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值得?
是他甘愿花费八年光阴去追逐一个女孩,也是他情愿陪伴在白色的病房里去诉说那些埋藏在时光中的爱恋,所以既然他能勇往直前和奋不顾身地为她做这么多事,那她为何不能陪他在这云诡波谲中的皇宫中活下来?
方迟看着走在前面的挺拔身影,心中这样想,也是这样下定了决心,不管他要做什么,她都会相信他。
“慢着。你要去哪里?”
正当方迟将要迈进内殿时,陆祁突然出声叫住了往外走的宫婢。
宫婢颤颤巍巍地答:“算算日子,奴婢是要去内务司取殿下每月做的新衣了。”
“你叫什么名字?”
“澄月。”
陆祁微微颔首,而后打量起方迟:“取新衣不急这一会儿。你先给方姑娘量量身材尺寸吧。孤要送方姑娘几份见面礼。”
“是。”
在澄月应下时,方迟悄悄地扯了扯陆祁的衣袖,轻声拒绝:“你想干嘛?我不需要。”
“暂且听我的。”陆祁不容人拒绝,带着人去到殿内,和坐着看澄月细心地为人测量臂长和腰围,问,“孤见过你几次,你是从什么时候来这的?”
“回殿下的话,奴婢是前年来这东宫。”
“家中可还有人在?”陆祁接着问,“是否想念他们?”
澄月去到方迟的背后,从正面看看不到她的存在,只有略微慌张的声音传到人前,“奴婢自幼便与阿爹相依为命。如今的阿爹就住在宫外向西,城墙边上的下坊街。幸得殿□□恤,奴婢每两月都能出宫陪阿爹一日。”
“人之常情罢了。”陆祁的嘴角似笑非笑,“亲人在世,能陪伴一日就多陪伴一日。这是我们力所能及和最轻易做到的事了。又有谁会怪罪我们呢?”
“谢殿下。奴婢定当谨守本分。”
“方迟,你说呢?”
被问的莫名其妙,也同样听得一头雾水的方迟不知道陆祁想要做什么,心中只能猜测他之所以会如此问澄月,是因为难道他在暗指现代时空里她猝死一事?可她始终未责怪啊,于是回道:“去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便不会对不起谁。殿下,你是一位好太子,心胸开阔,品性纯善,自不会与我等下人计较,对吗?”
“你怎知我不会较真?”意外地,不听人赞美之语的陆祁表情严肃地去到内殿中央,但眼中却是含有笑意,“你们是太不了解孤了。孤最讨厌的就是欺骗之人。”
“奴婢知错!请殿下饶命!”
电光火石之间,澄月竟是突然跪下了。
“你何错之有?”陆祁顺手接住了被人脱手但没掉在地上的尺绳,一边去围方迟的腰,一边严声问。
“奴婢,奴婢,不该去给——”
“啊!”当澄月惊慌失措地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方迟由于突如其来的痛而大声地喊了出来,“陆祁,你的力气太大了。快放开我。”
原来是陆祁用尺绳紧紧绑住了方迟的细腰。
“你让孤放开,孤就要放开吗?”陆祁用胸膛贴紧方迟的身体,头垂低,去到人的耳旁,“你是孤的什么人?孤才不要听你的。”
“你疯了吧。”方迟想挣脱开,不过奈何力气太小,哪怕想后退半步都不得行,唯有能动的脑袋却是在偏头的时候差点又吻上了陆祁的脸颊。
陆祁露出只有近距离的两人能看见的笑容,但是声音依旧冰冷万分地对着澄月,“你刚刚说什么?”
澄月将头低低地伏在地上,答:“奴婢,奴婢心中其实还有一人,是奴婢的心上人。请殿下饶命!奴婢知这宫中的规矩不容私自心意相授,是奴婢越界了,奴婢知错。”
“那人是在何处服侍?”陆祁逼问道。
然而澄月却是为难地不答了,似乎害怕说出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良久地沉默。
“你以为你不说,就能保护得了他是吗?你凭什么以为你能保得住他?抬起头来回话!”
方迟腰间的疼痛更多了一些,仿佛是在承受莫名的怒火,且她依旧未能挣脱身前之人的掌控。
缓缓抬起头来的澄月,苍白的脸上已是条条泪痕,她惶恐地哽咽:“因为奴婢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奴婢不能说。请殿下饶命!孩子是无辜的。求殿下成全!”
“你可知你这是犯了两条大忌?”
