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蒂怎么样了?”
我在霍格莫德时尚女巫成衣店摆着的一列礼服长袍之间假装随意地选了选,雷古勒斯眼睛往旁边瞥,但过了一会,他说:
“挺好的。他说只要稍微想想也能知道,你就是照着吐真剂作用在教科书上描述的样子说的。他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要帮詹姆·波特写东西……还是情书,但你要是不愿意说,他就不问。”
我拿起一件粉红色的长袍往身上靠了靠;雷古勒斯诧异地看着我。我这才在旁边柱子上的穿衣镜里看到这件衣服的样子:肩头垂着条紫色巨蟾舌头……巫师界诡异的标本审美……我赶紧把它放回去。
镜子弯了下身子,大声说:“你这样挺好看的!女士!”
信你才有鬼咧!!!
我当机立断拉着雷古勒斯出了这说鬼话不打草稿的店。霍格莫德的雪正簌簌从天而降,外面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学生,他们手上提着大包小包,忙着尽情享受圣诞节假期前的最后一个霍格莫德日。
被我以“帮我选新礼服长袍”理由拉出来的雷古勒斯默默站在结着冰柱的屋檐下,伸手把裹着的围巾往上拉了一点,半张脸淹在柔软的绿白针织物下。少年灰色的眼睛望过来。
我决定换个话题。
“西里斯去吗?”
“他要是去,你家可能要先对整座房子施水火不侵咒……”他叹口气,“不去。”
“……好像是啊。那你家是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差不多吧。我父亲说不想被魔法部长拉住要钱,他已经有一枚梅林勋章了。”雷古勒斯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结束了这个话题,“我听说你把邀请函给西弗勒斯·斯内普了?”
我倒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他跟我哥哥有点交情。”我随口答道,“虽然,嗯,你知道他有点不想来。”
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如果斯内普跟莱斯特兰奇的交情真到了这一步,根本不需要我把手上这张闲置的邀请函给他。我抓着袖口上一截线头来回拨弄,想起斯内普收到那张邀请函时的表情——蜡黄的脸上闪过茫然和惊讶,然后立刻变成了嫌恶——
我不会跳舞!莱斯特兰奇,我对你们这些人浪费时间的把戏不感兴趣——
我跟莉莉那是意外——你看我们也没出去约会——
谁提莉莉了?!
“但他还是收了。”雷古勒斯似乎在围巾下轻轻笑了。我放开那截线头。
“我悄悄跟他说舞会不是非得跳舞……别笑、别笑,雷尔,他的出身和我们不一样,但这没什么好笑的。我敢说除了伊万斯,全校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在魔药学上的成绩。比起未来和冷冰冰的魔药大师打交道,还是现在和你的老同学打交道更容易吧?”
虽然这只是我给利奥波德的表面上的理由。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斯内普生活里该有点别的东西……别老想着卢平和那点校园破事了。去莱斯特兰奇的舞会看一看……反正他未来自己也有能力到这种场合来,我只是提前了一点而已。
雷古勒斯呼出口气,搓了搓手。
“你说话像斯拉格霍恩……”他说,“回去吧?”
“我还没买到长袍,而且你妈妈还写信来让我也帮你看看。”
“啊。”
“我要是只想单独跟你聊天,在学校哪里不可以呢?”我看着一瞬间有些怔愣的雷古勒斯,拍拍我最喜欢的角色、现在的朋友的肩,“你还比我小一岁呢,别想那么多。”
“……我比巴蒂还大一个月。”雷古勒斯坚持道。我笑了笑,没接话。
*
圣诞节前的霍格沃茨一天比一天更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公共休息室的炉火永远亮堂堂暖烘烘的,照得人想靠着沙发就这么睡着。巫师棋发烧友社团开了新活动,所有要留校的人去他们那里签名留记录,只要超过二十个人,他们就能去找弗利维教授和麦格教授申请在礼堂下巨型变形术巫师棋。
阿梅利亚兴致勃勃地在上面签了名字,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颗滋滋蜂蜜糖。
“你不是对巫师棋不感兴趣吗?”我看了看塞西尔留在休息室的那盘棋子,都落灰了。
“我圣诞节要留校,帮帮他们也没事。”她拆开那颗糖放进嘴里,又从书包里翻找出那堆米莱尔的文稿,最近似乎又换了新一卷,连纸都变成了微微带绿的颜色,让人联想到圣诞节的冬青。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笑了,把那叠纸放到我面前,然后拿出魔杖,点了一下。
纸张逐渐变形,自己折叠起来,最后在我面前变成了一朵有棱角的纸花。她把它递到我鼻尖,一股香味随着几段文字浮现在我脑海;但那印象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因为纸花很快像难以承受什么重压似的变皱变瘪,最后被阿梅利亚点点魔杖,又舒展成一张纸。
“这张纸上写的是……嗯,你最喜欢的狮子带着女孩穿过纳尼亚春天的那段文字。”
“米莱尔提出来的,他很有想法吧?我综合了变形咒、短时记忆咒……”她微微笑了一下,把那张纸铺平夹进书页里,“我们在麻瓜小学时从来没有想过还能有这么神奇的事!”
