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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二度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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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这一点以后,赵缭过去种种想不通的、自以为想通了的,通通都浮出了水面、洗去了铅华,有了真样。

怪不得宣平帝一死,扈骢就掌握了关陇守备军,原来出征漠北前,就像我给晋王布局一样,李谊,你也早给梁王做了准备。

怪不得倒虞废储的时候,你肯背负骂名、九死一生也要南下清田,还说什么为民为恩师,原来你也有,必须废太子的理由。

怪不得你筹措军资是如此卖力,甚至还无旨出征。多值得啊,军功有了,丽水军你也渗透了一半。

怪不得,最平庸的梁王能莫名其妙做上王位,且甫一坐上,就坐得这么稳。

想到这里时,一股恶气涌上心头、冲向脑仁,冲得赵缭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斜差点栽倒。

还好她先以手扶住了地面,立刻就有宫人来扶她。“将军,将军,您先去歇息一下吧。”

突然的动静惊动了周围不少人,他们本就无聊透顶,纷纷转过头来看一看、劝一劝,全当解闷了。

赵缭跪直了身子,抬头时,正对上李谊也闻声转头来看的眼睛。

恰到好处的关切。

可此时此刻,没什么比这一双眼睛,更能激怒赵缭了。

“无妨,不打紧。”赵缭对宫人说,眼睛还死死盯着李谊。

这时天边已有麻麻微亮,哪怕是恢弘的皇城,在睡醒时分,也染上几分慵懒而平和的朴实。

也正因如此,让赵缭投射来的目光,愈发锐利,简直是一种诘问。

从前,赵缭看李谊,总有一种看落日的哀叹。

他一无所有,却还是尽可能燃烧自己。

一无所有,再次想到这个词的刹那,赵缭跪着灵还差点冷笑出声。

就在这一年里面,大皇子死了、太子废了、荥泽虞氏倒了,李谊封王了,梁王继位了,李谊损伤的名声全被军功补了回来,不仅掌握了关陇守备军,丽水军里也有李谊的一半……

好一个无欲无求、淡泊名利的李清侯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世上没有真圣人,能全不为自己做打算。

所以赵缭恨得不是李谊步步为营,而是他用一副如此公心昭昭、秉公至诚的面目,借她的谋划,借她的东风,做的却是这些攻心的事情。

让赵缭每次都觉得,李谊是在和自己并肩作战。

这时,赵缭才终于明白李诫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说李谊最擅长蛊惑人心。

她以为自己都明白,都能看穿,都能掌握,她以为自己懂李谊的真诚、仁心和无可奈何。

可自己原来,被他利用得将将好,被他哄得团团转。

太可笑了……太荒唐了……

李谊当然知道赵缭在看着自己,也看得清她眼里,喷薄的火焰,和压抑的怒火。

李谊不吃惊,不回避,像是明白她产生所有情绪的原因。而即便只是用眼神,李谊也没有解释任何。

只是微微颔首致意,就转回了身子,留下一个什么都没写的背影。

赵缭长长吐出一口闷在心口的浊气,却于她心口堵着的堵块毫无缓解。

这一跪,再次起身,就是早膳的时辰,餐饭照例由宫人送到各位官员休息的屋中。

“多谢公公。”宫人提着膳盒进来,将一个个小菜摆上桌的时候,赵缭正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撑着头闭目养神。

等菜摆完,赵缭才睁眼起身,道了句谢,将一枚银锭递上。

“伺候将军,本是奴才的本分。”那公公这么说着,还是躬身接过了银锭,转身往殿外走去,就迎面遇上走进殿里的人。

公公一惊,还没回神已经先下意识先行礼道:“奴才参见代王殿下。”

“禁军今日换防,卯时三刻再去送。”李谊压低声音道,眼睛却看着殿内的赵缭。

公公手里攥在银锭下的纸条,被突然涌出的掌汗浸染,应也不敢应,行了个礼,就赶紧离开了。

屋内,赵缭站在桌边。即使清粥小菜上腾起的暖雾中,依然面色冰冷晦暗。

就和去年此时,盛安城外,她率观明越骑全部,迎接李谊回宫一样。

“末将,参见代王殿下。”赵缭走近几步,一丝不苟行了礼,还不等李谊说话,已经毫无缝隙接着道:

“如若殿下没有其他吩咐,末将就先告退了。”

赵缭又一礼,起身就走。

“赵将军!”李谊侧向一步,挡住赵缭离开的方向。

赵缭停了脚步,却连看都不看李谊一眼。

李谊叫停了赵缭,但其实根本没有想好,要和她说什么,还能和她说什么。

李谊欲言又止半天,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掏心掏肺道:

“将军,我知道你现在怎么想我,我……我没有任何可以说的。

只是这一次,四万兄弟来追随您,入征丽水军,是相信您可以带他们做保家卫国的英雄,而不是做刀头舔血的叛军。”

