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凌晨两点。
黎羽回座位望了好几圈,等庞广龙回来了,问道:“边崇韦去哪儿了?消息不回电话不接,走了也没打声招呼。”
“提前回家了吧,可能手机没电。”庞广龙也站在原地跟着到处望。
“不可能”,黎羽眉头一皱,给边崇韦打了个电话,然后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听,无人接听,没电了应该是手机关机。”
庞广龙本来没当回事,被黎羽这么一惊一乍地猜测,也开始担心,“不是被下什么药了吧,我一早就说了别来这儿玩。”
“我看你玩得比谁都爽!别把这锅推我身上”,黎羽把手机拿回来,“去二楼找。”
黎羽庞广龙上了二楼,穿梭在各种香水味之中,路上碰到几个搭讪的直接无视,找完一圈都满头大汗,心情更加烦躁。
这人山人海鱼龙混杂的地方,要想找人,可谓大海捞针。
庞广龙道:“光靠我们这么找,不可能找到,等明天吧,看看明天有他消息没。”
“只能这样了,应该也没大事,反正男的怎么都吃不了大亏。”
黎羽把身上轻薄的镂空针织毛衣脱了,系腰上,只穿一件黑色吊带背心,凉快,她和庞广龙往楼梯口走,经过BOSS卡时,突然有人叫住了他们,他们看过去。
只见关照背靠沙发,左夹香烟,右拿手机,面前摆着几瓶昂贵的酒,对他们扬唇笑道:“哟,庞广龙,还真是你俩,多少年没见了,有空来喝两杯?”
黎羽和庞广龙同时站定,目光也同时往关照旁边移,从关照身上移到红毛身上。
然后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像在确认什么信息。他们知道这红毛是谁,这一年来,边崇韦抓着他们天天讲敬长钦的事,其中就有讲到这红毛,有提过和红毛动手。
黎羽上前两步,往沙发上一坐,庞广龙则是站在她身后一侧。
黎羽扫视一圈,直接道:“看见边崇韦了吗?他有没有来过你们这桌?”
关照听这话,以为赵天冠又和边崇韦结下了新仇,第一时间没回复,而是拿眼睛瞟旁边的赵天冠,看赵天冠反应。
赵天冠玩着手机,感受到视线,便抬起头来,打量他们两眼,问关照:“你朋友?”
关照道:“边崇韦朋友,你要认识?站着的庞广龙,坐着的黎羽。”
“庞广龙?这鸟名起得,怎么边崇韦不叫边走力啊?”赵天冠眼神带了点挑衅,在他们身上来回转悠,“你们俩是他朋友?女的长得还挺漂亮,男的吧,也还……”
话音未落,黎羽就抄起桌上的酒瓶往他头上砸去,他把头迅速一偏,酒瓶嗑着他额头飞出去,留下一道红印。
他猛一拍桌站起身,盯着黎羽。
这时,庞广龙从黎羽身后走出来,坐下,一瞥关照,然后看向赵天冠,语气有点沉。
“你是赵天冠吧,就是你把边崇韦头砸了?刚才那瓶酒,就当把账还清了,再说,不打不相识,这回也算留个交情。以后别给边崇韦找麻烦,他得上班没空搭理,你要真想折腾,咱俩本地的不差钱,有的是时间,可以替他陪你玩儿。”
庞广龙说罢,看他们反应。
关照把赵天冠拉回沙发上坐着,道:“行,走吧,敬长钦为了边崇韦把饭碗都扔了,就冲这,谁也没想赶尽杀绝,所有事情就此打住。”
庞广龙点个头,叫黎羽走。
黎羽走前,朝赵天冠甩下一句:“别成天想着操.人了,你看着该挨.操!”
赵天冠又噌一下起身,指着她:“你他妈!”