她推了推眼镜,看着我的笑容,似乎这才想起什么,脸红了,“啊,当然,我们不是要拿这个作弊!回忆只是很短暂的,不能打小抄——而且这种魔法是会被考官检查出来的!其实没什么用,但是……”
“很漂亮,让人心情很好。你是要用圣诞节假期完善这个魔法吗?”
我看着她手里的书,里面夹着一枝变成平面的花,似乎施过魔法,被停在了含苞待放的前一刻。阿梅利亚点点头,欢快地凑上来抱住我,淡淡的肥皂香又扑了上来。
“圣诞节快乐!你家里人烦到你的时候,给我写信。”
*
踏上月台的前一刻我看到了爱德莱德,仍然抱着她的猫,拖着小行李箱,走上列车时看上去心情不好。杰西卡·普尔和另外几个穿着不同颜色校服的女孩聚在一起,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笑,我经过时她招招手:“雷思丽!”
我其实不是很想靠近她,但那些女孩都转过身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脚步看着她。
“我真的不知道詹姆·波特喜欢什么。”
“谁管他啊!我是想跟你说个笑话——你知道爱德莱德·诺特吗?她是我室友,总是抱着猫的那个,嗯,对。”她眯着眼睛,手捂着嘴唇,好像不这样下一秒就会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我终于知道她一直喜欢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了——她会让猫拿小木块拼他的名字——哎呀,真的有趣极了!”
“……不好意思,我对谁喜欢谁没兴趣。”
我叹了口气,拖着行李箱往车上走,心里想着待会会见到的人——杰西卡却嬉笑着讲出了那个名字。
“汤姆,汤姆·里德尔,我在奖杯陈列室看到过他的名字——哎呀,谁能想得到她喜欢一个几十年前的人呢?我猜了几个学期都没猜出来啊!”
……?
???
*
小巴蒂拉开包厢门时我还有点恍惚;直到他在对面坐下好一会,难得地连一句话也没跟我说,我才从“我同学喜欢伏地魔”这事里回神,坐起来。
他刚刚还似乎出神地看着窗外风景,现在已经迅速转过来,拘谨地把羽毛笔往胸前的口袋里插了插,然后向前倾身。我看着他长袍的一截袖子在手臂撑到桌上时,从腕上滑下来,眨眨眼,在他说话前先开口了:
“詹姆·波特死缠烂打,我想息事宁人。我不喜欢莉莉·伊万斯也对斯内普不感兴趣。”
他愣了一下。我解释完这个实际上只有一半的解释,转头望向窗外——冬季的原野一望无际地铺开,灰白色的云层蒙住整个天空,视野之中似乎没什么能够吸引注意的东西,这段路程之间,连一座小屋、一棵树、甚至一朵欧石楠的遗迹都难觅影踪……
包厢里有一会都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我这才从玻璃的影子里悄悄往对面瞥过去一眼,但玻璃的反光里没有我熟悉的稻草色头发男生的影子;我听到他似乎犹豫着、小心翼翼坐到我旁边的声音。
“你累了吗?”他问。
我们有八个小时的车程;通常我选择睡过去。我看着窗外荒凉的景物,头靠在玻璃窗上,稍微点了点。
“那……息声静息。”
他拿出魔杖;接着,无论是火车撞击铁轨的哐当声,还是外面学生来来往往的声音,都消失了。我起身拉下窗帘,坐回去,把头发拉到脸前,彻底遮住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