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好几个周末的摸索，余舟遥对控制自身的精神力有了新的理解和体悟。
如果把每个人的精神力比作水域，每片水域都有自己的特点，有些水域大而深，有些水域则浅而广。如果说余舟遥的精神力世界是一片平板无波的海洋，那么……牧明月的精神力世界又会是什么样呢？
精神力的调用必须遵循个人特色。像余舟遥，由于精神力波频低，她就很难实现“精神燃血”。相反，她更容易实现实现精神力的降频。
余舟遥结束练习，重重地喘了口气，“怎么样，老祖祖，我今天表现还不错吧？”
“唔，精神力比在一般状态弱40%……余舟遥，你的精神力波段不能再降低了，再降低就没办法支撑机甲的运作了。”
余舟遥拧开一瓶水，大口灌下去，“我知道。我能感觉到这不是我的极限，不过，我也不打算再去挑战自身精神力的最低值了。每次尝试降低精神力，都像是在主动溺水一样，有一种被扼住咽喉的痛感。累……而且头晕……”
“小混蛋！注意身体啊，我可舍不得你这么早就死了。”
“嘿嘿。”
余舟遥喝完水，嗓子清爽了许多，“祖奶奶，我估摸着，我现在已经大概、也许、maybe完全掌握了‘逆精神燃血’，是时候可以和牧明月交流一下了吧？”
“随你……”机械音顿了一下，略带担忧地说：“姓牧的那个小丫头……早就到了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精神力的阶段了。她这几周的机甲课，都不敢上机摸机甲了，明明她有这么好的天赋……”
余舟遥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
下一秒，余舟遥就颔首，“那就这么说定啦……下周再见！”她一边说着，一边跳出驾驶舱，前空翻落地。
余舟遥慢慢踱步返回寝室，思考着怎么措辞才能尽量免责地让大小姐尝试一下“逆精神燃血”。
首先，需要一个练习的场地。机甲教室或者是工程教室都很好。
其次，需要一组医护人员的帮助。裴医生专业水平过硬，一个人顶十个。但……牧明月失控情况下其精神力和信息素都有可能对场内其他人造成伤害。此事还得再考虑考虑……
第三，在外界的帮助下，需要一台能检测练习前后精神力波动变化的智能机甲。嗯，如果是在学校的话，直接把“祖奶奶”借出来就行了。
余舟遥叹了口气。
好烦。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医生最不好惹了。
余舟遥想了想，还是拨通了裴医生的电话。
“喂，我是裴娴。余舟遥，你有什么急事吗？”
“是这样的，裴医生，关于如何控制精神力，我有了一点新的想法，有空方便聊聊吗？”
“方便。现在来医院吗？”
“好。”
余舟遥赶往医院，简短地向裴医生介绍了她目前练习的成果。
裴娴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你是说，你现在已经捣鼓出来了‘逆精神燃血’？余舟遥，你……”
余舟遥点点头，“实话实说，我只自己尝试过几次，基本上每次都能成功。这至少说明这个思路是可行的。”
裴医生直起身子，吸了口气，“余舟遥……你这是什么天赋啊……我都有点嫉妒了。怪不得曙光军校选中了你。”
余舟遥挠挠头，“啊，有用就好。我跟您说这事，是想请您再验证一下这种练习是否会对精神力产生潜在的风险。毕竟我之前是在无防护无指导的情况下自己捣鼓了几次，我可不想过几天就变成智障了。”
裴娴笑了下，“那应该不会，你这个聪明脑瓜，就算是变笨了也比一般人聪明。”
“您就别打趣我了。”余舟遥眼神里不带笑。
裴娴正色道：“我会和家里聊聊的。因为涉及到未经验证的精神力研究，我会谨慎对待的。”
“嗯，多谢。”余舟遥笑了笑，“那裴医生，尾款您现在方便结清吗？”
裴娴愣了一下，又“噗嗤”一声笑出来。“不用操心，余舟遥，你那笔欠债早就结清了。”
“啊？”
“明月已经帮你还清。”裴娴深深地看……”
“啊？我、我都不知道。她也没跟我说过……谢谢。”
“那你现在也不知道此事呗。”
余舟遥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裴医生的话让她的心里又荡开一片涟漪。
牧明月什么时候帮的忙？她……为什么要帮忙？她默默做了事，也没告诉我，是不想让我知道吗，还是有别的什么考量？
自己明明还没有窘迫到那种程度，还没有到需要被施舍慈善的境况。自己总还是有一些存款的，虽然不多。还有埃里克打工挣得一些钱……就算钱不够，自己出门去工地找个搬砖的活。再不行，她就在灰色地带搞些活。自己总会法子能搞定这些事情的。