赵缭顶腮冷笑出声,终于回过头来,冷冰冰的目光注视着李谊。

“殿下,您本来可以什么都不同我解释的,却偏偏要继续把我当傻子哄。”

“我……”李谊被堵得哑口无言,丧冠之下,他疲惫的双眼,不再安静。

很久以前开始,李谊就已经习惯承受旁人的定义,而不去解释。

可今日,他还是满腹话语地叫住了赵缭。

他真的敬她,真的不想和她站在黑白两极,真的不想看她带着那么耀眼的魂魄和浑身的能量,走不再耀眼的道路。

更因为,从前,只有她信李谊这个人。

在李谊咬着后牙沉默的时候,赵缭开了口:

“以后,殿下和末将,不要再私下见面了。末将告退。”

这次,赵缭转身就走,脚步飞快,根本不容任何挽留。

李谊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苦涩之意漫上心头,也懊悔自己应该等她用完膳,再出现。

在宫道上,赵缭脚步飞快,神情绷住,看到的官员和宫人,无不望之生畏,而不由自主退避。

只有一个宫人,快步追上赵缭,拦停了她。

“奴才参见赵将军。”宫人恭敬行礼。

赵缭斜看了他一眼,他的宫服明显要繁复细致得多,显见是更高位的宫监。

赵缭实在心情太糟,以不那么耐烦的姿态,等着他的下文。

“将军,您的礼服衣摆处有污渍,请您随奴才前往供衣的偏殿,有衣司的宫人为您清理。”

给皇帝跪灵,衣着稍有一丝不洁或破损,都可能被诟病为大不敬。

赵缭垂首,看自己衣摆上确实有溅上了几个泥点,没做多想,便在宫人的指引下,进了衣司的偏殿。

一进去,方才引路的宫人就无声息地,从门外关上了殿门。

赵缭也没在意,进了里间,没见到人,也没意外,径直坐在了榻上。

“这么费周章地要见我,出来吧。”

话音落后,屏风后还是没有动作,像是明明等在这里的人,反而还没做好要见面的准备。

就在赵缭的耐心都要耗尽的时候,终于有人转出了屏风。

说实话,在等待的时间里,赵缭的脑海里,已经过了许多可能会见自己的人,却没想到是他。

神林。

看到他的时候,赵缭又觉得很合理。可能也就只有久居宫中的神林,能在宫城之中有这样的调动力。

上次见神林是什么时候,赵缭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是觉得不管这段时间具体是多久,神林本不该变化这么大。

他从来的意气风发,已经被许多神思的消耗拖出了脚。

“神判官。”赵缭挑眉,像是在提醒他没有向自己行礼的失礼,“有什么事吗?”

“须弥……”神林看着赵缭的脸,目光中还是吃惊和挣扎纠缠不清,喉咙动了动。

“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赵缭以为,须弥这个名字已经留在了漠北,没想到还能再在盛安,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

一个不能接受须弥就是赵缭的人。

只可惜,神林找的这个时间实在不好。若是在平时,赵缭可能会温和一点,可现在,赵缭的心情太糟糕了。

“我只需要对我做过的事情做说明。”赵缭抱起胳膊,眼神冷淡,“不知道神判官想听我做的什么事情?

如果是我伪造身份的话,神判官伴君侧,在宝宜城之战后,应该不难从先帝的态度看出来,先帝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我从未欺君。”

说完,赵缭顿了一下,也不顾神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接着道:

“如果神判官想让我说的,是关于与你的婚事,那么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毕竟这件事,从十几年前定下,到后来的种种无意义的仪式和流程,我从来没有参与过。

神判官如果有想问的、想知道的,不如去找令堂和鄂国夫人吧。”

说完,赵缭招呼也不打就准备走,神林却终于爆发,低声喝住她:

“须弥!”神林年轻的面容,因为震怒而有些变形:

“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巧、这么事不关己?是你!是你杀死了我心中的赵三娘子,你怎么对我能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我杀死了你心中赵缭?”赵缭因为觉得太荒谬,而笑出声来,又很快冷下脸来。

“可你心中的赵缭,从来都是假的、错的。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才是真正的赵缭,不用你想,也不容你想。”

赵缭冷冷撇了失魂落魄的神林一眼,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

“想必判官对这桩亲事也很不满,鉴于鄂国公府确有隐瞒,等国丧期过去,公府会尽快请旨废婚约,不劳神氏发愁。”

赵缭离开许久,神林才怔怔垂落在榻上。

他恨赵缭,更恨自己。

恨赵缭杀死了赵缭。恨自己,明明知道赵缭是须弥,还是爱她。

。。。

正殿前,赵缭再次敬香叩拜后,没有直接回自己守灵的绣垫,而是走向了跪在最前面的新帝。

“末将参加陛下,有一事启奏,请陛下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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