庞广龙挡住黎羽,让黎羽走前面,然后转头看他,把他从头扫到尾,调笑道:“你这挨.操的,长得也挺漂亮。”
赵天冠就要冲出去算帐,关照拦住他,皱眉道:“赵天冠你他妈能不能歇会儿!出事了回头再拉我垫背,我名字在你们家能这么好使?你和边崇韦敬长钦的事,说算了就彻底算了,别添乱!”
赵天冠道:“我咽不下这口气!”
关照烦道:“要咽气了死太平间去!你做事有没有脑子?闻时明都不计较这些破事了,你就不能消停点?边崇韦他们那几个和我都认识,你别连带着让我招惹一堆人。我操了,搞得老子今晚心情全没了。”
两人都不再多说,只顾喝闷酒。
夜店依旧闹哄哄,震耳欲聋的音乐传遍四面八方,就连脚下的地板都在震动。
出了夜店,世界立马清净。
黎羽被冷风吹得抖了抖,她把毛衣穿上,把夹克外套也穿上,抱住手臂搓搓,搓出一点热乎劲来,转头对庞广龙笑。
“你看到他那表情了吗?你说他挺漂亮的时候,我看他要急疯了!”
“乐了,你骂他挨.操那句他就已经绷不住了,长得确实还行,但人品太臭。”
庞广龙也笑,和她并肩往外走,正要拐弯时,脚步一停,往反方向的街道看去,看见两个站在角落里紧紧相拥的人,他把下巴一抬,道:“你看那边,那站角落里的,怎么感觉有个是边崇韦啊?”
黎羽看过去,愣住,惊愕道:“我草……好像还真是,而且另一个像是敬长钦……”
他们俩看了片刻,确认那就是边崇韦和敬长钦,而且边崇韦好像还哭了,表情委屈巴巴的,他们对视一眼,都很默契地掏出了手机,放大相机,开始拍照。
“长大后就没见边崇韦哭过,这必须得做成表情包”,黎羽又哎一声,“侧脸拍不出来啊,没那效果。”
庞广龙把镜头调转,叫她站过来,和远处拥抱的两人拍了张合照。
他们拍完就笑着走了,把照片发到‘出来喝’的群里,开始各种点评。
被点评的两人还在角落相拥着。
那照明道路的街灯,墙角将其分割成明暗交界线,边崇韦抱着敬长钦站在暗处,月光落在他们肩头,莹白微亮。
“好想你……”
边崇韦把头埋到敬长钦颈窝里,蹭来蹭去,吸了吸鼻子,重复千百遍想念。
他把敬长钦抱了个满怀,感受敬长钦在自己怀里的温度。
他们今晚说的话并不多,但眼神和怀抱已经能好好抚慰受伤的心灵,只要爱的人在身边,很多话,很多事,来日方长。
“那你是怎么想的,这次回来了,不走了吧,不抛下我吧?”边崇韦轻声问。
“万一”,敬长钦还在轻轻拍他的背,没想好该怎么说,只能说个大概,“先不提我们之间,你父母那边……”
“啊我知道了”,边崇韦贴贴他的脸颊,想到自家弟妹,语气带上了点笑意,“我家除了我,要男的有我弟,要女的有我妹。”
敬长钦温声道:“然后呢?”
边崇韦笑道:“然后就没什么顾虑啊,你是想说,父母都要家里传宗接代?他们这俩小的,长大了自然会结婚生子。”
敬长钦却道:“和他们没关系,和你有关系,父母是希望孩子都能有个家。”
“那说到底也是为了幸福吧”,边崇韦的眸子被月光照得明亮,他看着敬长钦,眼神微动,“你和我在一起我就幸福,你这次回来,还走吗?以后都不抛下我吧?”