方迟的惊讶和陆祁的讶异相差无几,只是眼下她却无法说什么,犯错的人理应受罚,且能实施惩罚的人也并非是她。
陆祁接着说:“孤不管你从前做过什么,但未来,你若是想要孩子平安生下来,那就要好好想清楚了。”
“奴婢实在是已经没有办法了,也知不该拿孩子来当筹码,但求殿下开恩,为奴婢的孩子指条明路吧。”
面对着澄月的眼泪涟涟和凄惨哀求,陆祁去到人的耳边,温柔地问:“方迟,你觉得呢?”
方迟的眼眸微微向上凝视去,瞳孔里倒映着陆祁的剑眉星目,再一次被问,却只能怯怯地答:“不过都是这皇宫中的苦命人。如果我是她,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离开这里,不会让任何人抓住把柄。当然了,眼下的决定权都在殿下你手中。”
“呵呵。”陆祁的笑容中一半欣喜一半宠溺,“你们身为女子,可能才懂得彼此。可如果让我放过她也不是不行。只要——”
“只要什么?”澄月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像一个垂死挣扎的大漠迷路者看到了有人的村庄一样。
“只要方姑娘答应做孤的太子妃。”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甚至在门外把守的风陵都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殿内。
无人知道陆祁会说出这样大胆的话。看来他到底要有所动作了。
“方姑娘?”澄月短暂地慌神后,顿时反应过来,向着方迟磕了几个响头,“求方姑娘成全!”
方迟错愕:“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孤很清醒!”说着,陆祁霸道地横抱起方迟,然后眼睛向下深情地对着人说,“毕竟我总不能说我馋你的身子吧。我早就想这样了。”
“你,你是认真的吗?”方迟的一只手圈住了人的后颈,只好用另一只手去捶抱她之人的胸口,和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是确确实实地害羞了。
她很意外陆祁会以如此略显无理取闹的方式来提出这种要求。
陆祁含情脉脉地看她,郑重点头后说:“谁让这次我有了再也无法放你离开的权利。方迟,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值得,永远值得我为你这样做。”
“恳请方姑娘成全!奴婢澄月没齿难忘方姑娘的大恩大德。”说完,澄月再一记用力地磕头。
“我帮你答应了。”不等方迟回应,一脸坏笑的陆祁抢得先机,同时轻轻地掂了掂怀中的美人,“这一世,你太瘦了。日后在这东宫,给我放开了吃。”
“你怕不是想把我养肥了,再‘吃掉’我吧?”
“你知道就好。”
一问一答间,两人口中的吃掉二字,尽管听起来一模一样,但代表的意思却完全不同。一个指的是吃食物,而另一个是彻底地得到所爱之人的身体。
陆祁在收获方迟的明眸善睐后,反过来对着地上的澄月说:“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就将你所见所闻都按照过去那样做即可,不必扭曲,只讲事实。这是孤给你的最后机会。只要你做到了,就可以永远地和那人离开这里。我会安排风陵帮你。快的话,今晚便可行动。”
“谢殿下不杀之恩!谢方姑娘和殿下成全!”晶莹泪花挂在澄月的眼角,她无比感激地再重重磕了个头,随后竟是轻松地笑了,“原来殿下早就知道这一切。只是为什么不早一点拆穿奴婢?”
“你有用处。”陆祁直白地道,“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奴婢定会按殿下所说的做,不辜负殿下的信任。”
语罢,澄月就退了下去。
这时方迟不解地问:“这就是你的那一步棋?我猜猜看,难道澄月是安宁的人?”
“不完全对。”陆祁抱着人往寝宫的位置走,“准确来说,她是淑贵妃的人。要知道,不只是我会安插人在别处,这东宫内也有很多双别人的眼睛。”
方迟担心地再问:“那万一出现了变故怎么办?你我都不敢保证她真的会按你说的做。”
“没人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再说了,她说的一切属实。她的心上人目前就在淑贵妃的宫里当差。”陆祁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样就不难理解了,为什么淑贵妃能彻底地拿捏住澄月。方迟心想,肯定是淑贵妃拿那人的性命来要挟她,而她自不会想她的孩子在还未出生就没了爹。
因此,澄月只能当起了淑贵妃在东宫里的耳目。正所谓那句,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会轻易地被人加以控制,变得身不由己。
“而且她们反正都是要知道的。我只是加快了这一进度罢了。我就是要让她们知道,我陆祁要娶的人另有其人。”
“但抗旨是死罪!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方迟虽然感动陆祁对她的坚定,但未来的困难才是他们必须要解决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