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的夏天。
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密密麻麻的笔记,坐在前排的同学埋头苦记,坐在后排的混子,各有各的事业要干,要么睡大觉,要么打牌,要么望着窗外立在电线杆上的麻雀。
边崇韦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眉头紧锁,把袖子撸到肩头,不停用口型叫着好热好热好热,拿起桌上的劲凉猛灌,一股薄荷味的冰爽顺着喉咙滑到胃里,凉快多了。
头顶上的陈年老风扇嘎吱嘎吱转,知了也叫唤得厉害,语文老师又开始讲诗经离骚等必背句子,各种声音钻入脑子里,吵得人头昏脑胀,热上加热。
“下节课是不是英语小测?”边崇韦问。
“你想干嘛?”同桌笑。
“你说我想干嘛”,边崇韦扬唇,露出个清爽帅气的坏笑,“我想去吹空调。”
“又吹空调啊,等哪天教室装了空调,你打算找什么理由去网吧?”同桌道。
“哪天?等我们毕业了这多媒体都不一定能安上,还装空调”,边崇韦用手肘推了一下同桌,嘿嘿笑,“下节课是英语小测吧?我最后十分钟如果没回来,你直接帮我写,作文空着就行,下次数学物理我保你。”
下课铃一响。
全班人瞬间倒下一半,两眼一闭不问世事。
边崇韦从后门出去,没走两步又倒了回来,敲敲庞广龙的桌子,看着一脸困意的庞广龙,道:“我下节课要去吹空调了,你借我个号,你要不要一起?”
“不去,我快困死了”,庞广龙勉强睁着眼睛,随便在纸上写完账号密码,撕下来给他,“回来帮我带份手抓饼,原味就行。”
正好从厕所回来的黎羽听见了,“闻者有份,我要加肉松和鸡柳。”
“我冒险翻墙出去是为了给你们跑腿的?要吃放学自己买去!”
边崇韦把纸条放裤子口袋里,又催道:“手抓饼要加什么酱说快点,待会上课了。”
黎羽道:“沙拉番茄。”
庞广龙困道:“沙拉。”
边崇韦说了声行,然后往操场狂奔,跑过人来人往的操场,来到了食堂,正要走过一条熟悉小路,却发现今天的小路有点热闹。
三四个男的蹲在草丛边,背靠小路,面朝围墙的铁栅栏,看样子像在逗学校的野猫玩。
边崇韦经过他们,往里随意一瞥,然后停下了。
他们这哪是在逗什么野猫玩?这看样子像在欺负同学。
“干什么啊这是。”边崇韦决定见义勇为。
听见声音的一群人全都抬起头来。
哎哟我草,边崇韦心里咯噔一下,这全是高三高四的学长,不好惹。
那位被欺负的同学也抬头了,他皮肤冷白,薄唇淡粉,刘海长到遮住了眉眼,看不清相貌神态,略显神秘,周身散发着一股拒人千里的阴郁气质,容易令人心生反感。
“你问谁啊?”其中一位学长从地上站了起来,将边崇韦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哈哈哈,哪个年级的你是?管挺宽啊,你这是想参与,还是想干什么啊?”蹲在地上的某一位学长笑了,他还是头一次见谁管这同性恋的事,特别新鲜。
边崇韦随口就来:“我看你们围着我同学,我好奇问问啊。”
“哈哈哈哈哈!”
站着的学长脸上那副拽样被笑容替代,地上的学长边鼓掌边笑。
学长指着被欺负的同学,对边崇韦笑道:“他,你同学?你他妈高几呀你同学,我在级里怎么没见过你啊?”
“他我们班同学!你也是我们班的?你新来的?生面孔啊。”地上的学长站起来了,提腿就要往边崇韦身上踹,但脚刚抬起来,就被一只白皙瘦削的手抓住了。
“哟!”学长笑着叫了一声,看着脚上那只手,“咱们小羊终于再一次反抗了,虽然是为了别人,但这也是一种进步!”
说罢,学长用另一只脚踩住那只手,把那只白皙的手踩得咯咯响,踩得满是泥土污痕,被踩的人却是一声不吭,像没有感觉似的。
“你他妈干什么啊?!”边崇韦看不下去了,皱眉上前,直接把学长推开了。
唰地一下,地上的学长都站起来了,几个人全盯着边崇韦。
那是一种目光围剿,是群体审判,那些目光带有强烈的进攻性和打压性,孤伶伶地站在这种目光之下,没有人能处之泰然。
何况这些学长并不怕惹事,他们家境并不普通,很多人在这学校只是挂读,人在这所学校待着,但实际学籍在其他地方,所以学校的什么处分开除这些规矩,对于这些少爷学长来说就是个摆设。
“你们他妈的全堵这儿,别人不过路了?”关照从墙外翻进来,慢悠悠走到这里,就看见一群人把路给挡了,“边崇韦?你来得巧了,正好,我们刚才五黑就差一个。”
“这人你认识?”学长问关照。
“我车队里的,怎了?”关照回。
“看你面子放过他了”,学长搂住关照的肩,转头看向其他学长,“你们先去球场霸个位,我和关少说点事。关少,有事和你商量,借我点钱,等我爸下个月……”
关照一来,学长们都散了,只剩下那个被欺负的学长还靠在围栏下坐着。
边崇韦走到他身旁两步之遥,歪着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看他那只被踩得布满污痕的手,轻声道:“刚才谢了啊,你还好吧?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手吧。”
这学长不说话。
边崇韦拿不准主意,只好慢慢套近乎,“你叫什么名啊?我听他们叫你小羊。”
这学长还是不说话。
边崇韦往他身边慢慢挪,凑近了去看他脸,想看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就在这时,小羊学长忽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边崇韦赶紧站起来,一把握住他手腕,“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医务室。”
“少管闲事。”
小羊学长声音清冷,语气淡淡。
他说话时并没看边崇韦,只透过发丝漠然地看着前方,然后甩开边崇韦的手,自顾自往前走,怎料,他的手又被边崇韦再次握住。
边崇韦看着他俊美的侧脸,一本正经道:“哪里是闲事了?你这手上的伤不就是因为我才留下的吗?我得对你负责啊,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