大小姐……她又是怎么想的呢？她为什么帮了我，却什么都不说？
余舟遥心里泛起里一阵莫名的感情。她感受到自己被某人珍重，但她又害怕自己被高位者施舍了。
余舟遥心神不宁地走回寝室。
在路上，她曾多次打开光脑，点开牧明月的头像。点开后，她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自己该说些什么呢？怎么开场，才可以体面离场？怎么问答，才可以保住双方的体面呢？
余舟遥急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她又深深恐惧得到一个让自己害怕的答案。如果自己被高位者随意地施舍，怎么才可以让自己不哭出来呢？如果牧明月真的是这样的人，自己又该如何克制愤怒呢？
她想问却不敢问。明明已经点开了聊天框，她却只敢不断重复着点开又关上的动作。
她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根据自己的理智分析和观察判断，牧明月只是一个茶茶的贵族千金而已，她绝不是这么狂妄的贵族。余舟遥试图让自己忘掉这可憎的猜忌。
自己究竟是在烦什么傻？居然在想着这些蠢事？
也许是她回到寝室的时候脸色太差了，室友路源还特意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
“余舟遥，你还好吗？你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呢。”
余舟遥勾出一个笑容，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嗯，还行。我就是……作业太多写不完，太累了。”
“哦，对哦。你是唯一一个选翟老师的课的人，任务量总是很大。那……你好好休息？”
“嗯，我这就去躺着。”
余舟遥摊在床上，用手臂盖住自己的脸。她把自己缩在被子里，试图把自己当做鸵鸟。
裴医生真是太坏了，她本不该告诉自己这件事情的。她明明知道，自己知道后一定会多想。
自己过往的人生经历中都没有过这样的时刻。她十八年人生经历中第一次拥有如此患得患失的心情，起起落落得让人难受。
她怀着低沉的情绪，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才浅眠。
第二天醒来，她的情绪仍然很低落。
她逃到工程教室去，用拼装各类机械零件去麻痹自己。机械又不会说话，也听不懂自己的烦闷。要是自己对着它们开口说话，看起来又太像科学怪人。这样的情绪，她究竟怎么才能消解呢？
她叹息一声。
一眨眼又到了周一。
经过两天的折磨，余舟遥总算藏好自己的情绪，又回到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状态。体能课和机甲课，她都有意识地少说话，减少情绪外泄。
本周的机甲课，已经到了教学双人攻击配合的时候。
由于身体的原因，牧明月早就向柯林老师请过假了。余舟遥只好先自己一个人练习之前学过的内容。她们这一组，碍于牧明月进度暂停，也没办法练习双人动作。
余舟遥叹了口气。
她结束了练习，靠着墙休息。
牧明月的神色一如往常，无懈可击。余舟遥从她脸上什么都读不出来。
“舟遥，今天的练习感觉怎么样？难吗？”
余舟遥抽了瓶水，拧开瓶盖，“嗯……把组合攻击动作拆分成单个的动作后，每个动作都不难。也许难的是队友间的配合吧。”
“这样啊……”牧明月拖长音，“抱歉啊，舟遥，我是不是拖你后腿了？”
余舟遥摇摇头，“没有。你没能继续练习，我觉得很可惜。”
牧明月笑了一下，没多说。
“说起来，大小姐，我……上周的时候和裴医生聊了聊。”
“嗯？”
“聊了下‘逆精神燃血’的事情。”
“啊……”牧明月还是兴致缺缺的样子。
“我周末的时候，有一个人偷偷练习。我自己捣鼓出来了让我的精神力降低频率的方式。”
“诶？是吗？”牧明月有些惊讶。
“嗯，等各项条件都成熟了，也许你也可以试一试？”
牧明月的眼神里闪着光，“真的吗？太好了，余舟遥，我就说嘛，有新的思路就有新的希望。舟遥，你太厉害了！”
“嗯，那大小姐，你回去之后，再和家里面聊聊吧。”
“好耶！”
余舟遥笑了笑。
你看，我就说吧，牧明月并不是这样的人嘛。就算她想要利用我，也总是采取这种正向的鼓励式引导。
上周末的自己，究竟是在犯什么蠢呢？