敬长钦薄唇微抿,故意道:“我过几天要走,需要回公司处理事情。”
边崇韦皱起眉头,急道:“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我是在问……”
“嗯”,敬长钦轻声笑,“逗你的。”
边崇韦呼了口气,可眉头依旧紧锁着,不安地看着敬长钦,眼神复杂。
他今晚问了敬长钦好几次还喜欢他吗?可敬长钦仍是态度含糊,避而不答。他怕再逼问下去,会出现之前那种情况。可不得到个确定的答案,他又感到焦虑。
他有点难过地看着敬长钦,然后慢慢俯身,抱住敬长钦,沉默着,暗自消化这样的情绪。之前的事给他留下太大阴影,现在只要能抱住敬长钦就好。
敬长钦被他那眼神看得心脏一抽,抬手拥住他,道:“是回公司,不是抛下你。”
边崇韦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问:“那我们,现在是不是……”
问一半,又莫名停了下来。
敬长钦静静看他,仰头吻了吻他,嘴唇相触,柔软的唇瓣像果冻一样贴了贴,温热鼻息扑在对方脸上,暧昧,心动。
边崇韦被亲得眼睛一亮,微微睁圆了,眸光闪闪,眉间萦绕的不安都尽数散去。
他已有太久太久没和敬长钦亲吻,这突如其来的一吻,让他的心又砰砰跳,就像当年敬长钦醉酒后给他的那枚下巴吻。
敬长钦见他耳朵似乎有点红,便觉可爱,只安静微笑着,并不言语。
边崇韦明知故问:“亲我是什么意思……”
“你看过那封信”,敬长钦摸摸他的脸,有些发烫,很暖手,“你说什么意思。”
边崇韦低下头,用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盯他,挑了挑眉,道:“我们在一起了的意思,对吧?是这个意思的话,你就呼吸。”
敬长钦笑了。
边崇韦见他笑,就知道稳了,安心地抱住他一顿蹭,叹道:“你总这样,什么也不说,全靠我自己悟,那我们现在是伴侣关系了,对吧?你说个‘对’字吧,好不好。”
敬长钦顺着他,道:“对。”
然后他就感觉身体一紧,他被边崇韦用更大的力气抱住了。
边崇韦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两只手臂把他束缚到最紧,把他的后背用力按进胸膛。
“松开点。”敬长钦有点缺氧。
“不要。”边崇韦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
紧接着,敬长钦又听到几声吸鼻子的声音,脖颈间还传来了一点湿意,耳边再次响起‘好想你’的倾诉,他笑道:“总说我眼泪多,照这么看,你可不比我少。”
边崇韦咕哝道:“我每一次的眼泪都是为你流的,你呢?你的眼泪有多少次能和我有关系?我就连眼泪都比你的直白……”
敬长钦无奈:“这也要比。”
边崇韦缓了缓情绪,道:“我父母那边,我早就想好要怎么解决了,我之前带你去见我发小,后来就想过带你去见我父母。”
“你别胡来”,敬长钦怕他又来什么轰轰烈烈的出柜,放心不下,“你要做什么全都提前告诉我,你父母那一辈,在他们眼里,同性恋是……很严重的流氓.罪,你安分点。”
边崇韦道:“我知道了。”
“把你手机捡了,回家吧。”敬长钦拍拍他的手臂,看着墙边的手机。
边崇韦就算捡手机也要拉着他,生怕他跑了,捡手机起身的时候,顺便拍掉他风衣上的灰尘,但怎么拍都拍不干净,干脆算了,又问道:“回家,你家我家?”
敬长钦显然没想过这问题,听到这问题,不免好笑:“各回各家。”
边崇韦立马道:“我不要。”
敬长钦道:“这段时间在公司能见,参与你们产品计划的分部管理人是我。”
“我就知道是你”,边崇韦牵着他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我家拿衣服,去你家洗,反正明天放假,这见一面少一面的,我们得懂得珍惜见面资源,敬总,见面资源需要支付时间成本、运输成本……”
他们经过夜店,走到人流量较多的地方后,松开了手,同步往家里走去。
边崇韦还在说:“还有情绪成本……”
敬长钦淡笑:“好的,边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