得老远,南舍就能听见有些人已经开始对栾青玄进行言语侮辱了,有些甚至用脚踢他,用手扇他耳光。
可是走了这么久,南舍没有听见栾青玄一句反抗的声音。
“住手!!”南舍厌恶地命令道。
那些个人一看来人了,有几个瞬间安分了不少,但有几个犯贱的不甘心,还用脚踢了一下才蹲到一边。
栾青玄喘着粗气抬起他湿漉漉地眼睛看着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南舍,手脚并用慢吞吞地爬到他身边,隔着笼条,从自己衣袖里拿出那瓶药。
“药……我给师尊吃……”说着就把拿着药瓶的手伸出笼条,却被牢役一棍子狠狠地打了手腕。
栾青玄瞬间疼的一激灵,轻轻“啊”了一声,手一松,药瓶滚到了地上。
南舍佯装冷眼看他,对掉在地上的药瓶置之不理,冲着身边的牢役说:“给他换个单独的牢房关。”
话音刚落,牢房的门“咔”的一下就开了,两名牢役把栾青玄拖出来,打开了另一个牢房的门。
栾青玄已经被打的站不起身了,只能任凭他们拖着自己走,但是他也顾不上这般屈辱,回头看着南舍,嘴型一直在说:“药”。
南舍看到栾青玄这副样子,鼻子酸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出手相助
栾青玄,我好想救救你……
他心里这样想。
可南舍知道,做出这种事情,谁都救不了他。
倘若南舍真的和从前一样心软放过了他,这件事情要是流传下去,人们以讹传讹,整个七族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他们花族就成了其他六族人的笑柄了。
这丢的不是南舍的个人利益,是整个族系的利益。
南舍是对他有意,但南舍做不到。
南舍甚至愿意相信,栾青玄不会做出私通的事情。
除非……
除非!
“栾青玄,谁让你上神山的?”南舍站在笼条外肃然问道。
“我……自己要去的……”
“你他妈的快点给我说实话,谁让你去的!!”南舍微微皱眉,指着栾青玄怒吼道。
栾青玄脸色微变,显然是被南舍这一句话吓到了,有些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宇文止佳出的主意,让我今天上神山。”
南舍听闻并未多言,也顾不上栾青玄错愕的眼神,踢起地上挡路的药品,快速走出花牢,骑上坐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想容谷。
***
“柯怀,宇文止佳在哪?”一进谷门,南舍就看见在给花除虫的柯怀。
柯怀狐疑道:“宇文止佳?今日好像一直都没见着。”
南舍忙不迭道:“现在你就派人去找!给我查清楚他到底在干什么!”
柯怀也被南舍今日的反应给吓到了,连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发动了自己身边的所有人在谷里谷外一起找。
南舍快步走到宇文止佳的院子,没想到他还把院门给上了两把锁。
南舍压着怒火一挥手,那两把锁被白光包围,快速掉落到地上。
他迅速拉开院门,往宇文止佳寝房里走。宇文止佳房间挺乱,要是想找东西估计要找很久。
南舍从自己袖中取出一把口哨,一短两长吹了一次,身后一阵风扫过,他回头往地上看,是一名穿着黑衣的男子。
穿黑衣的人在花族想容谷和云想山里,一般都是暗卫阁的人,一短两长的口哨是召唤他们唯一的方式。
“龚岁。”南舍温热的手掌轻放在龚岁头顶,轻轻唤道。
龚岁双手抱拳,高声回应:“卑职在!”
“行了,小点声。”南舍蹙了蹙眉,将手收了回来,“找神族的东西,找到了给你赏钱。”
龚岁站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南舍,说:“卑职是您的人,不要赏钱。”
南舍勾了勾唇,但视线没看他,毫不在意地回复道:“谁召唤你你就是谁的人,并非是我一个的。”
“卑职……”
南舍听的有些不耐烦,手上动作从未停止,说:“谁家暗卫和你一样磨唧?再不找东西我就要换人了。”
龚岁不敢多言,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翻着东西。
***
“仙君,”过了半晌,龚岁移步到南舍身边,将一块带血字的布递到南舍跟前,问道:“这个东西是您要的吗?”
南舍结果血布翻着看了看,那些符号他一个都看不懂,只好先将血布收进袖中。
刚想在宇文止佳的五斗柜最上层翻东西的时候,门外一阵骚动,南舍便跟着龚岁快速飞到屋顶后,静观其后。
“小师弟,宇文止佳不是说好今天跟我们一起去练功的吗?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人了?”
弟子乙狐疑道:“不晓得呀,我今天起的最早,去堂里想找梁先生开个小灶,本来想跟他一起的,结果他就已经找不到了。”
弟子甲好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八卦道:“哎不过你听说了没有?栾师兄不是私通神族被抓着了吗?”
听到这里,南舍蹙着眉,手猛地一下用力,紧紧抓住了屋檐。
弟子乙压低了声音,说:“可不是嘛,师尊真是白疼他了。不仅欺师还叛族,山主得杀了他吧?”
“按照山主的脾气,我猜估计会……”
说到这里,甲乙二人都进了屋内,只能听见窃窃私语。
“仙君,您要走吗?”龚岁抬眼看着南舍问道。
南舍从袖中掏出血布,看着上面乱七八糟的文字道:“你回暗卫阁吧,其他的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